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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相思都付不言中

绿窗半掩,窗外芭蕉低映,一笼田地种着瓜果,加上碧绿竹林随风哗哗起舞,颇有些世外高人的田园之风。

与松墙一面的阴冷破旧截然相反,这边则是阳光灿烂,就连墙皮门框皆粉刷鲜艳,一派生气盎然,一反先前烂斑痕迹,灰色**之感。

张灵儿破涕为笑,见状又气的说不出话来,朱雨筠则摇头叹气,笑骂道:“真是爱作弄人的性子,看来日后灵儿有得吃苦头了。”

“都说了多少次了,人家才不稀罕他,不过是没有选择罢了。”

不服气的嘟囔,张灵儿贝齿轻咬着朱唇,突然促狭的推开小门,大叫道:“懒猪,起床了。”

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两位少女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的上前一步,好奇的朝屋里观望。

就见里面墙板用白纸糊的好似雪洞一般,床帐屏几都是古色古香的红木打造,书画琴棋,摆设的极其潇洒。

床上帐挽银钩,冰昙珊枕,朱祐桓穿着银红纱衫子,随便睡在其上,睡思正浓。旁边流金小篆,焚着一缕龙诞。

“好一位雅士。”朱雨筠不禁赞叹。

“走,咱们进去。”

张灵儿兴致大增,仗着人多莲步轻移,小心翼翼的行到床边,进来方才晓得,身处房间显得很是局促,心里莫名的一酸。

“雪雁,你在外头守着,来人了就言语一声。”

“是。”门外的清秀丫头乖巧的答应,站在外头好奇的东张西望。

跟在后面的朱雨筠缓缓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轻笑道:“没法子,只能委屈咱们的大小姐,坐在人家的床上喽。”

“我倒是不在乎这个,心里无私天地宽。”

话虽如此,但是张灵儿还是踌躇的弯下腰,忽然一怔,随即格格娇笑,一把拾起散落在床上的白色肚兜,旁边还放置着一篮针线。

“你瞧瞧,这么大了,还穿肚兜呢。”

朱雨筠同样为之失笑,接过来一瞧,不禁疑惑的道:“你看,这上面没有图案,还有几点血痕,莫非是他自己亲手绣的?”

雪白柔软的白绫上果然有点点血迹,张灵儿疑心大起,又见躺着睡觉的家伙虽然一身小衣,好歹上下齐整,遂壮着胆子伸手推了一推。

睡梦中的朱祐桓被惊醒,迷迷糊糊的问道:“秋菏,什么时辰了?”

两位姑娘捂嘴轻笑,张灵儿故意老生老气的道:“都日上三竿了,我的大少爷。”

“哦,那等夜半三更时再叫我。”朱祐桓随口嘟囔一句,翻了个身子,继续呼呼大睡。

朱雨筠无语,张灵儿气结,眼见表姐素手一指肚兜,轻轻点头,皱眉问道:“这肚兜是你绣的?”

“嗯,不想你操劳,我自己做的。”

“为何穿肚兜?”

········

“喂,你快说呀!”张灵儿瞪着已然又进入梦乡的家伙,刚想叫醒他,就被朱雨筠伸手拉住。

“应该是怕他晚上凉了肚子,是以有人经常哄他带上的,穿得久了,也就习惯了。”一想起自己大了也是这般模样,朱雨筠说着说着俏脸微红。

“无趣,大懒猪。”

张灵儿愤愤不平的做了个鬼脸,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了床边,顺手把未作好的肚兜拿在手上揉捏,低着头想了想,一声不吭的拿起竹篮子,探手在里面挑挑拣拣。

“也罢,闲来无事,正好拿这个练手。”

已然知其心意的朱雨筠也未趁机取笑,想来令人叹息,一位少爷竟然自己做那女儿家才做的活计,屋里摆设虽然干净整洁,雅致古朴,到底是简陋的一塌糊涂,闷在房中玩刺绣,可见他是多么的寂寞。

抬头左右寻见地上散落的一块白绫,朱雨筠起身捡回来,小声问道:“你要绣何花样?”

“我想绣个小猴。”张灵儿头也不抬,笑嘻嘻的回答。

险些笑了出来,朱雨筠慎道:“淘气,我看你就绣并蒂鸳鸯好了,赫赫!”

张灵儿被取笑的红云飞过,不依的抬头瞪了一眼表姐,赌气把手中的肚兜递给对方,气道:“不行,这么私密的东西,我帮他像什么话?还是人家的亲亲表姐没有忌讳,嘻嘻。”

“我来就我来,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小弟。”

朱雨筠落落大方的接手,取过篮子,神色认真的准备针线,张灵儿则起身走到书桌前,拾起上面的木质香炉,轻轻嗅了下,感觉气味有些古怪。

随手放下,又拿起桌面上的白纸,看着上面一手略显丑陋的小篆,但是笔法一丝不苟,用墨颇多,显然是初学者在努力练习,微微赞许的朝字里行间看去。身子轻颤,张灵儿在心里缓缓默念。

“残雪初晴照纸窗,地炉灰烬冷侵床。

泰山邂逅相思谏,流水有情谢落花。”

霎时间,张灵儿回想起了当日泰山之巅,与朱祐桓的初次见面,当时自己曾经说过,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直对此念念不忘。

“流水有情谢落花。”又想起这几日的相处经过,张灵儿唇边荡漾起一丝笑意,已然明了,珍而重之的把白纸小心翼翼的折叠好,缓缓放入怀中。

顽皮心忽然升起,张灵儿轻挽衣袖,小手捻起笔架上的兔毫,蘸着仍未干透的砚台,心中一动,立时轻蹙峨眉的转过身去。

凝视着床上的身影,张灵儿心中疑惑?难道他晚上冷的受不了嘛?不然这墨汁明显是后半夜用过的痕迹,而且他诗里写的是冬日,这屋里冷飕飕的没有地炉烧过的温暖,呀!

“唉!”沉默良久,张灵儿就觉自己心尖难受的好似针扎一般,胸口堵得沉闷难耐,原本想留下一首戏谑之言,此时却是无法言语的心疼。

神色恍惚的手腕用力,张灵儿思绪翩翩的写下一首整齐娟秀的小篆。

碧纱窗下观君语,一纸云鸿香气浓。

知你挥毫经墨心,相思都付不言中。

嫣然一笑,张灵儿抬头朝窗外盈盈看去,却没想到,这一刻的千娇百媚,犹如百花盛开,早已落入两位少女满含笑意的眼中。

···························

一觉醒来,朱祐桓缓缓睁开眼帘,瞅见一个娇美背影坐在身边,以为是秋菏,笑道:“今个怎么得空过来了?”

惊觉主人家睡醒,那背影连忙站起,转身说道:“桓儿,是我。”

“咦?是雨筠姐姐?”朱祐桓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道:“抱歉,这么晚才起来。”

“没什么,我去唤雪雁打水。”朱雨筠笑着出了房门。

朱祐桓一头雾水的坐起,抱着半床薄被有些发呆,正好瞧见落在床边的乳白肚兜,难得老脸一红,大感无地自容。

原来这肚兜是李氏见他夏夜喜欢蹬被子,担心他受风着凉,因此偷着趁他睡熟给换上的,一开始朱祐桓百般抗拒,后来见嫂子为此总是熬夜过来查看,就干脆临睡前穿上,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拿起肚兜一瞧,朱祐桓就见上面已经绣好了红莲绿叶,此外大概已经看出五色鸳鸯的轮廓,一见就知,乃是鸳鸯戏莲的花样。

“谢谢雨筠姐了。”朱祐桓朝进来的少女道谢。

“你喜欢就好。”朱雨筠温柔笑笑,接着说道:“这身边没有丫鬟怎么成?来,自己把衣衫穿上,我帮你梳头。”

朱祐桓不是拘泥之人,闻言一跃而起,站在床边,随口问道:“那臭丫头哪去了?”

“以后不许胡说,前头人家还为你掉了眼泪呢。”朱雨筠板着脸,皱眉警告。

“真的?”朱祐桓大感惊讶,这几日,两人之间总是一见面就拌嘴,没想到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

不对啊,她干嘛平白无故的为自己掉眼泪?朱祐桓有些迷糊,少不得问道:“出了什么事了,为何流泪?”

朱雨筠摇头轻笑,也不答话,见这家伙傻站着不动,只好上前拿起替他叠好的衣衫,命令道:“转过身去。”

“哦。”

朱祐桓老老实实的转身,就见身后的少女动作轻柔的为自己披上外衣,又帮着自己套上袖子。

“转过来。”

“哦”又是傻傻的转身,朱祐桓有些别扭的张开手臂。

扑哧一笑,朱雨筠神态大方的为对方一颗颗系上对襟,又抬手把凌乱发丝拨到脑后,满意的点点头,弯腰拾起长衫服侍朱祐桓换好。

“雪雁过来,把那腰带递给我。”

“干嘛对他那么好?都未伺候过我更衣呢,哼!”

轻轻一声冷哼传来,朱雨筠头也不回的道:“你是姑娘家,桓儿是弟弟,哪有姐姐伺候妹妹的?”

“小姐给你腰带,姑娘已经给缝补好了。”

“雪雁,不许你说。”

“嘻嘻,那我不说好了。”

朱祐桓好笑的看着俏生生立在窗外的绝美少女和嬉笑逃走的雪雁,大叹道:“还是家里有女人好,叽叽喳喳的真热闹。”

似乎,自己的幸福生活已经不知不觉中,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