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赵妈在华府的大门外意外遇到了莫银，十八年前留下的那道伤痕又在心中隐隐作痛。只是岁月如流，人生如梦，十八年前那种切肤之痛，经岁月的打磨，如今已经变得平淡，有些麻木了。她不知道莫银为什么会出现在华府，当她突然想到三小姐嫁的是莫家庄时，心中倏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莫不是三小姐要嫁给莫银？这个和老爷年龄相仿的男人可是个算不上男人的男人呀！
赵妈顾不上自己那些陈年旧恨，眼下她最担心的是三小姐。要是三小姐果真嫁给莫银，那岂不是跳进了火坑！不行，自己要当面向老爷问个明白，如果老爷真把三小姐嫁给莫银，就是拼了老命也要阻止。
赵妈这样想着，就急匆匆地从后院眷房向华府的中院走去，走到那个两院连接的石拱圆门，她又突然停下了。现在就急慌慌地去，不是正好碰上莫银吗？他这时正在老爷房里谈着事，自己慌手慌脚闯进去，老爷岂不怪罪。于是又怏怏地回去了。
她进了小菊的房间。自从在穆秋的棺木前昏倒后，她就没再回过自己的房间。一来是太太嘱咐过，二来自己不愿离三小姐太近，她怕看到三小姐伤心落泪悲悲戚戚的样子，自己见了也跟着伤心。三小姐曾偷偷来小菊的房里看过她几次，两人除了相对着抹眼泪，就没说成几句贴心贴己的话。
小菊房里的后窗户正好能看到华府外面的那条土路，当赵妈看到土路上跑过一大一小的一对人马时，知道是莫银和那个矬子走了，才迫不及待地下了楼，急火火地向老爷房里奔去。
赵妈上了老爷的二楼，没经通报就径直推门进去了。华老爷正要从客房进卧室休息，被赵妈猛地推门声惊了一下，站在那里一时竟没说话。赵妈也没顾那么多礼数，立在门边就问：“老爷，我想问问，你是不是要把三小姐嫁给莫银？”
“莫银，谁是莫银？”华老爷问。
“就是刚才走的那个中年汉子，莫家庄的二庄主。”
“你咋知道他是莫家庄的二庄主？”
华老爷的这一问把赵妈一下给问住了。是啊，在华府，华老爷对三小姐嫁给谁只字不提，能有多少人知道三小姐要嫁到莫家庄？而莫家庄的二庄主叫莫银就更没几个人知道了！
赵妈嗫嚅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听账房刘先生说的。”
华前摸看到赵妈焦急而又窘迫的样子，心一下软了下来。是呀，赵妈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我的女儿吗？她是在为三小姐担心呢！华老爷的心在隐隐作痛，自己十七年前留下的这道伤疤，如今要用女儿为代价去抚平，他觉得愧对死去的邱氏，愧对自己的女儿，相比眼前这个女人，华前摸觉得很惭愧。
华前摸坐在了他那把太师椅上，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叫赵妈坐下：“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打发秀眷去叫你那，你就来了。”
赵妈坐下后，华前摸说，三小姐嫁的不是莫银，是莫大庄主的公子莫小小。莫银是来接三小姐过去成亲的。赵妈听后方才放下心来。
华前摸说：“三小姐出嫁你是跟着过去还是留下来？”
听了老爷的问话，赵妈心里很矛盾。要是老爷昨天问这话，赵妈会好不犹豫地说，她愿意随三小姐一起走，可现在当她知道三小姐嫁的人是莫银的侄子时，她没了主意。随三小姐走，她不愿再到那个伤心地，不愿意天天见到那个毁了她一生的假男人；留下，她又放心不下从小带大的三小姐。赵妈在左右为难的权衡中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我还是留在华府吧，生活了这些年，离不开了。再说，三小姐嫁了人就有人疼了，我跟过去也没啥用。”停了一会儿，赵妈又说：“三小姐走的那天，我想送她到郎平川，把她亲自交到姑爷手上。”
赵妈的决定多少使华老爷有些意外，但华老爷还是同意了。
赵妈心情复杂地离开了老爷的客房，来到了华府的中院，刚想回后院眷房，就听前院传来吵闹声。于是就折回身往前院走。
大老远就看到前院西面的厨房外站着好几个人。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来了个讨饭的花子。
这时莫坤也从房里出来了，问咋回事，胖厨子说，这个叫花子还真是怪了，要饭还嫌饭凉，我把中午剩下的菜给他，他不吃，非要叫我给他炒肉。你说三小姐明天就要出嫁走，人来人去这么忙，我哪有功夫侍候他个要饭的！
莫坤看了看来人，二十五六的年纪，脸色黝黑，衣衫破烂，手里提个棍儿，拿个破碗，站着不走也不说话。莫坤心想，人常说三不惹：一是游走江湖的术士，二是乞讨要饭的花子，三是偷鸡摸狗的蟊贼，这三种人惹不起。于是转头对胖厨子说：“你去按这位壮士的吩咐做，好生招待。”
胖厨子极不情愿地进了厨房。这时那个要饭的花子却把手中的饭碗和打狗棍儿往地上一扔，走了。弄得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要饭花子离开华府，走上那条宽阔的土路，这时就见从华家柴场也走下一个人来。两人相跟着往华家镇方向走去。
莫家庄的二庄主莫银和三段剑柳峰儒从华府回到缘来顺客栈，麻掌柜吩咐小二沏了一壶茶，三人在大厅靠窗的一张方桌前坐下喝茶。这时门外来了一白一黑两个汉子，都穿黄色的衣服。二人进门就喊店家，麻掌柜急忙过去问住店还是吃饭，黑脸说不住店，来十斤羊肉，吃了等着赶路。
二人坐定，黑脸说：“咱得赶紧吃饭，天黑前必须赶回去，要不家里没时间准备。”
白脸说：“那就听师兄的，快吃快走。”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上来满满一盆羊肉。黑白二人也不用碗筷，搭手抓起来就狼吞虎咽地啃。
这边的莫银端详了黑白二人一会，又吸了吸鼻子，对着柳峰儒使了个眼色，转身上了二楼客房，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这时就见柳峰儒端起一杯茶水向正在吃肉的黑白二人一扬，茶水就像离弦之箭直奔白脸的面门。
黑白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白脸汉子急忙躲过迎面而来的水剑，这一惊吓不要紧，就见白脸汉子屁股后面露出了一条灰黄色的狼尾巴。
“哈哈，好两个狼崽子，敢幻化人形来这里混吃混喝，我看你往哪里走！”莫银尖着嗓子喊道。
黑白二人夹着尾巴跑出了缘来顺，外面早有莫家的十几个猎户等着，大家齐声喊，黑白二人一下就现了原形，变回了野狼。
二狼也不顾猎户的围堵，嚎叫着冲出了人群，向灵霄山逃去。
莫银和柳峰儒骑马紧随其后，一路追了下去。出了老虎嘴，进了凤凰山，二狼一溜边山绞着上了断魂崖，看看快要撵上，莫银在马背上拿出弓箭，身子往马背上一贴，一只剑就带着风声向后面的一只狼射去。
眼看就要射中，这时就见从空中一头扎下一只老鹰，其形大如斗篷，其速快如闪电，一下落在了野狼的身旁，张开翅膀把野狼护住，嘴巴一张，正好叼住了剑尾。
就在这一瞬间，两狼将脑袋夹在裆里，变成了两个圆球，迅速地向山下滚去。
当两只狼消失在空谷之后，老鹰才飞上了天，在断魂崖的上空盘旋着，凄厉地鸣叫着。那凄厉的鸣叫声幽怨深长，凄婉而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