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遣使莫家庄
华前摸吃过早饭，正在客房里剔牙，丫鬟秀眷进来禀报，说莫管家正在楼下听事房等老爷。华前摸说，你去喊他上来，叫他来二楼客房找我。
不一会儿就听到木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莫坤在客房门外搓了搓脚上的泥土，然后推门进去。
华前摸没有说话，把刚刚点燃的旱烟袋递给莫坤，莫坤接过来吸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了几声，赶忙又递回去，说：“老爷，日子定下来了，二月初八是黄道吉日，今天是正月二十，离三小姐婚嫁的日子还有半月多点，除去给莫家送信往返的时间，再加上送亲路上耽搁的时间，算起来日子也不算宽裕。”
“那就赶快派人给莫家送信，赶早不赶晚，免得莫家生疑。那么派谁去合适呢？”
“我估摸了咱府上的人，能办事儿的也没几个，我肯定不能再回莫家庄，您看叫账房刘先生去怎样？”
“刘先生是个读书人，能言善辩，为人机敏，我看他去最合适。不过，他走了柜上的事咋办？”
“这些我都想了，现在刚过完春节，柜上没有多少往来的账目，即使有，叫小学徒临时记一下，等刘先生回来再补记也无大碍。再说，到莫家庄往返也就二百来里，满打满算五六天就回来了。”
“那你去叫刘先生准备，今天就起程去莫家庄。你去柜上多支些银子，再选两个精壮伙计随行。还有，要选几匹脚力好的马。一定要把事情办妥帖，不要再生枝节。”华前摸停了一会又说：“告诉莫家兄弟，到时莫家必须来人接亲，这点很重要。灵霄山山高林密，路途崎岖，其间多有诡异古怪之事发生，万一有什么不测，有莫家人在场，我们也好交代。再有就是庄雄和穆秋这两个小子，千万不要因为长命百岁锁的事坏了三小姐的名声，在三小姐出嫁前，你把这事处理好。”
莫坤一一答应照办，见华前摸别无吩咐，就要起身告退，这时华前摸又喊住了他：“等刘先生准备好了，叫他来我这里一趟，我要写封信给莫家兄弟，叫他一并带去。”
离开华老爷的二楼客房，管家莫坤径直往前院账房走去。走到前院，老远就看到薛五瘸着一条腿拿着帐本往屋子里走。莫坤喊住薛五，问他刘先生在哪儿，薛五说：“我师傅正在屋里泡茶那，上好的龙井。”说罢将账本往身前一摊，半弓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学着店小二的样子朝屋子里喊了一嗓子：“莫管家来喽，屋里请~~”。
“你师傅有好茶我还没工夫那！”说着径直进了屋，把个油嘴的薛五晾在了门外。
刘先生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年纪，细高个瘦长脸，带个黑边眼镜，正在往茶壶里续水，见莫坤进来，忙直起身：“莫兄来得正好，我刚沏好一壶龙井。”
“先不忙喝茶。”说着坐下身来，把华老爷的吩咐向刘先生一一做了传达，末了说：“这事非同小可，望先生全力去办！”
“莫兄尽管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妥帖。”
“既然这样，那你就把账房的事交代一下，然后到老爷房里取信，老爷还有话嘱咐；我差人给你们备马，一会儿就走。”
莫坤出了账房，想找个闲人去马圈里牵马，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一个人影。转念一想，这事还是自己亲自去办为好。万一穆秋这个犟小子使坏，给几匹劣马，岂不误了大事。
想到穆秋，莫坤又想到了三小姐。三小姐的贴身长命百岁锁咋就到了穆秋的房里呢？难道真的是穆秋偷的，可三小姐的闺房男人如何进得去？退一万步讲，就算进去了，又怎能找得到三小姐的贴身物件呢？莫不是三小姐和穆秋有什么隐情，是三小姐送给他的？想到这里，莫坤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大胆的假想。可令人费解的是，华老爷为什么那么怕穆秋和小庄子，难道里面真有什么隐情？莫坤怎么也想不明白，心里说，这件事既然老爷不愿追究，自己又何必费心劳神地去揣度呢。
莫坤低着头走到那条宽阔的土路上，猛一抬头，看到小庄子正往柴场走，于是就喊了一声。小庄子听到莫管家叫他，就从土坡上跑下来，穿过小河，来到土路上：“莫管家，啥事？”
“你随我到马圈牵几匹马。”
“哎呀我的大管家，你行行好饶了我吧，我可不敢再见那个弼马温啦。”
“那是你招惹了他，这次你跟着我去，保险他乖乖地听话。”
两人一前一后往马圈走，莫管家问小庄子：“你今年多大了？”
“整二十。”
“想不想娶个媳妇？”
“咱穷人家没钱，不敢想。”
“府上的丫鬟你可有上心的？”
“老爷府上的女人更不敢想。”
“你看小菊咋样？”
“你是说三小姐身边的那个使唤丫头？”
“就是她，要不要我和老爷说说？”
“人倒是长得不赖，听说好吃懒做，是个吃货。”
“刚才还说老爷府上的丫头不敢想，现在又嫌人家是个吃货啦。”莫坤说着斜眼扫了小庄子一下。
小庄子嘿嘿了两声：“咱没有那命！”
两人说话就到了马圈，马圈前面的柴围子敞开了一个豁口~~那是进出马圈的柴门。二人进了柴门，见茅草房里没人，莫坤喊了两声，就见穆秋挑着一旦干土从马棚外面颤颤悠悠地进来了。穆秋见管家来了，挑着担子站下了，也没搭话。莫坤问：“你挑土干啥？”
“马棚里湿，我挑土垫垫。”
“你去挑选三匹好马出来。”
“拉车还是赶路？”
“走山路。”
穆秋挑着担子进了马棚，不一会儿，两黑一白三匹马就跟在穆秋身后鱼贯而出。走到莫坤跟前又一字排开。三匹马都不高大，属于精精瘦瘦的那种。小庄子见了怒道：“管家叫你挑好马，你却拉出三匹病秧子糊弄，要是耽误了三小姐的大事，你付得起责任吗？马棚里那些高头大马，你留着干啥？在家和你配种吗？”
听到‘三小姐’三个字，穆秋脸上显出一种不安的神情。他没有搭理庄雄，转头对莫坤说：“别看这三匹马精瘦，却都是翻山淌河的好手，耐力也好；马棚里那些虽然看上去高大，但走山路都不行，耐力也差。”
莫坤听了点了一下头：“你再每匹马配上一升大料，帐我到柜上去算。”
穆秋进了茅草屋，量了三升大豆，分别用三个小布袋盛了，又给每匹马配了鞍子，把小布袋挂在马鞍上，一切收拾停当，才把三匹马领到马圈外面的空场上。
来到空场，小庄子翻身骑上了那匹白马，扭头对穆秋说：“别以为就你能，你养的马我庄雄照样能骑，它还得乖乖听老子的话。”说罢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还不走，你个畜生！”
穆秋也不搭话，转身进了柴院，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一声口哨，三匹马突然仰起脖子，同时站立起来，把庄雄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幸好旁边有堆积雪，积雪被庄雄砸了个大坑。
莫坤说：“你没事找事，活该挨摔。”
庄雄从雪堆里爬起来，朝着柴院吼了两嗓子，然后骂骂咧咧地头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