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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安安

第二天,我和安安回城里,在钟楼旁的一个咖啡馆,我点了斋啡,她迟疑了一下,也点了,但是只喝了一口,就没有再动。吞噬小说 www.tsxsw.com

我们谈起从前,互相指责:你毁了我!她:你毁了我!最后我笑了:“安安,对不起,我当时不应该和你离婚。”

她终于有了笑模样:“你总算想通了,为了救你发动一场战争是值得的吧?”

我说:“不值得,但是你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史迪亚家早想侵华了,没有这个籍口,他们还能找到别的籍口。”

安安说:“就是。算你想明白了!你当时判了十年,依你那性子,就是死也不想被关起来,你后来病得快要死了,又不让人给你医,我一个妇道人家,我有什么办法?除了叫史迪亚家打进来。”

安安还说:“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坏男人?是打女人的男人吗?是好吃懒作从不养家的男人吗?是染上赌博恶习输光家产的男人吗?都不是。最坏最坏的男人,是离婚后再也不肯对前妻付出爱的男人。这种男人是会遭报应的,他一定不得好死。如果抛妻弃子的男人,还能过上幸福的日子,那如何让人相信神的存在呢?”

“所以,安安,我遭报应了,对吧?”我冷冷的说。

“钟麟,我那是气话,我真心里并不想让你死,后来听说你死了,我难过得都想自杀,我总觉得是我把你咒死的。我还跑去找你们张家要和你复婚,他们说:人都死了,复什么婚?唉,真气人。虽然你对我无情无义,但我还是会想起你,想你种的栀子花,想你对我的爱与包容,还有我生病时的照顾……最糟糕的婚姻状况莫过于,你近在我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离婚时,你说要忘记我,要重新开始,我只能默默祝福你。我一直把你的相片夹在钱包里,别人问那是谁,我总说是我哥哥。如果你是我的哥哥,你就会永远爱我了吧?我以为终于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你比我先走,我反而觉得有点欣慰。这样的悲伤,迟早会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单独体会,就让我来承担好了。”

人们常常会欺骗你,是为了让你明白,有时候,你唯一应该相信的人就是你自己。生命中一定会遇到某个人,她打破你的原则,改变你的习惯,成为你的例外。你要努力,你想要的,只能你自己给;别人给的,你要问问自己,拿得起么。

如果行的好的人,都会过上好日子,行得不好的人,都会完蛋,这个世界也就太简单了,人也就太能摸揣出上帝的意思了。所以,善功是代代相传的,一个人行的好,也许与他本人无益,但对于他家族的其他人,却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反之,一个人行恶,也会给他的家族的人带来无端的祸事。人总不是孤立的吧!

安安很美,很会说好听话,很懂得男人的心,胆子很大,也很聪明。她能最大可能的满足一个男人的虚荣心,但是她有一个致命的毛病,就是懒。

安安曾跟我说:“如果你做我男朋友,我就天天看你打篮球。帮你拿衣服,给你送饮料,陪你跑步,给你唱歌,给你买早饭买中饭买晚饭买夜宵,天冷的时候给你暖手,给你送热水。”

王老虎的评价是:“在野党的诉求,不能当真的。等她成了执政党,早先说过的话就是国家机密了。”

我与安安好过六世,除非家里仆役成群,要是贫贱夫妻,那家里乱得就没法看了。

上一世,她是高家大小姐高艳玉,嫁给我这个穷当兵的,当然没钱给她雇工人。她和我生了三个孩子,可是她在家里看小说,蜡烛点着了帐子,引发火灾,烧死了一个孩子;另有一次孩子病了,她不带孩子看医生,在家里烧香求佛,等我把孩子送去医院,孩子却死在了手术台上,她还怪我。”

什么时候我从部队上回来家里,什么时候家里都是冰锅冷灶,屋里乱糟糟,床上被子堆成一团,我是个有洁癖的人,只得自己动手清理。安安还拦着:“钟麟啊,叠被子做什么?总觉得,床吧,铺得太整齐,会有点安度晚年的意思。嗯,还是凌乱些,比较有朝气。”

我还是容忍着安安,我可怜她一个世家大小姐,肯下嫁我一个穷当兵的。可是我爹不愿意了,害死了他两个孙子啊,他逼我休了安安。我却直到后来听安安说,她引史迪亚家发兵来救我,才跟她离婚。

很多人都觉得,我娶安安是一个错误,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与安安的几世情缘。实际上,没有什么婚姻是完全错误的。就算停摆的钟一天也会对两次。

在每个人的一生里,都会擁有許多美麗的相逢,我們愛的,也不只一個人,一起終老的,卻只能夠是緣份最深的那個人;其他的,惟有黯然退下。

我第一次遇见安安的时代,是个峨冠博带,长衫广袖,**高歌的年代。暗香浮动,山水清音。天下为棋局,谁是博弈操棋人?当时的安安,名叫刘楚玉,就是大名顶顶的山阴公主。

那是一个男色横行的时代,那时有掷果盈车的潘安,有明珠美玉的卫玠,有凤止阿房的慕容冲,侧帽**的独孤信,音容兼美的兰陵王,广陵绝响的嵇康,兰亭集序的王羲之,坐怀不乱,冷俊孤傲的褚渊~

南宋朝廷有两大美男子。一位是娶了山阴公主的何戢,还有一位则是娶了南郡公主的褚渊。褚渊字彦回,论辈份,褚渊是山阴公主的姑父。此人风度翩翩,俊美非凡,成熟稳重,魅力四射,再不拘小节的男人,在他面前往往都自惭形秽。每当朝会时,各地使节和朝臣们都要目送褚渊远去后才肯散去。

安安对阿芝说:“孤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孤惟驸马一人,事太不均。”阿芝于是允她女尊。安安除驸马何戢外,又找了三十多个夫侍。

但安安还不满足,她打主意打到了褚渊头上。她再次向阿芝提出要求,让褚渊陪自己开心几天。阿芝知道褚渊一向行止端正,没有明目张胆地要求他陪安安**作乐。只是下诏让他去公主府。至于到府以后如何,就看安安的本事了。

安安打起十二分精神,每日精心梳妆打扮,施展浑身解数,百般引诱褚渊。

可是足足十天的时间过去了,褚渊却仍然象块木头,对千娇百媚的安安毫无反应。安安着了急,不禁拉拉扯扯起来。可褚渊高大健壮,力气又大,安安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安安拉下了脸,责备褚渊:“你看起来倒是个男子,一部大胡须象铁戟一样粗壮,做起事来怎么却没有一点阳刚之气?”

褚渊笑笑,文质彬彬地回答:“回虽不敏,如此违反情理的事却是不做的。“安安还不死心,继续软硬兼施外加色诱。

褚渊却铁了心,干脆放出话来:你是公主,有国家制度在上,我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是你再这样逼我,我自杀总是可以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安安只得收手。将褚渊好好地送出公主府去。

哎,褚渊身为国家重臣,又是山阴公主的姑父,都得用出这一招才能保住清白,那三十个莫明其妙就离家弃侣,成了她面首的少年没有褚渊这样的身份,恐怕更是苦不堪言。不过褚渊在公主府羁留的这段时间里,驸马何戢与他同吃同住,友情真挚,倒是特别之好。嘿嘿,都娶了这家的女儿,同病相怜啊。

我就是褚渊。安安不甘心,又想法找上我。

这一次,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安安女扮男装来到书院,我们两个好得像一对兄弟一样,却不料楼台一会,天人永隔。

安安没有嫁给马文才,她在嫁衣下面穿了白纱,碰死在我的墓碑上,我为她自杀烧了整整一百年,最后,老爷子把我们俩变成了一对蝴蝶。

浪漫吧?这就是安安,为了爱情,她什么也豁得出去。

再一次,是孔雀东南飞。安安是品貌兼优的大家闺秀刘兰芝,我是穷门小吏焦仲卿。

看看我们安安:“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kōnghóu),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mǔ),及时相遣归。”

她一怨我家的家务活多,而怨我工作忙薪水低,三嫌我妈难说话,主动求去。

我去问我妈:“三日断五匹,你还嫌安安慢?”

我妈说:“五匹里面有四匹都是我织的,她还从来也不进厨房,你找的这叫什么媳妇。”

安安被休回家后,好多人家上门求亲,安安不想嫁,她哥就逼她,安安一气之下就举身赴清池了。

我听说安安自杀,我也只好自挂东南枝。我不自杀能行吗?自杀要在地狱的烈火里烧一百年的,安安哪受得了这个。

我又替安安烧了一百年,两百年烧出来,我们变成了一对孔雀。安安看见我一身华丽的羽毛,气得大哭:“我不来,我不来,哪有你这么漂亮,我这么难看的?”

“那你没有烧啊。”

“我不管了,你再去烧,要烧得我们俩一样漂亮。”

我又去烧了两百年,烧出了一对鸳鸯,安安终于满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