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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母亲墓前

“哦……”听完了许云鹤的回答,那人“哦”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话,许云鹤低头行礼:“大爷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小人就先走了!”

还是无人应声,许云鹤转身便走。

向前匀速走着,刚走出去十几米,忽然,身后马蹄声又起,许云鹤无奈地再次停下。

“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乌凉山怎么走,你知道吗?”身后那人问道。

许云鹤的眉毛挑了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大爷去哪里作甚?那里是许家的墓地,寻常人都不允许进入。”

“我去那里拜祭一位故人,好几年没有来,这里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找不到哪一条路才是了。你别的不要多问,告诉我路线就可以了。”

“从这条路继续向前走,在一个长着大榆树的岔口向右转,走上两里多地,看到一条河,再沿着那条河一直走到头,就是乌凉山了。”许云鹤伸手,指明了方向。

“向前走……向右转……再……”那人喃喃自语,似乎有些困惑。

“大爷,小的告辞了!”许云鹤拱手,继续向前走。

“这位小兄弟,能不能麻烦你随我一同前去,这路线太复杂了,一时之间难以记住。”那人追了上来,拦住了许云鹤的去路。

“大爷,小的还要赶早市卖掉这一捆柴,家里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小人回去呢……”许云鹤为难道,他可不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一起走,更何况看样子他还和许家有什么关系,跟着他一起去许家的领地,许云鹤还不想玩的这么大。

“喏,这个给你!”一甩手,一锭银子就出现在了许云鹤的手心中,分量颇重,许云鹤初步估计,至少也有十两的样子。

“我想这些,应该足可以补偿你那一捆柴的损失了吧?”

够了,当然够了,而且是大大超标了。许云鹤背上的那一捆柴,撑死也就能卖个一两多一点,那还得是冬天大雪封山货源紧俏的时候。现在这个时间段,这一锭银子,足以买下这样的二十捆干柴。

“大爷,不是小的不愿意帮你,实在是……”许云鹤绞尽脑汁想着推辞,“……实在是小的胆儿小,平常见到那些许家的人,都是贴着墙根绕道走的。大爷自然是不怕他们的,但是小的实在是没有那个胆子。要不然小的帮大爷画个草图吧,大爷顺着路线走,肯定能走到的……”

许云鹤是一点都不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去什么乌凉山,那座山不但是许家人的领地,更是许云鹤的母亲许谨瑶的衣冠冢所在地。

在没有弄清楚母亲的死因还有自己的身世之前,许云鹤很害怕去见自己的母亲。

“这么麻烦?”那人有些不耐烦了,“有我在,那些许家的人,又能拿你怎么样?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抱你平安无事,还有银子赚!”

“大爷,小的实在是……”许云鹤依然没有妥协。

“真是麻烦!”一声怒喝,许云鹤就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有等他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腰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紧接着脚下一轻,许云鹤的身体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再然后,许云鹤就发现自己落到了一匹马上。

而在许云鹤的身后,还坐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大爷……您这是干什么……”许云鹤装出诚惶诚恐的表情来,惊恐道。

“跟我走一遭!好处少不了你的!”一声长笑,那人一紧缰绳,马蹄声阵阵,驮着两个人一路向前疾驰。

许云鹤无奈,只能身不由己地上了贼船。

他并不想动用武力,因为那样一来,自己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暴露。虽然眼前这个人是许云鹤从未见过的,但是真的打了起来,自己还是有暴露的风险。

而且在刚才被抓起来的一瞬间,许云鹤竟然直到自己的腰部被缠上,才有所发觉。

眼前这个人的武功,至少也是一个武宗级别的高手。

而现在的许云鹤,根本就没有那个实力去跟别人叫板。

好在对方还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且就这样满足他这一回吧。

一路疾行着,路程本就不远,再加上这匹马也不是凡物,还没有过去半个时辰,许云鹤向前面一指:“大爷!前面就是!”

胯下马儿一个急停,身后人一翻身就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许云鹤小心翼翼地趴在马背上,一点一点伸出脚去,小心地试探了一下,才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结果一跳下去,脚下一个不稳,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这番乡下土老冒的表现,实在是惟妙惟肖。

那人哈哈大笑,许云鹤在一旁小心赔笑。

“大爷,地方已经到了,小的可以走了吗?”许云鹤陪着笑脸问道。

“可以了。”一挥手,那人却依然在笑。

许云鹤点头行礼:“大爷,小的告辞!”

一转身,许云鹤脚下加快速度向前走。

“等一下!”刚走出去没有几步,身后人又叫住了他。

“大爷还有什么吩咐?”许云鹤转身赔笑道。

而在心里,许云鹤对这个难缠的家伙,已经咒骂了个遍。

“大爷今天高兴,陪我一起上山吧!”那人微笑道。

许云鹤头往下一低:“大爷,这里您不是来过了吗?上面的路都没变,您自己上去就好了!小的胆子小得很,还是不去了!”

“我这里还有银子,跟我去,可以加倍!”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晃了晃,诱惑道。

许云鹤故意让自己的双目中露出一丝贪婪的光芒,随即又显示出几分挣扎,最后摇摇头忍痛说道:“大爷还是算了吧,小的实在没有那个胆子,这些银子,跟小的没有缘分……”

“没有缘分?我看,我们很有缘分哦!”那人依然在笑,挑了挑眉毛,忽然说了一句话,“苏流沙,算不算一种缘分?”

骤然听到这句话,许云鹤的心跳,都在一个瞬间骤停了。

“苏流沙?”许云鹤的表面却看不出任何异状来,他摇了摇头,困惑道,“大爷说的这个苏流沙,也是元城这边的人吗?小的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大爷如果想要找他的话,小的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爱莫能助?小兄弟,我看,你绝对能帮上我这一个忙呢!”一声长笑,那人突然向前一个急掠,瞬间出现在许云鹤的身前。

许云鹤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向后一退。

后脚刚刚落下,身前,一个拳头,已经随风而至。

许云鹤大惊,却依然没有出手。只是将自己的身躯向后一躲,脚下一个不稳,那拳头重重地击在了许云鹤的肩膀上。

肩膀上一阵生疼,许云鹤踉跄倒地,在地上“哎呦哎呦”地一个劲地呼痛。

“大爷!您这是干什么?小的,没有得罪您呐!”许云鹤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不懂武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丝毫没有显露自己的武功。

“表演得不错,可惜啊可惜,今天遇到了我,你的这些伪装,却成了你最大的破绽!”一声冷笑,那人走了过来。

“苏流沙在哪里?带我去见他!”那人命令道。

许云鹤心头警钟长鸣,脸上的表情却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大爷这不是为难小的吗?小人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苏流沙苏流河的啊!那个苏流沙跟大爷是什么关系啊?莫不是大爷的仇家?大爷不是和许家人有交情嘛,可以去找他们帮你找,绝对比小的管用多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要套我的话?哼!那就再来,我倒要好好看看,他到底教出了一个什么徒弟!”一声冷哼,那人向前一踏,挥拳再度向许云鹤攻来。

许云鹤向后转身便跑,但是他不敢露出自己的武功,身后的那人却风驰电掣一般快得超乎想像,几乎就是一瞬间,他的拳头,就已经出现在许云鹤的后背了。

重重的一拳,就击打在了许云鹤的后背上。

一拳,许云鹤的身体整个飞了出去。

落到前面数米远的地面上,许云鹤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散架了,痛彻心扉的痛,几乎蔓延到了全身。

“还不肯承认吗?摄生术虽然可以提高你的身体强度,但是以你现在的实力,我的第二拳,就可以要了你的命!”那人冷笑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许云鹤忽然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声音,冷声说道。

“终于肯现出原形了?不再跟我这‘大爷大爷’地叫了?”那人嘲讽道。

“你怎么认出来的?”这是许云鹤最关心的问题,他实在想象不出,到底是自己的哪一个部分出了纰漏,如此演练过很多遍的易容术,竟然还是被眼前这个陌生人,给一眼看穿了。

“告诉你也无妨,这门易容术,是当年苏流沙和我一起研究做出来的。天下易容术花样繁多,但是我们两个的这一门易容术,所用的材料,却多添了几门独特的药草。你脸上的紫仙草的味道虽然极淡,但是逃不过我的鼻子。能想到用紫仙草染黄脸的,我估计,也不会再有别人了。”那人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装神秘,很痛快地就答出来了。

“你跟我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许云鹤继续问道。

“小子,这是你的态度吗?你最好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占据主动!”那人将袍袖一拂,一个翻腾,就飞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向着许云鹤扑杀而至。

许云鹤此时哪里还敢再藏私,全身的火元瞬间流遍全身,双瞳中金色火焰若隐若现,手掌心一翻,一道炽热的火焰刃,就向着天空的莫名男子狠狠砍去。

“这才像点样子!”一声说不清是赞许还是嘲讽的点评,空中男子将手一招,许云鹤全力而发的那一火焰刃,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那人的手掌心中,连一点动静都没有留下。

许云鹤心知今日遇到了强敌,本就没有指望之前仓促的一招能取得什么效果,等那男子化解掉了那一道火焰,许云鹤的第二波攻击,也已经完成了。

一道耀眼的火焰,从许云鹤的脚下骤然钻出,瞬间就将许云鹤的全身给淹没。拿到火焰却还在极速地扩展蔓延,瞬息之间,火焰发展成了一道几十米宽的巨大火柱,一直向上伸展到了空中十几米处。

一直持续了一分多钟,冲天的火焰才缓缓散去。

地面上,平整如初,看不出有半分火焰灼烧的痕迹,除了几个浅浅的脚印,几乎让人怀疑之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有点意思!不过,还差得远!”一声冷笑,那莫名男子将右手食指曲起,忽然向一个方向用力弹出。

一道凌厉的破风声,手指弹出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哼声,紧接着,许云鹤的身形,缓缓露了出来。

“这一招声东击西玩的不错,要不是你呼吸声大了一点,我还真找不到你了!”那男子走到许云鹤的身前,冷笑道。

许云鹤并不答话,低头看着地面,面色冷漠。

“说吧,那个混蛋,现在在哪里?”

许云鹤一语不发。

“不想说?对付你这样嘴硬的小家伙,我可有的是办法!”将手举起一半,男男子却又缓缓收了回去。

“也罢,既然来到了这里,总要去看一看她。你这小子暂且逃过一劫,等会儿,我再和你算账!”一声叹息,那男子伸手将许云鹤提了起来,也不对许云鹤威胁恐吓什么的,自顾自地背负着双手,就向山上走去。

而许云鹤也没有再逃走,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自己的那一点小聪明,完全起不到作用,只能自讨苦吃。

因此,他也沉默不语地跟在他的后面,向着山上走去。

山势并不险峻,这也是常理,家族的墓地,总不能选在一座险峰上。且不提风水之类的妄言,家族的后人每年都要来此拜祭,其中多有年老体弱者,总得为他们考虑一些。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坟墓,更多的,是为活人而设的。

一路走着,许云鹤的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

平常在这里,都会有安排好的几户人家守墓的。虽然说没有哪个胆大的盗墓贼敢跑到许家的地头上来盗墓,但是总也不得不防。

这是许云鹤早就知道的事,但是现在,两个人先前在山下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现在又一直走了一多半的路,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这可就有些蹊跷了。

许云鹤左顾右盼,想看看是不是之前两个人搞出来的动静太大,吓得他们躲起来了。

但是一路走来一路看过,别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看到。

“不要看了,许家的人从三天前就都回到家族去了,要到大后天,他们才会回到这里。”那男子看到了许云鹤的表现,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和许家是什么关系?”许云鹤面色冷峻地问道。

“我知道又怎么样?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那人冷笑,并不回答,“想知道,就回去稳稳你的师父吧!”

剑对方并不愿回答,许云鹤也不再多问,闷着头继续向前走。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那男子,终于在一座墓葬前停了下来。

许云鹤抬头一看,双眼,一下子凝固住了。

面前的坟墓荒草凄凄,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来扫墓清理了。

一路走来,其他的坟头前,大多都有着不少的供品纸钱之类的,而眼前的这一个坟头前,却是空空如也,除了一个素净的墓碑,什么都没有。

在墓碑上,镌刻着一行有些模糊的字。

“广源许氏一族女许谨瑶之墓!”

朴素的碑文,没有任何的溢美之辞,简简单单的十二个字,记录下的,却是一名女子的一生之终曲。

这是许云鹤的母亲的坟茔,许云鹤对这里最熟悉不过。

但是十几年来,他来这里的次数,总共也不会超过五次。

自从他逃出家族之后,许家的人,就再没允许过他踏入这里一步。

更多的时候,他只能站在远处的小山上,遥遥地望着这里,默默地流泪。

这里只是一处衣冠冢,没有许谨瑶的遗体,但是这里,却是许谨瑶在这个世界上所留下的最后一丝存在的符号。

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了。

那一次,是苏流沙耐不住自己的苦苦哀求,才带许云鹤来了那么一次。

而从那以后,许云鹤再也没有来这里看过母亲,直到今天。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害怕再见到母亲,害怕自己又会想之前一样痛哭失声得像一个软弱无依的孩子。

他害怕看到自己变得如此软弱,所以,他只能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中。

而现在,再次带他来到这里的人,竟然是面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那男子走到了许谨瑶的墓前,在相距一米的位置停了下来。痴痴地凝望着面前的这一座朴素的墓碑,久久不语。

而身后的许云鹤,和他是一个表情。眼眸中,还有泪光闪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