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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间隙

北门城楼之上,已是一阵刀兵铮响,血肉横飞。萧云鹤踩着几具冒着热气的尸体,第一脚踏上城楼的时候,迎面就扑来一个黑影。他警觉的侧身一闪,同时飞起一脚朝黑影中下盘踢去,实实的踢上了一个人的小腹。黑影倒向一边,却有一股浓浓的鲜血喷洒到了他的脸上。萧云鹤伸手往脸上一抹,定睛看了一眼,原来扑来的黑影早已是没了头胪的尸体,那腥臊的血液就是从胪腔里喷出来的。鲜血的味道,让他体力沉鸷了多年的战意腾腾的燃烧起来。遥想当年,萧云鹤十六岁从军,开邦立国南征北战大小数十战,不管是身先士卒的拼杀还是运筹帷幄的指战,他在战场之上的经历太多太多了。到了晚年的时候,双腿风湿得厉害,根本无法再骑马上阵,这让他一直引为憾事,甚至感到痛苦和失落。如今这腿,却是这样的充满力量;这刀,如此的锋利凛然。这浑身上下,热血奔腾豪情万丈!萧云鹤顿时有些迷失在种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杀戮的快感之中,居然忍不住仰天长啸:“勇士们,我又回来了!”这一声吼,居然在雷雨夜中盖过了数百人的拼杀激斗之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离他较近的一名小校被骇了一跳,转头细看一眼,却是那个大废物将军大人,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到城楼上来了,不由得心中大声叫苦:我的祖宗喂,你好好的躲到家里的床板底下就是,跑到这里来添什么乱啊?我们正忙得不亦乐乎,哪里时间照顾你这个宝贝疙瘩!小校正准备蹿过来扯着萧云鹤往城楼下跑,几个攻上城楼了的黑衣贼兵却围着他拼斗了起来。同时,另外还有两名黑衣贼兵,看到一个身穿锦袍的公子哥儿站在那里大喊,心想这不知道是哪个发了失心疯的皇子、大官,将他砍了或是捉了,胜过这些杂兵百倍,于是纷纷朝他冲涌而来。其中一个黑衣人,还是这伙贼兵的偏将首领。萧云鹤却像是真的发了失心疯一样,中气十足毫不畏惧的哈哈的大笑:“来吧,虾兵蟹将们!来试试我的刀锋!”贼兵偏将一声冷笑:“不知死的废物--看刀!”却只听到“哧”的一声刺耳声响,萧云鹤一刀斩下了偏将身前的一名贼兵的胳膊。那名士兵哇声惨叫,萧云鹤双目如电的怒瞪一眼,反手一刀切下了他大半个脑袋。肢体乱舞,血与脑浆都飞扬起来!贼兵偏将不由得心中一骇:居然还是个高手,真是看不出来!他正准备上前和萧云鹤较量两招,却不料身边形势太过混乱,自己又被迫和别的唐军杀到了一起。这时,两个敌人同时朝萧云鹤围了上来,双刀斩下。萧云鹤毫无惧意的果断挺刀架住,猛一矮身下盘一腿扫出正中这些人脚踝,一阵嚓嚓声传来,两人的脚踝顿时断裂。这是萧云鹤征战十余年在战场之上练就出来的生死相搏之技,丝毫不用思考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就使了出来,既不好看也不华丽,但是,杀人最有效!两名敌军小卒轰然倒地,萧云鹤飞起一脚正踢中一人胸腹间,连带着将另一人也砸得飞了,直撞上城头的硬石。顿时一人脑浆迸裂、一人口吐鲜血,齐齐断气。萧云鹤感觉浑身气血一阵通畅,四肢百骸似乎充满了永远也使不玩的力气--这哪里是当年那个双腿沉如石、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样子。痛快啊!当初那个最先发现萧云鹤的唐军小校亲眼见到了他这样的举动,不由得惊呆了:我疯了?还是他疯了?天哪,我居然看到……将军大人!那个被砍头吓得吐血的将军大人,亲手提着刀,闪瞬间力毙三人!这个时候的将军大人,就宛如一名天将一般,武艺精纯气势如虹!“他娘的,这不是做梦吧!”小校恨恨的啐了一口,却感觉胸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气,大声吼道:“兄弟们,杀啊!!”与此同时,那个贼兵偏将也被这个看似瘦弱的纨绔子弟吓住了。看这个家伙的身手,绝对是身经百战的战场猛虎,出招收招干净利落之极,没有半点花架子,全是一击致命的杀人绝活。萧云鹤的突然出现,让神策军将士们不由得有些惊呆了,这些已经冲上城楼了的叛军也很是有些始料不急,纷纷跟着那个贼兵偏将朝萧云鹤这边扑杀了过来。萧云鹤冷笑几声,冲容挥刀应对。当他一刀搠穿了一人的胸膛后,大声道:“守城将何在?!”“已阵亡!”小校一直留心着萧云鹤的动静,此时回应了一声。“那便听我号令!从现在起,我就是守城将!”萧云鹤格住砍来一刀,奋力一脚将来人踢下了城楼,大声道:“共有几队人?”“四队!”那便是两百人?足矣!萧云鹤不假思索的飞快下令:“一队二队守城楼梯口,不可让敌军攻下城楼;三队对抗身边的敌人;四队,前去守城缺,拨倒他们的云梯!”“噗”的一声,一颗人头在萧云鹤面前飞起,脖间的一番血水如同天雨撒花般喷起。萧云鹤飞快的抡袖擦了一下额头眼睑上的血滴,继续大声道:“各队依令行事,不必管自身职责之外的事情。违令者,斩!”贼兵偏将顿时有些心慌了。自己带着人马趁雨夜天黑杀上来,就是要杀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在混乱之中取得战机优势。当初登城的时候,自己费尽心力亲手格杀了这里的守城将,让唐军陷入了混乱,眼看着就要攻下城楼。却不想,半路杀出了这么一个怪人!这人不仅仅武艺高强手段凶悍,而且还有十分充足的指挥作战的经验!此人不除,今天这场奇袭必定失败,自己也要阵亡当场了!想到这里,贼兵偏将怒声咆哮,挥舞着大刀朝萧云鹤砍来。萧云鹤凝眉冷笑从容对敌,瞬息间已经和他过了好几招,砍得一阵火星四射。此时,城楼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大逆转,攻上城楼的黑衣敌军尽管是高手精锐,但毕竟人数并不是很多双拳难敌四手,纷纷惨死在城楼之上。萧云鹤连声大喝如同猛虎出关,亲手一刀戳穿了那个贼兵偏将的胸膛,一脚将他踢下了城楼。贼兵偏将在半空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至死也不相信,这场原本该是十分完美的奇袭,居然会坏在一个白面小子的手里!此时,萧云鹤手中的横刀连连砍到敌军的铁甲之上、和他们的兵器凶猛对拼,居然都砍出了缺口。浑身上下,更是如同浴血,宛如地府夜叉般狰狞。第四队的士兵们不顾身后敌军们在厮杀,专心对付搭在墙头的云梯,这才是止住敌军突进的根源办法。陌刀与长枪劈头朝云梯墙头边砍刺而去,敌军一阵阵惨叫翻落掉到城楼之下,发出打鼓一般的沉闷之声。萧云鹤已经杀到了城墙边上,一刀挥出,立马割破了一个准备爬上城楼的敌人的喉咙,马上抬腿一脚将云梯踢了开去。下方顿时传来一片惨叫,看来正在攀爬云梯的士兵掉了下去,反倒将自己人砸倒了。一时间,攻上城墙的黑衣敌军数量飞快减少,一队和二队也很快被解放了,投身到了城墙边来,一起对抗敌军云梯登楼。萧云鹤接着下令:“一队马上清理城墙之上的战场;二队,将敌人的尸体当成檑木炮石,给我砸下去!”因为他发现,城楼之上居然没有准备守门用的石头滚木,将士们也都没有背负箭囊,估计是早早都用完了。军令一下,众军顿时分开忙了起来。这些命令看似简单谁都可以想到。可是一但投身到这样血雨腥风随时可能没命的战场之上,一般的人都要吓到六神无主,或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身经百战从战火中励练出来的人,才有这份冷静与应变能力。这些对于身经百战的萧云鹤来说,就如同是本能一般。根本不用思考就能第一时间做出最快的决断。就这样,本是一盘散沙的北门守城神策军士兵,被萧云鹤在最短的时间内拧成了一股绳,迅速的转变了不利的局势。攻城战持续了一个时辰,大雨仍未停歇,更大的惊雷滚滚而来。叛军本来是想趁雷雨易于隐蔽杀奉天县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却得不偿失,第一批好不容易攻上城楼的士兵已经全部阵亡。眼下大雨滂沱泥泞不堪,连云梯都变得滑不溜秋难于攀登,攻势明显变得弱了。当天边露出第一抹晨曦的时候,远方传来一阵鸣金号角之声--敌军退兵了!小小的奉天县城之下,堆积了数百具尸体。雨水冲刷起来,鲜血汇成了溪流,几乎就要成了奉天县城的护城河。北门士兵们看着潮水般狼狈退去的叛军士兵,足足的呆立了半晌,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胜利!我们胜利啦!”萧云鹤一脚踏上城楼,将那柄破了口子的横刀插在城墙之上举目远眺。看着阴沉中露出一丝曙光的阴霾天空,心中惊涛拍岸般的大声呼喊着--“大齐江山,我的子民、我的天下!我萧云鹤,又回来了!”北门守城的神策军士兵们,在一阵大肆的欢呼之后,纷纷将注意力投向了那个迈脚踏在城楼之上的人。那个废柴将军大人啊,今天怎么像是变了个人?不仅仅武力过人生猛无比,还这样的沉寂稳重,俨然就是叱咤风云的沙场宿将。这还是那个只知道在花间巷柳流连忘返、见了鲜血和杀戮就会吓得吐血的将军大人么?众军士们疑惑不解,纷纷将疑惑的眼神投向萧云鹤。萧云鹤正自顾思索得入神,突然感觉身边安静了下来,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将士们,恍然回过神来。“看什么?”萧云鹤明知故问。他知道,士兵们肯定是对眼下的这个将军大人感觉到陌生。当初那个最先看到萧云鹤的小校,毕恭毕敬但却是满胸疑惑的走到他面前,抱拳恭身一拜:“将军大人大人,你怎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萧云鹤微微一笑,心里清楚这个小校更想说‘你怎么变得这么骁勇’,但这样的话他是不敢对一个皇子说的,那岂不是摆明了之前在看扁人么?萧云鹤漠然的瞟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其实我没必要对你解释什么。但你想想,本王身为皇亲,眼见国家有难,前来赴危救难,莫非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么?--众将士一夜拼杀已经很辛苦了,早早打扫战场,准备应付敌军的第二轮冲杀。他们,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小校见萧云鹤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而且岔开了话题,自然也不敢再穷追询问下去,只得满腹狐疑的退了下去,带着士兵们去收拾战场了。只是他的心里死活也想不明白,就算这危机之下,人的性子可以转变一点,可是这浑身的武艺和力气,又是怎么来的?真是奇怪!萧云鹤看着这些忙碌的士兵,心中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人是叫什么‘神策军’对吧?名字是挺好听,可是战斗力实在是不敢恭维。跟当初我自己亲自统领的精锐玄甲军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大齐啊大齐,难怪会这样衰落下去,连军队都变得这样的软弱无能了。或许眼前的这些人在现在来说还算是出色的御林军,可是跟百余年前贞观大齐时的军人比起来,那可就是有多远差多远了!从武艺胆气到纪律素质,根本就都没法儿比!……如果有机会,重建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倒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城楼之下。尽管壮足了胆子,俱文珍的身子还是有些哆嗦。他双腿有些发软的走到了城楼边,看到城梯上都是盖满了尸首,吓得一阵脸发白。他胆怯的用脚踢着那些堆成一堆的尸首,时时吓得一阵阴阳怪气的尖叫,就怕在里面找出了将军大人的尸首,但又忍不住想去翻看一下。萧云鹤在上面看到了他,走到城门楼梯口边,居高临下的唤了一声:“俱文珍,你在找什么?本王在此!”俱文珍听到声音抬眼一看,顿时欣喜若狂的朝上面跑了上来,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喊道:“大人爷,大人老祖宗,你安然无事,简直是菩萨显灵、祖宗庇佑啊!”萧云鹤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你这小厮,告诉你吧!菩萨没有显灵,李家的祖宗显灵了倒是真的!”俱文珍跑到了萧云鹤的身边愕然的愣了一愣,也懒得去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哈着腰说道:“大人,快、快回屋吧!好好歇着。这里岂是你呆的地方?”“怎么,本王的事情,还要你来管么?”萧云鹤微眯了一下眼睛,瞟了一眼俱文珍:“本王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少啰嗦。现在,去给我弄点吃的来。我要继续呆在这北门楼城之上,指挥神策军御敌!”“啊?”俱文珍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萧云鹤一瞪眼:“还不快去?你好大胆,连番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我一刀把你上面这颗头也剁了?!”俱文珍顿时吓得一阵腿软,连滚带爬的就下了楼梯,生怕慢了半步这肩膀上的人头就要搬家了。至从这将军大人被“鬼上身”以后,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现在混身上下一股凶悍霸道之气,再加上衣袍上淋漓的鲜血和提在手里的屠刀,他开口说要剁人,还有谁不信呢?早闪为妙,别撞他刀口,鬼上身的人可不是能惹的!俱文珍四下乱窜了一阵又犯嘀咕了:这当口,到哪里帮他弄吃的啊?哎,只好诞着脸去求人了……北门城楼之上,萧云鹤正四下指挥士卒们清理残局,一列人蹬蹬的走了上来。为首一将身着一领明光亮甲,腰挎一口比普通横刀都要粗长的特制大刀,满面虬髯身材极其高大。看他那样子,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这人简直就是一头大黑熊。大黑熊踏着大步走上了城楼,正在忙碌的士卒们齐齐拜倒:“大元帅!”“唔!”大黑熊不经意的应了一声,摆了一下手示意士兵们接着忙手下的事情,悍光暴露的眼睛已经瞟到了站在城楼屋檐下的萧云鹤。萧云鹤也正饶有兴趣的盯着这头大黑熊上下打量。出于武人和军人的直觉,萧云鹤清楚的知道这头大黑熊就是从死人堆里打滚出来的一名悍将。那浑身上下自然喷薄而出的杀气与血腥味,足以让一个心怯胆小的人浑身发抖。若不是结果过数人性命、经历过连番死战的人,身上是绝不可能有这种威严和气势的。萧云鹤顿时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那种伯乐遇到了良马、君王觅到了良将的感觉。大黑熊,定是个非凡的将才!可惜,眼下我这个“新来”的王爷,不知道他的姓名,只好等着他先过来打招呼了。果然,大黑熊瞟到萧云鹤后,大踏步朝这边走了过来,微一弓身抱拳行了一礼,眼睛却是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他眉间的肉痣,恭声道:“将军大人大人如何在此?”这头大黑熊的礼仪虽周到,言语虽谦恭,可萧云鹤已经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里读出了许多的不屑与轻蔑。也难怪,混迹于沙场的人,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永远只是尊敬真正的勇士。像“将军大人”这种四体不勤的皇室王爷,礼仪做到位,那就足够了。用不着打从心眼里喜欢他们。而且萧云鹤清楚,‘自己’以前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在这些将军的眼里,估计还就是个让人生厌的废物。而且大黑熊似乎很看不惯萧云鹤眉间的这颗肉痣,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朝他额间瞥去--莫非他也以为,我是故意学着女人在帖花钿么?晨曦已露,一阵清凉的秋风吹来,四处血迹斑斑的城头之上,平添了一丝萧瑟。萧云鹤对大黑熊的这种明显带着蔑视的神色置若罔闻,淡然的笑了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那柄无鞘横刀,还故意信手摸了摸自己眉间的肉痣,略作轻佻的说道:“来此杀敌呀!莫非这城楼之上还有歌舞可赏?”“你?”大黑熊看来还是个性格直耿之人,脸上马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疑惑神色,甚至还有些鄙夷的笑容露了出来,咧嘴说道:“将军大人还是早早回府里歇着,这里有臣下打理便行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的将军大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凑热闹的,更不用说亲手提刀浴血杀敌了。正在这时,刚才那个亲眼见识过萧云鹤杀敌的小校,跑到大黑熊身边拜了一拜凑到他耳边说道:“大帅,敌军突然攻上来,白将军极早就阵亡了。我们群龙无首被敌军打得一阵混乱,若不是将军大人大人奋勇杀敌并指挥我们作战,北门此时可能都已经要陷落了。”“那个***白道河这么没用?亏我还把北门重防交给他!”大黑熊怒气腾腾的咆哮了几声,然后明显的大皱了一下眉头、像看怪物一样的看向萧云鹤,将他上上下下足足打量了十几个来回,低声喃道:“还真像是杀过敌的样子……”萧云鹤挑起一丝漠然的笑意,朝大黑熊走近了两步,微仰了一下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猛汉,轻挑了一下嘴角认真的看着他:“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大元帅。”他的心里,早已经不由自主的回想到了一个人--尉迟恭!眼下这头大黑熊给他的感觉,和尉迟恭实在是太像了!不仅仅是身材气势,连说话的语气神态,都有八分相似。大黑熊忙不迭的退了一步,拱手一抱拳:“楚彦失礼,大人请恕罪!”楚彦,原来他叫楚彦?是铁勒族浑部的胡人么?萧云鹤心里暗自想了一想,微微笑道:“浑大帅不必多礼。上阵杀敌乃是血性男儿的毕生志愿,而且眼下不是客套的时候。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叛军应该会再度攻来,而且会很快。眼下大元帅应该巡视四门早早做好御敌安排。还有,我怎么发现这城楼之上居然没有安顿檑木炮石,将士们也没有背负箭囊?这些可都是守城必需的东西。”楚彦顿时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极是疑惑的看着萧云鹤,忍不住说了一句:“将军大人大人何时对这些军事如此了如指掌?”“这你就不用问了。”萧云鹤挥了一下手朝楼阙前走了两步,拿刀指了一下远方昂然说道:“眼下你这个大元帅最关心的事情,应该是如何退敌。不是么?”他心里暗自想道:一位将军不会知道这些,要是萧云鹤也不知道,可就要滑天下之大稽了。不管是身为将军、元帅还是皇帝,我经历的战事可以说是数不胜数,对战场形势的估计几乎不需要什么思考。而且,我还是习惯了制定大局作战方略的最高统帅。对于什么时候该做出什么样的部署和判断,没有人能比我更加清楚。楚彦满腹狐疑的点了点头说道:“叛军围城数日,城中的擂木炮石都早早砸光了,箭矢也射了个干净,哪里还有这些东西?”“那便拆房!”萧云鹤转过身身,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攻与守,同样是战争中永恒的主题。檑木炮石用完了拆房抵用,萧云鹤几乎不用思考就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能拆的全都拆了,只剩皇帝、太子、三品以上朝臣和亲王公主们住的宅第。”楚彦瞟着萧云鹤看了一眼,有些嘲弄般的说道:“这些房子,我们如何去拆?”萧云鹤微微一笑,看来这楚彦果然是个身经百战很有经验的将军,也早早的用上了这一招,于是说道:“先把我住的那间拆了,有多少木头、石料、土坯拿来用了再说。”他将刀一把插在了城头之上,转身头也不回的朝城楼下走去--“我去见皇帝,马上就回来!”楚彦看着这个平日里堪比女子般‘柔弱如柳’的将军大人,居然龙行虎步昂然的走了,再联想到之前那个小校说的话,好一阵疑惑不解,愣了半晌回不过神来,眉头都要拧成了大疙瘩,忍不住暗自沉吟道:天生有花钿的假娘们儿,居然也能杀敌了……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啊!萧云鹤踩着鲜血淋漓湿漉漉的石板阶梯下了城楼,腹中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不由得皱起眉头想到:这个讨死的小太监俱文珍,让他去弄点吃的这么久也不见人,眼下要去找皇帝也不认识路。下了城楼,萧云鹤叫住一个小卒:“皇帝现在在哪里,领我去见。”巧不巧的是,还正是那个被萧云鹤抢了刀的小卒子。小卒子见到萧云鹤一身鲜血淋漓杀气四射,不由得心里就有些发怵起来,哆嗦着嘴皮子连忙拜道:“大人这边请就是。”萧云鹤顺着小卒子的眼神瞟了一眼自己身上,从上到下都是被雨水稀释了的血迹,唯有胸口那一块旧血渍干涸成了一片漆黑。这件紫色锦袍已经变成了黑酱色,还泛着一阵恶心的血腥味。他抹了一下鼻子,皱着眉头暗自想道:什么时候抽个空,将这身华而不实邋遢不堪的衣服换了,最好是弄套铠甲穿到身上才更好。走出没几步,迎面差点和俱文珍撞了个满怀。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大瓷碗,盛着半碗热气腾腾花花绿绿的东西。萧云鹤看着这种民间用的大瓷碗里装的连猪食都不如的东西,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俱文珍一眼。小太监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嗫嚅道:“大人,您哪就将就着吃点。这还是从御厨那里讨来的一点儿吃的。要不是看您大病初愈亟需吃东西养身子,人家还不愿意一下给这么多呢!”萧云鹤微微笑了一笑,摆摆手让那个带路的小卒子退了下去。小卒子顿时如蒙大赦一般撒腿就跑了,惹得俱文珍在他背后忿忿的叫骂起来:“你个该千刀杀的,这般没礼数!”萧云鹤呵呵一笑,拿着大瓷碗坐到路边一个树桩上,用手抓着大口的吃了起来。些许菜叶混着一些糙米、糟糠、草根煮的一锅儿,粘糊糊的一股子草腥味,萧云鹤却如食甘饴一般狼吞虎咽。前世虽然贵为皇帝,但他征战一生都与士卒同甘共苦,军中断粮时吃这种东西,也不只一次两次了。尽管粗劣而难以下咽,但萧云鹤吃得很香,很甜,而且心中居然有了一股激动。仿佛这一碗连猪食都不如的残饭,让他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金戈铁马豪气干云、众志成城破顽敌的年代。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萧云鹤吃了几口,无意间瞟了旁边一眼,俱文珍垂着手耷着头站在一边,眼睛正有意无意的瞟着萧云鹤碗里,还吞了几口口水。萧云鹤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大瓷碗递到他面前:“吃。我饱了。”俱文珍顿时眼睛一亮,但又马上摇头摆手的推辞:“大人正缺饮食,小人怎敢!……”他心里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从来不把下人和太监当人的将军大人,会这般好心的将这得来不易的饮食送给自己来吃。萧云鹤拧了一下眉头:“叫你吃你就吃,啰嗦个没完。吃完了领我去见皇帝。”俱文珍着实的愣了一愣,不由得激动的双膝一跪,恭恭敬敬接过了大瓷碗,犹豫不决的看了几眼萧云鹤。萧云鹤拧眉一瞪,俱文珍终于壮着胆子狼吞虎咽一般的大吃起来。到了最后,就差将碗劈破了去舔个干净。萧云鹤看着这个饿死鬼一般的小太监,不由得笑了。俱文珍却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狠狠的擦了几把眼泪:“大人,这、这是小人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大人,您哪天要是饿得慌了,小人就将这条腿剁了给大人煮汤喝!”萧云鹤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力的晃了几下:“少说废话。走,带我去见皇帝!”“哎!大人这边走!”俱文珍激动的点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朝前带路,心里却是喃喃的想道:看来,鬼上身也不尽是只有坏处。这大人爷,明显比以前宽宏大度了许多!我就是豁了这条不值钱的性命来护主,也算是值了!萧云鹤早早就想见一见这个皇帝--不肖子孙老头了。一个连手下的军队也驾奴不了的混球,究竟是怎么个德性?老头,他从泾原调来兵马去东都助战,结果供不出粮草、许诺了的赏赐也无法兑现,泾原的士兵们极是不满。后来泾原军公然在长安城里抢劫百姓以充军粮和赏赐,老头居然还派人去召抚,最终却还是闹出了哗变,泾原军就此叛变了!而这个去宣旨招抚的人,就是之前的将军大人一位将军。在朱雀门前,一位将军亲眼目睹了数十名李家王亲和自己的亲人被叛军斩首碎尸,姐妹妻妾被轮暴致死,这才吐血晕厥将死。然后这个混账皇帝又弃了帝都的宗庙龙阙逃到了这个奉天小县来,让整个长安城落入了叛军的手里。这简直是李唐宗室的灾难和莫大的耻辱!虽然杀的是一位将军的家人而非他萧云鹤的,可萧云鹤仍然怒不可遏,无法原谅这无能的皇帝与该千刀杀的叛军。就算是大齐天下的黎庶百姓我也一直视若珍宝,更何况是我萧云鹤的龙子龙孙,岂容你们这些混蛋肆意杀戮!老头,你简直就是大齐的千古罪人!萧云鹤一路走过去,四下皆可看到房屋被拆除过的痕迹。成堆的百姓挤在破烂窄小湿淋淋的草棚里,呼儿喊娘,哭声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饥饿过度的菜黄色。几个一脸脏兮兮的小孩子躺倒在眼神麻木的女人怀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更有一些百姓,围着几具尸体咽咽的低泣,挖着坑正准备埋葬。萧云鹤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心里悲怆而愤怒的喃喃道:百姓,我的子民!这就是眼下我大齐的百姓哪!俱文珍带着萧云鹤到了一处大宅前停下了。看得出,这里曾是县衙所在。只是现在县衙的牌匾被摘除了,门口也有几个执枪荷甲的士兵在哨岗。萧云鹤尽力的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一脚踏进了院子里。入眼即看到两排整齐的卫士排成了一个过道直通向里间。县衙的大院落里,正支起了几口铁锅正在煮得翻花乱滚,居然是白米稀饭。想来,这估计就是进奉给皇帝大臣们的膳食了。俱文珍站在了院外等候,萧云鹤大步不停的走到了正厅前,却被一个穿着盔甲的门吏小将走到身前挡住了。门吏小将拱手拜了一拜:“将军大人大人请留步!”萧云鹤瞟了他一眼,双手剪向背后傲然说道:“闪开,本王要见皇帝。”“大人请恕罪!”门吏小将低头道:“陛下刚刚安寝,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他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这将军大人不是快死了么?怎么又活生生的站到这里了,还浑身都是鲜血,整个人也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了回来的……真是怪事!皇帝睡了?这当口,他居然还能睡得着?萧云鹤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火气,凛凛的盯着这个门吏小将说道:“我有军机大事要禀报,片刻耽误不得,你速速进去通报!”“这……”小校为难的结巴了起来,仍然挡在前面不肯让开。虽然他清楚皇帝对这个将军大人依赖恩宠有佳,却也不敢冒着大不韪让他进去打扰了皇帝的休息呀--而且这将军大人今天看起来好生怪异,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既沉稳,又有些霸道,哪里还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胡闹使性子的纨绔子弟。正在此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肥胖太监打开了门朝萧云鹤恭身拜了拜说道:“将军大人大人快请进,陛下诏你入见--你这厮真是越活越蠢了,居然敢挡将军大人的驾!快,将军大人快请进来!”门吏小将心中长吁了一口气闪身到了一边。萧云鹤打量了几眼这个胖太监,生得慈眉善目如同老和尚一般。若不是脸上一片肥臃惨白毫无血气,头上顶几个戒巴去当个寺庙的方丈还真是合适。胖太监碎着步子在前领着萧云鹤走了几步,低声的说道:“大人安然无事,皇帝陛下可就安心了。”他领着萧云鹤转过了一个圆木拱门的过堂,就见到了一间隔着绸幔的卧室。胖太监弓着身子退到了一边,萧云鹤透过绸幔看不太清里面,隐隐只看到一个身着黄袍的人,正从床上坐起。他强力克制着心中的冲动,勉强着自己朝这个不肖子孙弓身弯腰拜了一礼:“陛下,微臣来了。”他没有下跪,也没有自称‘儿臣’。现在要他斗然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确……很难办到!站在一旁的胖太监不由得轻拧了一下眉头,低着头瞟了萧云鹤几眼,心里嘀咕道:怪哉!平常最会油嘴滑舌卖乖使巧的将军大人,今天见皇帝居然没有下跪……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绸幔之后的皇帝老头明显加快了一些动作,让身边的两个太监迅速给他身上套上了衣服,掀开绸幔走了出来,有些惊喜的说道:“云鹤,你……你居然安然无恙!真是祖宗神明眷顾啊!”老头顿时满是疑惑的看向萧云鹤,还伸手在他额头摸了一下,用大姆指抚了抚他额间的肉痣,有些惊讶的道:“云鹤,你……还好吧?你怎的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哎呀,你这身上、头发上,怎的尽是血污?你平日里可是最家干净的,见不得一点衣服上的脏物。来、来,朕给你一套儿衣服,你给朕换上。”不得不说,这个老头对“一位将军”还是真的很关心和爱护,典型的慈父一般。而且这种关切显然不是做作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萧云鹤心里却是一阵矛盾和别扭,这堂堂的大齐皇帝,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的絮叨和啰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