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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 干政

想到这里,萧云鹤说道:“好吧,这一回本王算是被你说服了。你说得对,这些人大半都是无辜的,没必要受这样地惩处。等下你转告俱文珍,不用把她们投到军营里去了----自愿的除外。发给她们一些盘缠路费,回家经营谋生或是嫁人生子去吧。告诉这些伎子们,除了卖身卖艺,她们也可以织布种桑从良做人。把她们的卖身契留在汉王府,要是她们回去再干回以前地勾当,本王可就要真的将她们投入军营了。”

武琦云欢喜的拜了一礼:“多谢汉王大人!”

萧云鹤微笑起来:“还有事吗?女诸葛。”

武琦云不好意思的脸都红了,吃吃的笑了起来:“回大人话,没了。”

“那你去吧。”

武琦云谢了一礼,翩翩离去。

萧云鹤发现,回府的时候怒气冲冲满胸怨怒,现在居然一点火气也没有了,头脑也清晰起来。他不由得有些感激苏菲儿和武琦云这两个女子了。苏菲儿温静如水的悉心伺候,武琦云娓婉善诱的从旁劝谏,让他感觉十分地轻松,同时又能收获许多的心德。

傍晚时分,武元衡从成都府衙办完事情回来了。萧云鹤马大将他请了过来,问起议事的结果。

武元衡说道:“商议了半日,勉强得出了一些方针办法。现如今,只能从受损较小的其他州县调运粮草军资过来,缓解燃眉之急。”

萧云鹤闷哼了一声,说道:“可这也是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怎么说,我西川这一次蒙受地损失,都大了去了。就是一两年的赋税收成,也未必能补偿过来。”

武元衡说道:“臣下倒是有个建议。”

萧云鹤眼睛一亮:“讲。”

武元衡道:“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经营得法,治下比较富裕。大人是不是可以派人前去,找他借粮借粮?另外,凤翔府楚彦、泾原节度李晟那边,都可以开开口么。朝廷上虽然未必会拨下多少东西来,但大人也有必要将这一次战乱地损失报上去。皇帝碍于情面,多少会给一些。臣下的意思是,并不在乎从这些地方能得来多少东西。只是为了让蜀中的百姓仕人和豪门大户们,都知道大人为了挽回蜀中的损失,在尽心操劳努力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收回许多人心,更能为下一步计划铺条路子了。”

萧云鹤忙道:“什么计划?”

武元衡一拱手,正色说道:“找蜀中的富户、豪门,借钱借粮。”

萧云鹤微微一愣,思索了半晌,说道:“我初来乍到,恩信未立却开口找人借东西,会有人借么?”

武元衡微微一笑:“说是借,其实是要;再不好听一点,就是抢。大人莫要忘了,这里是蜀中,不是国都关内。大人就是蜀中之主,蜀中就是大人的地盘了。大人大可不必像之前那样左右顾忌,害怕得罪了皇族贵戚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只管狮子大开口的找富户豪门们开刀就是。”

萧云鹤幡然醒悟,一拍额头说道:“对呀,我几乎就要忘记----我是节度使!在西川这地方,对任何人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现在,是时候换作那些大户豪门,提心吊胆的反过来巴结讨好我了!”

武元衡呵呵的笑了起来:“有时候,做一做恶人,也是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效的。”

萧云鹤思索了一阵,对武元衡说道:“伯苍,眼下的这个西川,可比我们想像的要麻烦得多了。吏制松驰,当官都想着苟且偷安,办起事来拖拖拉拉没有效率;治安混乱,境内盗贼蜂起,吐蕃贼寇也随时可能入侵。你有什么想法或是对策没有?”

武元衡眉头轻皱,说道:“臣下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先稳定动荡的局面。然后开始整治吏治,肃清边防和治安。治民先治吏,治兵先治将。整顿好了西川的官吏,杜绝那些侈靡腐化的陋习,衙门的办事效率自然就会高。至于治兵,这个就更不必多说了。大人一定要将军权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中。汉州军镇,大人有时间要多去亲自坐镇,调练兵马分派大将。不过,在做这些事情以前,最要紧的就是解决眼下的一些危机。其他的,可以按部就班慢慢来。”

萧云鹤略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实话,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心急。大齐在一天天的走下坡路,我如果还不能在西川好好经营,是无法扭转这个逆局的。刚刚你说了,要我找朝廷、山南西道节度、凤翔、泾原这些地方请求支援。这些都不难办。派出一名信使,带上本王的亲笔书信就可以了。可是,要找蜀中的富户豪门们借粮借钱,这件事情可含糊不得。虽说我现在是蜀中之主,但也不能一下就得罪太多的人。仕人豪门,是皇权的根,同样也是节度使的根。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反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武元衡点头说道:“大人所虑甚是。虽然大人这个节度使是他们这些人的主宰,但也至少要在面子上让他们过得去。大人刚刚上任,还没有跟谁打过照面,也没有正式的亮过相。何不趁这个机会,将蜀中凡是有名望的人都请来赴宴。不管是官员、贵戚还是仕人豪门。只要是在西川一带,有钱有势有声望的,一个不落全请来。我想,这些人也不敢不卖大人这个情面。到时候,大人再公然发出请求,让这些人急于国难,主动捐钱捐物。那效果和性质可就不同了。这样一来,让他们也能得些虚名,更有台阶可下。也就不会怨恨大人什么了。”

“鸿门宴么?有意思!”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这个主意。还是可行地。不过在这之前,有必要先联系几家最有影响力的乡绅,让他们先答应,会领头损赠。有了人领头,这事情可就好办了。我初来乍道。对这里的情况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谁最有影响力,谁最有钱有势。伯苍,这几天你就暗中查访一下“是。”武元衡拱手应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情我会马上着手去准备的。同时,大人也可以大张旗鼓的往朝廷、山南西道度节那些地方派使者了。另外还有一条很有用的信息,我想提醒大人一句。”

“什么?”

武元衡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大人还记得,你那没过门的媳妇,和富甲天下地未来岳丈么?”

萧云鹤顿时心头一亮,一拍手说道:“对呀!吴仲孺是大齐的盐商总号头。蜀地这里,绝对是有他的分号的!包括为全国最大的商行柜坊----永业柜坊,实际上也就是他地产业。成都这里,肯定也是有他的势力的。如果我能找到成都的官盐商号与永业柜坊,是不难从他们那里得到支持了。”

武元衡呵呵的笑了起来:“只是为难大人。又要为了国事,去低求未来岳丈家地人了。盐商与柜坊。是大齐土地上最活跃的物流。就算西川的盐号与柜坊遭受了极大地损失与打击,他们也能从其他各地调取资源,自行恢复。果说富户豪门的家财是死水,那盐号柜坊的财富,则是活水。大人,你既在在身边留住固定的池海,也要让一溪活水贯入进来。只有这样,才能让蜀中的经济复苏,战乱蒙受的损失尽快恢复过来。”

“言之有理。”萧云鹤连声赞道,“这样吧。我让俱文珍辛苦一趟,亲自跑一趟京城,去见见吴仲孺。将这层意思,对他讲一讲。争取让蜀地西川,得到他最大的支持。”

武元衡微微笑了一笑,也不插言了。这其中涉及到许多汉王的家事,他也不好多嘴了。萧云鹤则是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吴月琳,也是时候娶进门来了。有了她这个吴家大小姐,西南一带地所有盐号、永业柜坊分号,都不都对我鼎力支持吗?尽快稳定局势,将她接来才好……

当晚,萧云鹤连夜写下了五封亲笔信。其中一份表章,是上报朝廷的;另外三份,送往山南西道节度使严震、凤翔府楚彦、泾原李晟。最后一封家信,则是写给吴仲孺。他亲自选派了四名使臣,带着书信出发了。另外让俱文珍带着自己的家信,点派了一百名甲兵骑士,去国都见吴仲孺。顺道,让他将吴月琳给接到西川来。这来回大概要两三个月,如有耽搁可能还会更久。这么长的时间内,萧云鹤完全有把握让西川一带的治安变好,确保他们路上不会有什么闪失。另外,以吴仲孺爱女如命地个性,还不用尽关系、打通各个关节,以确保其爱女在路上无忧么?

做完这些,萧云鹤总算是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手都有些发酸了。

接下来,就是筹划那一场特殊地鸿门宴了。

几天的时间里,武元衡整理出了一份三百人大名单,交给了萧云鹤。上面全是写着西川一带,出名的富户豪绅,或是名仕巨贾。与此同时,萧云鹤也亲走访了一回成都盐行分号与永业坊坊,成功的取得了他们的支持。盐号与柜坊的掌柜,自然知道这个汉王与自己的贵人东家的关系。毫不含糊的就答应了汉王的请求,约定在宴席上,会带头出来损赠。并且会联系一些跟自己关系密切地人,一起促成此事。

萧云鹤心中暗自欢喜。一切盘点安排就绪以后,他以西川节度使的名义。发出了请帖。号称自己生辰,邀请蜀中所有的富户豪门人仕前来饮宴。这样的请求,怕是没人敢拒绝了。

这一天,汉王府前甲兵密布,车马云集。蜀中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齐了。萧云鹤将汉王府的一千五百名飞龙骑士,全都调回了成都来充作仪仗队与戍卫队。声势赫然。庞大的汉王府里,开出了一百多桌宴席,人山人海极为热闹。

三百多家豪门贵戚、富户名仕,来了一千多人。连供应这些人地马匹的草料,都在汉王府后院堆积成山了。礼品清单长长的一沓。收受的彩礼与绢帛等物,都堆满了两间厢房。

看来蜀中还有为人庆贺送彩礼的习惯。像给汉王这种级别地人送礼,少则数百贯,多则黄斤千两。而且这些人好像还有些喜欢比拼谁送的彩礼更多。三百多家客人,光送的彩礼就达二十万贯之巨。这多少有些出乎于萧云鹤的预料了。不过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不管国家如何遭难,百姓的生活如何困苦,世间总是不会少了有钱人。

人山人海地热闹了许久。饮宴也过半了。萧云鹤也差不多跟所有的人都打了个照面。眼看着时机差不多,萧云鹤将三百家富户都请到了一间若大的房间里,奉上了茶水。算是自己上任之后,与这些人正式地见个面。三百余人,分四行坐在房间。左右各两排矮几坐榻,萧云鹤就坐在当头的座椅上。这个情景,他还真是有些久违了。昔日贵为帝尊时,就时常这样与臣子们饮宴叙话。

一番寒暄之后。萧云鹤走到场中,朝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都是蜀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本王初来乍到,不识蜀中的风土人情。如果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诸位海涵。”

众人自然是呵呵的赔笑还礼,说汉王太过客气了。

萧云鹤也笑了一笑。徐徐说道:“其实眼下我西川,可以说是灾厄频频。情况并不乐观。诸位散居在西川各地,可能对一些情况还不甚了解。本王今天趁这个机会,可以跟大家说说一些情况。自从上前吐蕃与南诏联军来犯以后,成都、汉州这些地方,受损极为严重。粮仓府库,被席卷一空。军镇的士兵,落荒而逃成了流寇山匪。现在这两个地方,不仅仅是百姓军民没了饭吃,连军镇防务也变得极其薄弱了。如果吐蕃再次来袭,相信根本无法阻挡。”

“啊----”不出所料,这些人齐齐发出了惊呼。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只想着自己地私财是否安全。对于这些军政上的大事,是不甚关心或是不太了解的。

萧云鹤继续说道:“眼下我西川正南临极大的麻烦。百姓没有饭吃,时时提心吊胆。军镇崩溃,无兵无马无粮草,形同虚设。大家不要以为,我们今日在此开怀饮宴,天下就太平了。吐蕃人狼子野心贪婪无厌,随时都有可能再杀来一次,进行一场更大的洗劫。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诸位都是在蜀中根深蒂固地豪门仕族。如果西川节度再次蒙难,相信诸位都是可以想像到后果的。”

席间已经有人在叹气地说道:“汉王大人说得极是。我在成都的祖业,都在这一次吐蕃入倾时被袭卷一空了。要不是在嘉州一带还有些产业,今日怕是来给大人贺寿的彩礼都备不齐。吐蕃人,煞是可恨!”这话一说出来,马上得到了许多人的应和。一时间七嘴八舌,都议论了起来。

萧云鹤让他们吵了一阵,才扬手止住喧哗,正色的大声说道:“我蜀中天府之国,人杰地灵,怎么能忍受吐蕃这样肆无忌惮的欺凌与羞辱?其实大家都清楚,近年来蜀中连连战乱,被外寇所欺凌,甚至都没什么人愿意到这里来当节度使了。不过,本王既然敢来,而且还是主动要求来的,就有信心,重振蜀中声威,让异邦诸胡不敢小视!”

“好!”众人都欢呼喝彩起来。

萧云鹤笑了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本王势单力薄,虽有雄心,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别的不说,要解决眼前的一些危机,就十分的捉襟见肘。成都府与汉州,有近一百二十万军民百姓。这些人都没了粮食。要吃饭就成了一个极大的问题。有些还被抢光了家财,在重新安生立命,也要官府的支持。这将是一笔极其巨大的开支。本王虽然已经上表朝廷请求赈救,也写信给山南西道、凤翔府、泾原地几位节度使,让他们也慷慨解囊帮助一二。不过大家都清楚。蜀道难,物资转运十分的困难。本王担心,会有些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这些地方能发来多少物资,还很能说。所以。本王今日就在诸位面前,涎着脸提出一个请求:请诸位急公好义,伸出援手。损助出一些钱粮来。好缓解眼下的一些危机。”

萧云鹤此言一出,本来颇为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多数人都不约而同的想道:原来,他是这个目的!

瞬间冷场。

萧云鹤也不着急,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回了自己地座椅,淡然说道:“多少请随意,最好是损助粮食、草料与器械这些最实用的东西。当然,钱也是不可少的。本王今日在此许下诺言。诸位今日损赠出来的东西,他日迟早是会要奉还的。”

又安静了半晌。

终于,有一人站出来说道:“汉王,在下是成都盐号掌柜赵三河。盐号本就是朝廷与官府辖下地产业。这些年来,虽然我们赚了私财。但也不能忘了反哺报恩。成都盐号,愿意损赠大米三万石、钱五万贯。资助汉王重建西川。并且,鄙号捐赠出的东西,不要大人偿还。愿意无偿献出。”

萧云鹤拱手谢道:“多谢赵掌柜!来人,为赵掌柜立下字据凭信,盖上本王玺印。不管你赵掌柜愿不愿意要,本王也会应承在这里的。他日如果有需要,也大可以凭着字条前来取兑。另外,本王会赠送一张蜀中义商牌匾给赵掌柜。让蜀地人民都知道,赵掌柜急公好义,忠于国事。”

赵何拱手弯腰拜谢下来:“多谢大人!”

赵何刚刚坐回,又有一名大胖子挺着肚子就站了出来,说道:“汉王,在下是永业柜坊成都分号的掌柜萧永节。鄙坊愿意捐出米五万石、钱五万贯,以及车五百辆,马匹三百,驴骡三百,木材、麻布各一百车,种子五十车。以助汉王一臂之力!”

“好!”萧云鹤大声赞道,“永业柜坊对么?从即日起,永业柜坊就是我西川节度官府认定的柜坊。从即日起,我西川节度治下任何地银钱收入往来过账,都交给你来处理!”

顿时,一阵惊咦唏嘘声就响了起来。汉王这样的表态,无疑就是表示,永业柜坊从此得到官府的支持了。本来,柜坊只是民间商户们为了交流银钱方便,而开设地私人行会。而且蜀地所在,不下于三十家大小的柜坊,一直存在的竞争。现如今,永业柜坊一举得到了汉王的支持,从此还不独霸蜀中柜坊行业了?

萧永节顿时大喜过望,连连拱手拜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今后,只是要官府的银钱在我柜坊流通,一律免收手续利钱。鄙坊将一如既往的支持大人,重振蜀中!大人何差使,只管开口就是!”

在座的人豪门富绅们都不傻。他们清楚汉王与盐号、永业柜坊的私下关系。不过他们更加清楚,如果不跟节度使打好关系,自己是挺难生存下去地。更何况,这一次是公益捐赠,不仅能收获好名声,更能有些好处。

这时还不出手,莫非要等到他汉王强下制令,到各家各户来征剿么?

一些头脑灵活的人,最先想通了这一层。马上纷纷的站出来,表示愿意捐赠。或多或少,或钱粮或马匹草粮,林林总总捐出了好大一堆来。从旁记事的武元衡,奋笔疾书写下了厚厚一叠。

整整忙碌了半日,捐赠圆满结束。武元衡清点了一下帐务,报告给汉王说,总计损出了银钱四百七十余万贯,粮米六百余万石。其他的车、马、衣、食等杂物,不计其数。

萧云鹤拿着帐薄呵呵地笑了起来:“西蜀这地方,土财主还真是挺多的!”

有了那些富户豪门捐赠的钱物,萧云鹤心里就有点底了,马上雷厉风行的开展了各项工作。

首先其冲的,就是解决了成都府、汉州两地军民吃饭的问题。数百万石粮食,在五六天的时间之内全部收集了起来。然后,由成都府衙派出公差,前往两州各县城,开放公仓分派粮食。百姓欢声载道,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军营里有了食物和粮饷,当兵的也安下了心来。同时,萧云鹤又利用这笔巨款,修缮蜀中的府库、军营以及受损各种设施及民宅,采办军器骡马,征用徭役雇用民夫,重修水利。西川之地,顿时变得热火朝天,逐步的恢复了生机。

与此同时,萧云鹤也开始了进行最重要的一个步骤:治军!

成都府与汉州军镇的数万大军,只剩下了几千人。要整顿治安、抵御外敌,征兵势在必行。萧云鹤放出公榜,在西川境内面向全民征集雇佣军。短短的数日之内,仅汉州军镇,就征集了一万余名身强力壮的兵勇。同时,暂时允许各州县自行招募兵勇训练,收剿山匪路霸。由西川节度统一支出费用,调度安排。招募来的兵勇,隶属剑南西川节度使汉王麾下,只是临时交由地方州县围捕盗贼。

几百万的银钱与粮草,居然在瞬间挥霍一空。不过,西川的民生也很快安顿了下来,治安也在逐渐好转。

一个月过后,正当炎夏。

午后,萧云鹤正在汉王府里,批阅各州县送来的奏报。大约都是恢复生产、治安剿匪的报道。形势比较喜人。萧云鹤看完后,心情也好了起来。走出了书房,到后院凉亭透透气。

汉王府里仅剩了百余飞龙骑,当作府院家丁在守备安全。其他的人,都交给高固、石演芬等人带出去,参加各地的剿匪之战了。现在又是午后最热的时分,后院显得很是空荡。

巧不巧地是。武元衡也正和他妹妹在这里闲逛乘凉。三人聚到一起,坐在了树阴凉亭下。武琦云本来和武元衡坐在一起,见到汉王前来就起了身,拿着扇子在一旁替二人打扇。

武元衡微笑说道:“汉王今日心情很是不错了?”

“是啊,是不错。”萧云鹤笑着说道。“来了一个多月了,难得像今天这么轻松一下。之前那段日子,几乎天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西川满目疮痍,要是吐蕃这时候杀过来一场,那可就麻烦大了。幸好。虽然有些内忧,一时倒也没有爆发外患。”

武元衡说道:“时值盛夏,吐蕃人一来极怕炎热酷暑。二来他们本土也要农作与放牧,于是没有前来侵略。一路看中文网大人,眼下时局基本算是稳定下来了。但是之前捐赠的物资也几乎都要耗尽。如果仅凭富户豪门的支持,是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的,最多只能缓解一下当前危机。重要的是,要迅速恢复生产,让西川恢复往常地日常轶序。”

“不错。”萧云鹤说道,“其实我已经在打算。开始整顿吏治了。治民先治吏,西蜀这地方,常年累月养成了一种懒散庸碌的风气。这一次被外敌侵害,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是一个破而后立的机会。正好整顿吏治。伯苍,你有什么良策?”

一旁的武琦云轻轻笑了起来。武元衡偏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大人,是不是舍妹又在你面前说过什么了?”

萧云鹤不由得一愣:“没有呀!”

武元衡摇头苦笑:“我的妹子,我还不清楚么?看她表情,我就明白了。这几天里,她也偶尔跟我提起一起政论上地事情。我曾多次批评他,女流不要干涉政事。想必,她还是忍耐不住,跑去和大人说事了吧?”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其实也没说什么,算不得是干政吧。一些建议罢了。伯苍,你这妹妹有学识,有见地,这是好事。女流不得干政,这固然是铁的规矩,本王也是一直坚持这个原则。不过,为了集思广益,听取一下她们的意见和建议,也是好的。毕竟,没有谁是完美地,总有思虑失妥的时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终有一得。不管是谁,只要他提出的意见中肯可行,都是可以采纳地。其实也没必要非得局限于男女,你说呢?”

武元衡轻叹了一声,说道:“大人胸襟如海,这是好事。我只是……不能让琦云养成了喜欢多嘴多舌参预政事的坏毛病。只不过我也清楚,我这个妹妹,比我这个当哥的聪明多了。她的鬼点子,有时的确还是蛮多的。”

武琦云在一旁淡然说道:“大人,大哥,其实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干政,要插手你们的事情。如果不方便……以后我就不说话就是了。本朝自从圣皇后以后,就极度反对女流参政。这我也是清楚的。我从小与大哥相依为命,大哥就像父亲一般地管束、教导着我,我哪里还会有什么参政、干政的勃勃野心哪?只是有时候,看到你们为了一些事情而烦恼和忧郁,忍不住想为你们分忧。具体怎么办,还不是你们来拿主意么?”

萧云鹤笑道:“看到没有,伯苍。你有这样一个妹妹,是莫大的福气呀!武琦云,就像是个女诸葛一样,智谋百出聪明过人。如果弃之不用,不是可惜吗?干政这件事情,太过敏感,以后还是少提为妙。其实女流干不干政,关键还是在于当权的男人如何举措,不是么?”

武琦云笑了起来:“大人所言极是。像大人这样的英主,才不会担心什么女流干政、红颜祸水这种事情。其实恕我说句大不敬地话,大凡喜欢将这种论题挂在口边的人,都是喜欢推诿责任地软弱无能之辈。许多的事情,都如同双刃剑一样。如果驱使得法。就能获益;如果自己无道,就会蒙受灾害。可是总有许多的人,事后总喜欢将责任推诿到红颜祸水、或是天命鬼神地身上,真是可笑。”

武元衡不悦的一皱眉:“还不住口!夸夸其谈,虚妄其辞!你莫非还真把自己当成女诸葛了么?真是放肆!”

武琦云顿时困窘的吐了一下舌头,乖乖退到一边打扇去了,再不敢插言。

萧云鹤略自笑了一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伯苍,关于整治吏治这件事情,我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我是想在西川节度下,成立一下类似于朝廷的监察御史的独立衙门。专门负责检察地方官吏。同时。广开言路,让下面的百姓也可以自由地对官员进行评核。我暂定以半年为限,对西川节度下所有的大小官吏,进行一次政、德考核。能下上,庸者下;清者上。浊者废。你认为如何?”

武元衡深思了许久,说道:“大人的这个想法,不能说不好。但请恕我直言。执行起来,可能颇为困难。首先,这个类似于监察御史的衙门,本身就会变得十分的敏感。选派什么样地人去执行这项公务,就算变得十分的棘手。因为这个衙门的人,将会对西川境内的所有官员,执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他们本身会不会循私枉法,就是一个大问题。同时。西川这里地官僚仕大夫阶层,大多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彼此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要让他们对自己关系亲密地同僚甚至是亲属,做出公正合理的考评。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说得不错。”萧云鹤点头称赞,说道。“这也是西川吏治难于整治的一个重要原因。我的设想是,让成都法曹衙门,辅佐你这个代理府尹去执行。至于法曹人员的调配,以外地人为主。也就是说,尽量减少选派本地官员参预此事。”

“不妥。”武元衡摇头,说道,“大人可能没有想到一点。如果让成都法曹接手此事,而且不用本地人,这会让当地的官僚属众,集体产生排斥思想的。他们就会本能地以为,大人是在为难他们。其实,这个衙门在大人的计划中,应当只是充当一个监督者的角色。而大人这样处置,就会让人感觉,法曹成了打手。”

“说得也是……”萧云鹤点头应允,说道,“那你以为,该如何来办?”

武元衡想了许久,说道:“首先,这件事情不能让卑职这个代理府尹去领头。众所周知,我是跟随汉王一起入川的僚属。这件事情让我领头,人家就会以为,大人是在蜀中排除异己,树立党羽。这会是一个很不利的舆论。我地意见就是……将人们的视线,从大人身上转移。”

萧云鹤眉头一皱:“如何办到?”

武元衡微笑道:“大人地恩师,现如今不是正在坐镇御史台吗?”

萧云鹤顿时心头一亮:“对呀!朝廷每年都要朝地方派谴御史钦差,查点地方吏治民生的。只不过这些年来,派出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做样子不办实事了。不过,我倒是大可以趁这个借口,在蜀中大治吏治!伯苍,这个想法十分的对头!我马上上书朝廷,同时写信给颜老太师。让他派御史中丞李景略入蜀,协助我整顿吏治。有了御史台这个大幌子,我就是撤办再多的庸官俗吏,人家也放不出什么怨言了。”

武元衡呵呵的笑了起来:“大人说得不错,就是要这么一个幌子。李景略入蜀以后,大可以让他主持西川节度治下的官吏评审考核。而这个考核的依据,自然还是大人定出的那若干规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有让蜀中的官吏们,自己紧张起来,有危机感。才有可能从根本上革除官场上的这些坏毛病。另外,大人所说的,让下面的百姓,也可以由的对官员进行评核。这一条,执行起来也会十分的艰难。”

萧云鹤点头道:“是的,其实我也有这样预想。只不过,对于父母官的优劣与否,百姓永远是最有发言权的。如何听到他们的心声,是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武元衡说道:“自古皆是官贵民贱,要百姓去讨论为政者的得失,是很需要勇气的。我建议大人,不要搞那种十分公开的调查评论。而是派人到民间去走访。以暗访的形式,去听一听百姓对地方官员得失的评价。有了这些评价,再派出御史去有目的的考察,就会变得事半而功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百姓们看到或者痛恨的,或许只是一些黑暗与不妥的地方。派出御史,就可以全面的考评,这样才可以避免因为听取片面之辞,而冤枉了一些官员;同时,有了百姓从旁监督,也可以避免官员之间官官相护。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大人这样一个英明的上位者,在高位以身作责,并雷霆万钧的强力整顿吏治。”

萧云鹤一拍手:“很好,就这么办。只要李景略一来,我就让他这个御史钦差,开始大肆整顿西川的吏治。另外,我也要开榜纳贤。汉王府里,人才还是不多啊。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才德兼备之士,真是太少了。这一忙起来,你武元衡几乎就是焦头烂额了。”

武元衡谦虚的笑了一笑,说道:“大人过奖了。不过,我倒是可以为大人,举荐两个人。”

萧云鹤顿时兴趣大起:“谁?!”

武元衡则是偏头看了一下,仍然站在身边的武琦云,说道:“琦云,你自己去休息吧。”

武琦云看了萧云鹤一眼,颇有些委屈的矮身行了一礼,轻巧巧的走出了凉亭。

萧云鹤看着武琦云的背影,说道:“伯苍,我说句题外话。其实……我知道你的用心。你其实很疼爱你这个妹妹,不是么?但是,你又怕她跟在我身边,惹来不必要的非议。同时,更加忌讳让外人议论她干预了政事。甚至是……怕外人闲话说起,说你武元衡,是因为妹妹的缘故,在汉王面前颇受信任,对么?”

武元衡微微一愣,随即自嘲的笑道:“真人面前不打诳语,我……多少有一点这些意思。不过,女流不可干政,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原则。纵然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不能纵容她养成坏习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