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卡萝尔过去的时候，原本靠门的布朗和杜宾纷纷退后。.org她站在门口，理了理衣袖，然后很从容的敲响了门，她不知道，那清脆的敲门声对我而言就像定时炸弹上面的指针在转动。我屏住呼吸，静静等候着事情的进展。
敲门声落下之后，整个二楼变得异常安静，就连门后面的世界也开始沉寂下来。
等了十来秒后，才听见门里面有人喊：“过去，别看了，就是你，你去把门打开。”这声音是从艾德伍德的嘴巴里发出来的，我很确定。
开门的人是谁我并没有看清楚，只是听见他隔着门缝和卡萝尔说了两句话，等卡萝尔进去后门又被重新关上了。
“关什么门啊？”杜宾小声抱怨。
“闭嘴。”我和詹姆斯一起对他吼到。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煎熬。我就像一只被放在热锅上烧烤的青蛙，除了能蹦跶两下，几乎没有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从十来米远的过道一侧传过来，这声音就像是催命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僵尸，不过后来发现这并不是僵尸走路的声音。“不是僵尸，我确定这绝对不是僵尸。”詹姆斯望着声音源头对我们说。
漆黑的过道里，那串脚步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然而发出脚步声的人始终没有露面。
“会是谁呢？”我在心里问自己。
“法布里奇奥？是你吗？”布朗突然叫着。
我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发现一个黑影因为布朗刚才的询问定在那儿。几秒钟后，因为视觉适应，我越来越清楚地认出那个人就是法布里奇奥，他总喜欢把肩膀斜向一边，尤其是立定的时候这个样子会更加明显。
“你们在这儿做什么？该不会是专门等我的吧？”法布里奇奥一边问一边向我们走来。
“哦，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在跟踪我，对不对。”他继续边走边说。
他走近后，看到我们手上都拿着武器，便说：“说吧，到底是不是在跟踪我？”他并不知道我们昨天外出的事情，更不知道明和马尔克斯他们的处境，他一定是以为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他不见了才上来找他的。
“我们本来确实要找你，但是现在出了点状况。”詹姆斯说。
“哦，那既然没我的事，我就先走了。”他扭头就走，根本没有打算要和我们继续的意思，他这种不管不问的态度让我心头一冷，我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个神仙。
“法布里奇奥，等等……”布朗叫住了他。
然而法布里奇奥并没有立即停下脚步，也许是惯性的缘故吧，总之他继续走了两三步才回过头问：“怎么了？是要道歉还是要问问题，不过，我告诉你，首先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其次，你问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回答。”
他说完后继续前进。
“明现在是人质。”布朗很冷静地说。
这一次法布里奇奥的表现跟刚才的差异简直天壤地别，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停了一下又回头冲过来。他看着布朗，头不停地摇晃，又看着詹姆斯，头还是摇晃，最后他把目光对准了我们面前的那扇门。
“在这里面？”他问，同时掏出自己的枪。
我们一一点头。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憋着声音说：“真是一群笨蛋，十足的笨蛋，你们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他把胳膊举起，看上去好像很用力。
他转了个圈又骂了一句：“笨蛋，真是笨蛋。”
从他的表现中很明显能观察出他真的很在乎明，我发现詹姆斯因为此还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目光。我不确定他的目光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这总像个好兆头。
“你们就这样像栅栏一样在外面直勾勾地站着？你们都不害怕把腰闪了？为什么不进去呢？”他近乎抓狂似的问。
“进去了一个，是卡萝尔，因为里面的人只对卡萝尔有一点好感，而且他挟持明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拿你交换。”布朗说。
“什么？你说什么？那我交换，我是商品吗？好吧，好吧，你们都是大英雄，就在这儿等我呢是吧，可是要是我今天不出来你们怎么办？”法布里奇奥非常夸张地比划着双手，而且还来回踱步。
“所以我们让卡萝尔进去了。”布朗继续说。
“真有你的。”法布里奇奥听见布朗这么说竟然把枪口指着布朗，他又说：“真有你的，我的朋友。你们让一个女人进去谈判，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掉了。”他把抢收起来双手抱头，看上去很痛苦也很焦急，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我，那种带着鄙视的目光让我不敢和他对视。他说：“我对你没话说了。”他转了个圈又说：“不是敬佩你才没话说，而是觉得你就是个又笨又拙的懦夫，你怎么可以让你心爱的人去冒险呢？”
说实话，我被法布里奇奥骂得心服口服，我确实不该那样，的确，在这件事情上我做的简直太糟糕了。然而当我拿我对卡萝尔的态度跟法布里奇奥对明的态度比较的时候，我更加觉得羞愧。我低下头，追悔着，检讨着，责备着，可是这些似乎不仅是徒劳，更是剧烈的伤痛。
法布里奇奥突然一脚踹开那扇隔着两个世界的小门，从小房子的窗户里射过来的光源一下子照亮了大半个过道。我看见艾德伍德靠在里面窗子的边上，他一手拿刀放在明的脖子前，一手向后伸去伏在窗沿上，看样子要是行不通他就会从那儿跳下去。
“站住，你再往前一步，他的脖子就断了。”艾德伍德恐着吓冲进去的法布里奇奥。
“快救我啊，奎里诺，快点救我。”明看到是法布里奇奥进去，几乎歇斯底里的叫声穿透了整个空间。
由于法布里奇奥现在背对着我，我根本看不到他脸上现在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呼吸很沉重。后来他说：“我听说你要拿这个人交换我，现在我来了，你可以把他放了。”
“你是法布里奇奥吗？他刚刚不是叫你奎里诺吗？”艾德伍德像个傻瓜一样问着傻瓜才能问出来的问题。
“呵呵呵，看来你比外面那群木头人更笨，你不知道奎里诺是我的姓氏吗？”法布里奇奥的言语中带着强烈的讽刺。
艾德伍德却因此更加用力，只看见明被勒得脸色通红，而且眼角还挂着泪水，估计这家伙以前从来没被人这么对付过。“哈哈，告诉你，我要是笨蛋，那么全世界就没有聪明人。你让我放人我就放人？你说你是法布里奇奥你以为我就会觉得你就是吗？不可能。”
“奎里诺，快点救我，你没看到我的脖子正在流血吗？”明继续哀声求救，在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对法布里奇奥的记恨，又或许他从来都没记恨过法布里奇奥。
“你闭嘴，你这个胆小鬼，你是个男人嘛？不就是划破一点点皮肤吗，你至于这么痛苦吗？”艾德伍德对明说。“还有，詹姆斯，我警告你，最好让你的人把武器都放下，包括你自己，这件事情本来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弄得跟硝烟四起的战场似的，但是我一看到你们都举着刀枪，你知道，我也害怕啊，我一害怕手就会抖，手一抖说不定这小帅哥的脖子就会和头分开，哈哈哈，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艾德伍德大笑不止。
“你这个老变态。”詹姆斯把刀子放在地上，他的愤怒只能通过动粗口的方式表达出来。
“是，我是老变态，我真的是，但是我也很绅士啊，可是你们别忘了，是你们*着我把绅士的一面隐藏起来的。”艾德伍德竟然把责任怪在我们头顶。他又说：“你们要是像善待所有老年人一样善待我，就像那位女士一样，你们瞧瞧，哦，我的上帝啊，她简直太优雅了。你们要都能像她一样，说不定我还会天天为你们讲故事的。”
“你这个狗娘养的。”我骂他。
“你才是个狗娘养的，你这个没种的家伙，真没想到你会让一个女人进来应付事，可惜的是，我不吃这一套，我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追求美女、享受男欢女爱的年龄了，所以，下一次，最好能想出点让我满意的招式。”
现在连艾德伍德都觉得我是个懦夫，看来我真的就是，我悄悄地把自尊心收起来装在口袋里，背对着我面前的一大堆人，我没有脸面去面对他们，我不好意思去看卡萝尔，我只能看着那些七拐八拐的过道和那些光溜溜的墙壁。
“要怎么证明我就是你要交换的人，你才肯放了他？”法布里奇奥问。
“很好，看来你正在学习妥协。当然了，方式很简单，我绝对不会让你跟那个胆小鬼一样把自己的女人放进来的。”艾德伍德继续大笑，笑声中裹挟着对我浓烈的嘲讽和不留情面的戏谑，我只能默默忍受，然而他不知道，其实法布里奇奥现在和我没什么区别，某种程度上他比我更加脆弱，因为他最心爱的人正在被艾德伍德拿着刀子架在脖子上。
“你不要停顿行吗？快说你的条件。”法布里奇奥继续要求。
“哦，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忘了，我年纪大了，六十多岁了，你能理解吗？”
“快说，快一点，你可真是个狗娘养的。”法布里奇奥大怒。
“好吧，年轻人，不要生气，慢慢来，轻松一点。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你带我出去，就你一个人。”
艾德伍德提出的条件确实很简单，但又很不简单，他似乎知道法布里奇奥对我们的重要性，又似乎看出来他在这里有些不被人欢迎。
“什么？不行，你不能答应他。”布朗急了。
“我的事情用得着你来决定吗？”法布里奇奥回头反问布朗。
“可是外面都是僵尸啊，你还想不想活了……”
“住嘴，我说过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来决定。”法布里奇奥很坚决，他又回过头对艾德伍德说：“可以，我答应你。”
“哈哈，太好了，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爽快的人合作。”艾德伍德很得意。
“现在放人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立即放人了，你这不是在欺负老年人吗？等到我们到达对岸的小镇时，我自然会放走他，而且到时候你得跟着我，因为我放开他的时候就是抓住你的时候，明白了吗，年轻人，还需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吗？哦，拜托，现在的年轻人耳朵都不好使，这是我知道的，但我希望你的耳朵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