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眼前的一切都开始不规则地放慢了速度，尤其是当我突然回忆起哈珀监狱当天的一幕幕时更是如此。.org
我仿佛看到了马尔克斯和布朗站在监狱的二楼互相对骂，他们两人好像把隔了几辈子的仇恨放在那一刻准备做个了断；我看到了法布里奇奥装成尸体躺在我身旁两英尺的地方，他斜着眼睛不停地瞪我；还有费尔南多和塞巴斯蒂安，以及明，他们都在对我发飙，好像是我害了他们。
我清楚地回忆起了我当时倒地的一瞬间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那些画面无非就是在死亡和半死亡之间的来回挣扎而已，而且这其中还夹杂了无数的面对活死人的紧张和对未来的堪忧。
我使劲地保持眼睛紧闭，我不想再浪费这一次的宝贵机会了，我想上一次我错过的在今天必须重新拾回。
然而事情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和固定。
我被某人拉了起来，然后听见子弹的声音在耳畔呼啸，接着是各种颤抖的声音，而且我敢断定这其中还有哭泣的声音。尽管我被拉了起来，但是我睁不开眼睛，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旦睁开眼睛就会再也看不见整个世界。
我甚至能感觉到门廊并没有被击碎，它依旧矗立在我们的头顶，我可以十分清楚地感受到来自门廊的玻璃穹顶穿透进来的阳光，它是那么的温暖，又是如此的刺激。
“咣——”我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下来，我差点失去听力，只觉得一只耳朵嗡嗡直响。紧接着又是狠狠的一巴掌，我的另一只耳朵也开始不听使唤地发出嗡鸣的声响。
我猛地把眼睛睁开，看到一群人正在注视我。而此刻我们已经身处门廊以内，隔着玻璃门就是僵尸，我看到塞巴斯蒂安和费尔南多正拿着枪站在门口，他们让我想起了原先站在两边的兵马俑雕塑，只可惜他们两不是泥做的。
“*，你这个……”我清醒后的第一分钟就听见詹姆斯骂我，然而他并没有把后半句骂出来，而是攥着拳头在身旁的柱子上砸了两下。然后他又转过来，伸出的手指似乎是要挖走我的双眼，只听见他说：“你到底想怎样？把我们害死？”
我没有回答他，我想起了哈珀监狱倒地的那一幕，在那天似乎也有人这么问过我，难道我注定就是个灾星，我不信，我一点都不相信，要不然卡萝尔就不会跟随我了，况且她已经答应我要在僵尸被清理之后和我结婚的。
“是不是，你就是来害这些人的？”詹姆斯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
说实话，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想我可能又错过了某些片段吧，而那些我错过的片段也许就是最精彩却也最紧张的部分。
詹姆斯带着怒气转身离开，向着我对面的柱子后面靠过去。
卡萝尔也站起身子追他而去，我以为……是的，我的以为仅仅是我的以为，卡萝尔追过去只是说了些很放松的话接着又重新跑回来。
我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出她现在很在意我，难道是因为我已经脱离最危险的境地了？我不确定。她淡淡地说：“你差点害死——所有人，真的。”她说完后便站起来捂着脸离开，而且她一直没有看我。
我不愿意胡思乱想，我不想把卡萝尔的这种态度当成是她想要放弃我，因为只要朝着这方面稍微想一点点，我都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进而把整件事情放大，这样一来我也许会怀疑我看到的，我会怀疑卡萝尔，会怀疑詹姆斯，会怀疑我们之间，我和所有人之间会结束。我觉得越是想下去就越觉得想不开，我回忆起了当初离队的大卫奥康纳，他临走时的背影是那么叫人心酸。
我不得不努力找个借口把事态的方向扭转开来。我一抬头，刚好看到马尔克斯在看我，他的眼神里并没有让我害怕甚至觉得有敌意的味道，我把刚才晕倒后想起的事情对他讲了一遍，我原本的目的是让他能够为我解释一下我不理解的部分，以及对我补充一些我错过的部分。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看了看杜宾，看了看布朗，又回头看了看在门口的费尔南多和塞巴斯蒂安。他指着身后的玻璃门对我说：“看见了吗？那扇门外就是地狱，刚才要不是我们手上的武器很给面子，我们真的就有可能会跪着见上帝去了，你明白吗？你问的那些抽象的我根本没法回答的问题让我很为你担心，难道你没发现詹姆斯和你的女朋友很难过吗？”
“难过？他们会难过？他们刚才明明就是在埋怨。”我心里默默地回答着马尔克斯刚才对我提出的问题，我本来想告诉他刚才如果是别人那么对我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是他们两个，我很伤心。我没有说出来，我也不能说，这是底线。
我把眼睛重新闭上，我想把那些不痛快的痕迹都咽到肚子里。我努力吸气然后呼出，这样做的效果很好。我睁开眼对他们说：“好了，咱们继续吧，这次我一个人一组，我发誓不会再连累你们了。”我看到所有人都在看我，除了一直站在柱子后的詹姆斯。我向他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问他：“你刚才听到我说的了，对吗？”我想了一下又说：“对不起，我很对不起。”
卡萝尔在后面拉我，我不确定她拉我的意思有几层，但我尽量控制自己不朝着最坏的那一层去想，我知道自己在逃避，在伪装，在出卖自己，也在成全别人。
我把她的手甩开的一瞬间突然觉得很激动，我想象不来她和詹姆斯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被夹杂中间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我把怒火压了下去。
詹姆斯听见我在道歉，便回头说：“你又想怎么样？难道还要……”他说话的时候把手伸出来准备拍我的肩头。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他似乎看出了一点不详的征兆，可是他很冷静，他说：“好吧，我摸不透你，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别人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你却忙里偷闲地躺在地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知道你最近很累……”
“停下来，”我伸出手，把手掌竖立在他面前。
“你到底怎么了？”他瞪着眼睛问我。
“我都说了这一次我一个人一组，你还想怎么样？一直埋怨下去吗？这就是你把我当朋友而我必须承受的吗？”我开始把憋在心里的委屈和不解一点一滴地挪到嘴边。
“你怎么了？”他这次干脆没有看着我问，而是看着周围的人，他耸着肩膀，那样子看上去很抓狂又很无奈。
“我没怎么，你要是不想让我去也好，那我不去了不就完了吗，我待在这里看护房子也挺好啊。”
卡萝尔伸出手直接向我额头探过来，被我一把打向一边。她的脸突然红了，眼睛也跟着红了，她哭着走开了。
“嗨，你怎么了？”
“嗨，你这家伙是脑子供血不足还是短路？”
“你疯了？她是卡萝尔啊。”
“哎！”
我看到所有人都开始一起把矛头指向我，他们是在替卡萝尔和詹姆斯打抱不平吗？是的，一定是。但是为什么没有人为我这么做呢？为什么我就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利用品呢？
“我来看看，一定是摔晕了，他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要是他的脑子出现问题，那我们也跟着完蛋吧。”费尔南多从后面挤到前面，他蹲在我面前，也伸出手准备放在我额头上，我刚想伸出手把他的手打开，便突然觉得脑子很痛，然后我向后躺下去了。
这一次我没有刚才那么幸运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我看到了卡萝尔和我手牵手走在家乡的沼泽地旁边，她一直在对我讲话，各种类型的话题，而我就这么安静地听着，从天上听到地下，从水里听到山上，从现在听到以后……
一声枪响把我从虚无的世界中再次拉起来，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卡萝尔正抱着我，我想起了刚才冥冥之中看到的场景，我也把她抱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一分钟一个人，你是魔术师吗？”我听见有人在问我，但是我分不清是谁。我把头埋在卡萝尔的后背，那一刻我好想突然清醒过来，清醒后的后果就是崩溃，无休止的崩溃，因为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大脑开始运转不灵，这是个可怕的灾难。
我意识到了刚才对卡萝尔的怀疑和对詹姆斯的怀疑，对他们两个的怀疑都是这场大脑灾难引起的，我现在可如何是好，这件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解释的地步，我不奢求詹姆斯会谅解我，但是我想求他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