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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分节阅读_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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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亮了,聂无双辨认着南方已经走了一整夜,脚已经痛到几麻木,歇息的时候脱下鞋子就能看见平日娇嫩的脚上磨出一个个水泡。她看着茫茫的密林,不由苦笑,也许自己会死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没有人知道。

什么血海深仇,什么爱与恨统统都这么悄然湮灭……累

经过一夜奔逃,她嗓子已经干得要冒烟,放眼过去,除了一棵棵茂密的树林根本看不到一个人。

她轻抚小腹,低声喃喃道:“孩子,我们娘俩真的会死在这里吗?”

可是林间寂寂,没有人能回答她。聂无双靠在粗大的树干边,就这样坐在这里等死,等着被人发现尸体吗?

她笑了,低低地笑了起来。

要死,也不能窝囊死在这里。她若是不走了,如何能引开萧凤青的追兵。又如何能保护他的孩子…心底涌起一股酸涩,她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身上也有他的骨肉,又有谁来保护她?

她哭了一会,擦干眼泪,从头上拿下一根凤簪,丢在地上,遥望来路,眸色复杂,此时萧凤青大概知道她已经离开皇宫,若是他要出宫寻找,也许过一两天就能寻到这个地方,发现这支凤簪……

她想罢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晨曦初绽在林间,她在清凉的光影中,窈窕的身影带着不屈,一步步离开这个密林……闷

聂无双走了半天,终于出了那个密林,一条宽阔的河水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辨别方向,沿着河一瘸一拐的寻找摆渡的艄公。终于在一处找到一艘乌篷船。她想了想,拿了点泥土在脸上悄悄一抹,装扮成从京城逃出的人,上前哀声求道:

“这位大叔,能不能帮忙渡河,奴家要去东林寺。”

艄公见她浑身狼狈,头发蓬乱,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走得急了摔了,黑一块,灰一块的,只有一双明眸中水光点点,格外楚楚可怜。

他连忙道:“快上来吧。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聂无双见他面上犹带狐疑,半真半假地哭道:“大叔不知道吧?京城都乱翻天了,有人趁皇上御驾亲征京城空虚,就叛乱了,现在京城的人都纷纷逃命了!”

艄公闻言大惊失色,手中的摇橹掉了都不知:“什么?!有人造反?是谁啊?当今皇上那么好,怎么可能有人造反?!”

聂无双心中黯然,是啊,萧凤溟仁政爱民,体恤百姓,但是哪里挡得住底下各种各样的汹涌野心。特别是萧风青,他全然的信任却不知自己到头来却是养虎为患。

但是此时却不是闲话这个的时候,聂无双含糊敷衍道:“奴家也不知道,所以要赶紧去东林寺那边寻我的远亲,避一避祸。”

艄公一听,爽快地答应:“上来吧。姑娘也是有运气的人,知道这条河能去得了东林寺,要不绕上了陆路,可是要走上三四天的。一个姑娘家的,独自出门多不好啊……”

他唠唠叨叨地说着,聂无双却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上了船,这才觉得浑身都散了架。只能任由艄公一路摇橹一路与她闲话。

这一路还算顺遂,聂无双善于察言观色,艄公为人耿直,几番谈话下来,他已经把聂无双当成亲闺女一般疼爱。若不是东林寺到了,几乎要将她认作干女儿。

聂无双心中感激,拿了银子去谢他,艄公却是不接,还送了她一包干粮清水。聂无双匆匆谢过,又继续向着东林寺而去。所谓望山跑马死,聂无双忍着脚上的剧痛,在天擦黑前这才赶到了东林寺的山脚下。看着那巍峨耸立在山间的寺庙,她正要上前,忽的有两个知客僧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这位施主,请问您是上香还是还愿?”其中一人狐疑地看着她。

聂无双一打量自己,只见身上这身宫女衣服已经被树枝划破了不少地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浑身狼狈不堪,根本认不出她原本的面目。

聂无双不敢让他们知晓自己的身份,上前低声哀求:“奴家是上山找清远禅师……”

她话还未说完,其中一个知客僧就不由嗤笑:“你又是谁,口气好大,一开口就要见我们方丈禅师?天黑了,本寺不留宿妇人,姑娘你还是走吧,免得等等我们赶人!”

他们拒绝的口气已经是十分明显,聂无双微微一怔,难道说今夜自己无法上山了?那怎么办?又该怎么办?前无去处,后又有追兵……

她心急如焚,只在原地踟蹰站着。

两个知客僧见她不肯走,脸上已是不耐烦,其中一个粗鲁一推:“那妇人还不赶紧离开这里,这东林寺岂是想进就进的,更何况天黑了,你要上香还是拜佛,明日一早再来!”

聂无双被推得微微一踉跄,几乎要跌在地上,她心头火起,回头怒目而视:“佛说众生平等,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百姓的吗?”

犀利如刀的眼神刺得两个知客僧一缩,他们面面相觑,想要发作却不知怎么的不敢。

聂无双平了平心气,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佛珠,咬咬牙当做最后的赌注,上前交给两人:“两位师傅行行方便,清远师傅认识奴家的,他看见这串佛珠一定会见奴家的。”

她见两人犹豫,又偷偷塞了他们一锭银子,恳切道:“奴家不上山,就跟清远师傅说两句话,带个口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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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避祸(二)

许是她的银子起了作用,或是她声音中的凄惶无助令两位知客僧面上有了意动,终于他们两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粗声粗气地道:“既然如此,你且在这边等着,待我们去禀报方丈禅师。”

他说完狠狠瞪了聂无双一眼,亲自上了山。此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山脚处有风吹过,吹得聂无双不禁打了个寒颤。经过两天两夜的奔逃,一路上她食不果腹,就算干粮吃到口中亦是食不知味。忧心忡忡又惊慌无措,在此时此地她已是忍耐到了极限。累

她慢慢抱着双肩寻了一处树边坐下来歇息。山中寒冷,此时又是五月初,应国天气还未完全转暖,她枯坐在树下,看着渐渐暗下的天幕下的东林寺,忍受着山间的寒气逼人。这里她并不陌生,几次来,行仗逶迤好不风光。或避祸或礼佛,那时荣耀,却不知有一天她会这样狼狈地过来寻求避祸。

她脑中昏昏沉沉,只能蜷缩在树下。那守候在山脚的知客僧见同伴久久不回,终于不耐烦,匆匆离开——日暮时分,寺中要紧闭寺门。

聂无双看着他离开,想要唤他,却是无力。风更大了,吹过山间万顷松涛,簌簌作响,她茫然看去,在这山间似藏着无数鬼怪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她目光转到那千级山阶,心中的希冀一点点化成灰烬。眼底灼热一片,却没有泪落下。闷

原来绝望竟是这样的,发不出一声,也再也没有力气向前一分。

她更紧抱住了自己,终于昏在了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忽地有光亮,她想睁开眼,却是双眼沉重,浑身酸疼难受。耳边听得有一声清亮的佛号。她心中猛地一震,竭力睁开眼,终于在一团光亮处,看着那眉眼俊秀祥和的清远。

他身着一身青灰色僧袍,幽幽檀香传入她的鼻间。她定定看着他,嘶哑地道:“清远……禅师……”

清远拂开她脸上的乱发,仔细擦干她脸颊的脏污,灯笼的光照上,他浑身一震:“皇后娘娘……”

聂无双朝他伸出颤抖的手,有泪从眼中滚落:“救我……”

温暖袭来,清远已一把把她抱在怀中,有山风吹来,却不再寒冷,他身上的温暖透过缁衣熨帖在她的身上,有什么在心中安然落地,泪水不听使唤地滚落在他的胸口。

“娘娘……”他看着她在他的怀中抖如秋叶,眉宇间的祥和通通不见:“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聂无双只是伏在他的怀中无声地落泪。

一声叹息传入她的耳中:“娘娘,得罪了!”他说罢,用宽大的僧衣将她包裹,抱在怀中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而地上,那一盏素色灯笼寂寂燃着,不一会,有风将它吹翻,烛火烧起,一团红彤彤的火焰腾然烧起,那明亮的火光似要将一切都要吞噬……

身子在沉沉浮浮中不知归向何处,年轻僧人身上有温暖的气息,源源不绝,带了幽幽的檀香更添几分神佛的慈悲与祥和,有那么一刻,她只觉得自己是被佛光感化,就想这样沉沉睡去。

她不愿想自己被他带着走了多久,也不愿理会他会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走过那长久的黑暗,终于耳边的风声与木鱼声都统统退去。耳边又听到他宣了一声佛号,紧接着,有盛了热水的碗递到她的唇边。

“娘娘,喝口热水……”他柔和的声音似梵音,平静中带着慈悲。

聂无双闭着眼睛颤抖着就着他的手喝光碗中的水,终于缓过一口气,她睁开眼,看着灯下的清远,想要说什么,泪水却滴落在他的手心:“救我……睿王……谋反……”

她抽泣起来,身子抖得无法安稳,美眸中俱是最后一丝希冀:“而我身上有孕,无法再走……清远,你一定要救我,救救我,还有我的孩子!……”

这佛门,这曾经她利用过和憎恨过的慈悲佛门现在却是她唯一的庇护港湾;这眼前的年轻僧人,她曾经嗤笑过与不屑过的善良僧人,现在却是她唯一寻求慈悲的希望。

世事令人无法预料,更令人无法不怀疑冥冥之中是否有一双手在安排这一切。

清远的面容带着悲悯,手心一暖,他已经握住她的手,一条朴素的佛珠套住她清瘦的皓腕。聂无双低头一看,泪更急地落下。这是方才她交给知客僧的那串佛珠。这就是当初他就任东林寺方丈一职回赠给她的礼物。她一直戴在手腕上,却不知自己有一日在今日能用上。

“皇后娘娘,清远曾经说过,将来娘娘若是有难处,清远一定会帮助娘娘。”他的声音平静而悠远:“更何况,佛门就是庇护的所在。”

聂无双抬起泪眼,朦胧中,他清俊祥和的面容那般看不分明。

他顿了顿,垂下眼帘,叹息似地道:“就算全天下娘娘无可庇护的所在,这佛门永远为娘娘打开。”

聂无双浑身一颤,欣慰与愧疚在心中交织。她半掩了面哽咽难言:“难道……难道当初清远禅师你就看出我有这么一天吗?”

她哀哀地问:“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清远看着她哀戚的面容,为她拭干泪水:”不要再想了,娘娘好生歇息。谁人无错,谁人无苦。这些佛主都知道。“

他的话有神奇的令人安心的作用,聂无双渐渐停了泪,伏在他的怀中,疲惫地闭上眼,耳边柔和的梵音响起,奇异的声调令她安静下来终于坠入无边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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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避祸(三)

过了许久,清远看着她沉沉睡熟,这才把她放在床榻上,为她细心盖上被褥。禅室外有风呼呼吹过,他静静注视了她许久,这才吹熄灯火。

月光撒了进来,他坐在床边的蒲团上,默默念着经文,念着唇角忽地划出微笑的弧度:不知为何,一向平和的心中此刻竟隐隐有了平安喜乐……累

……

承华宫中一片哀哀凄凄的哭声,所有伏地的宫人都怯怯看着那座上如魔魅一般的男人。

萧凤青身着犹带着血污的银甲,俊眸微微眯,看着手中的一支凤簪,这是他从东宫中地上捡到的,那熟悉的五凤凤簪,整个后宫中,只有她有资格可以戴。

东宫,最后她出现的地方。也是她最后消失踪迹的地方,确切地说,除了谨嫔手中的二皇子,这东宫也是太子,大公主与三皇子消失的地方。

他琥珀色的凤眸中渐渐弥漫着寒意,似察觉到了他身上森冷的杀气,地上伏地跪着的宫人俱不由发抖起来。

“说!她去了哪里?”萧凤青环视着这满满一地的宫人,声音慵懒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奴婢……不知……”

“睿王殿下饶命,奴婢们真的不知!”

“睿王殿下饶命啊!……”

满地的哀声惹人心烦。萧凤青眸色渐渐发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