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平？”阎王一个愣神，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水面上忽然掠过一阵凉风，水面忽然变得平静下来，只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所有人心头都一紧。
“快说！”水龙王双手吃力地撑着自己的身子，靠在船沿。
“好！”阎王声音忽然有点儿哽咽，紧闭着双眼仰头长啸一声，“水龙王，申屠氏，名青书。生于水，踏浪来，死于水，随浪离。正六岁，渡三峡，一天间，头到尾。十二岁，斗四鬼，自此后，四鬼退。十六岁，战鳖王，提夜叉，破开膛。二十岁，刺青图，斗白龙，言离别。水龙王，水中生，水中死！”
阎王唱到这里已经说不出话来，拳头生生握紧，银牙都差点咬碎了。此时一阵清风再度拂过，吹起水龙王搭在身后的长发，飘飘然的模样就像是一仙人一般。
“好！好！好！水龙王，水中生，水中死，说的好！”水龙王仰天大笑道，再说出三个好字便开始咳嗽，摊开捂着嘴巴的手，只见水龙王手心竟然多了一滩黄水。
“鸣曲！送龙王！”阎王双眼始终没有睁开，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也许是怕看见龙王离去的样子，也许是在骗自己，一睁开眼龙王就没事了。
“这水真的是黄泉水，好冷！”水龙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船边，眉毛脸庞上已经多了一层白冰，好像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块巨大的冰块一般。
“披上金羚羊的毛皮，会好起来的！”鲁班尺一个颤抖，一双老手颤抖着要将金羚羊的大衣披在水龙王身上。
水龙王这一次没有拒绝，紧紧地裹着身上的大衣，吃力地说道：“呵呵，好暖和。大家记住，这水千万不能沾到伤口上，谨记！”
听见这句话，我们才发现水龙王的胳膊和腿上多了几道伤痕，怕是之前和食人鱼骨周旋时候留下的。而那些伤口已经开始泛黄，向外正不断地流着黄色的血液，皮肤也似乎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就好像是包了一层薄膜的黄水一样。
鲁班尺在一旁拿出一只木质的乐队，乐队放在自己的手掌上，风萧萧兮易水寒，这首诗悠悠从乐队中传了出来。
“哈哈哈，好一个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我是不回来了，我要回家了。”水龙王回头看了一眼黄泉水，对着我们微微一笑，“我再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不要！”胖子已经感觉到了水龙王想干什么，伸手想要抓住水龙王，却捞了一个空。
水龙王对着大家留下最后一抹灿烂的微笑，整个人向后栽了下去，就像是之前他入水的动作一样，只是这一次他再也回不来了。
“送龙王！”阎王长啸一声，慢慢垂下了脑袋。
“送龙王！”胖子已经瘫坐在船上，大声应和着。
“送龙王！”掌上燕已经醒过来了，捂着嘴巴眼泪不断溢出眼眶，支支吾吾才说完这一句话。
…
“送龙王！”十二声送龙王回荡在黄泉水之上，就连不懂汉语的强巴也对着龙王下水的地方做着藏民特有的送别动作。
连一点水花都没有，龙王好像和黄泉水融为一体，慢慢地浮在黄泉水之中。我们看见水龙王身上的刺青开始越来越多，从后背不断延续到他的胳膊，大腿，前胸，最后顺着脖子蔓延到了水龙王脸颊上。当那刺青图完整以后，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真的就是一条龙，一条青龙，水龙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一口尖牙，仰头一声龙啸起来：“再见了！”
三个字不断回荡在水面之上，每个人都低着脑袋，就连黎九也呆住了。
水龙王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完这三个字之后，他的皮肤开始破烂，就好像泡在水里的糖纸一样开始消散得不见了踪影。没有一会儿，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完全消失在了我们眼前，真正和那一股黄泉水融为一体，甚至连骨头都不剩。
就在水龙王消散的同时，那三千水族似乎听见了召唤，又聚集成了一条巨龙模样。巨大的阴影很快就将四艘小船笼罩起来了，大家似乎开始明白龙王入水前那一句“我再送兄弟们最后一程”。
一条巨大的黑影带着我们很快就横渡了百米的黄泉，当我们下了船之后，三千水族并没有散去，而是构成了一个大大的脸庞。我们认出来了，那是水龙王的模样，水龙王的嘴角开始慢慢上扬，那是江南男子儒雅的笑，是属于水龙王的笑。
“龙王！”掌上燕已经捂着嘴巴哭成一个泪人，这个团队虽然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多长时间，可忽然就这么消失在大家眼前，所有人都陷入无比沉重的压抑。
每个人或低着脑袋，或红着眼睛，就连大黑熊眼珠子里都转着泪水，嘴里呐呐自语道：“龙王一路走好。”
说起来也奇怪，那三千水族构成了一个笑脸之后，竟然不散去，久久地在岸边环绕着，好像再告诉我们什么一样。
“天命，这怎么回事？”胖子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指着水里的笑脸问我。
“大家擦掉眼泪，龙王不想看见我们这种样子，对着他笑一笑。”我朝着大家歇斯底里地吼道，现如今要我们笑真的很难，很难！
“龙王还活在我们这里，大家不许哭，我们要笑，哈哈哈！”阎王第一个笑起来了，我却看见一种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龙王一路走好！”
当所有人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以后，三千水族消失了，再也看
不见踪影了，同时看不见的还有水龙王。
“收拾队伍，启程！”阎王最后对着水面鞠了一个躬，“大家给龙王鞠躬，不能让龙王白死。”
说完以后阎王不再回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所有人一个咬牙也将这份悲戚收回心里头。所有人里只有掌上燕还沉浸在悲痛中，小脑袋靠在我的身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这一次胖子没有再来捣乱，只是递给掌上燕一张纸巾后，开始忙活着帮掌上燕将形状收拾齐全，然后一把背在自己背上。
虽然悲痛，但是所有人都像是经过特殊训练一样，很快就准备好了，补充完了能量又开始启程了。
“阎王！”就在启程前我忽然叫住了阎王，想要跟他说说队伍里面内鬼的事情。
“怎么了？”阎王回头，此时的笑脸阎王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了。
“没，没什么，只是我想知道距离那目的地还有多远？”话到了嘴边，我却说不出来，因为此时此刻我不敢再相信这里任何一个人，包括老板和阎王。
“强巴，你来看这黑唐卡！”阎王将自己包里的黑唐卡展开，递给强巴看。
强巴也不含糊，接着唐卡看了起来，是不是闭上眼睛好像再回忆着什么。
这一次整个唐卡显露在所有人面前，但是我甚至不用看也知道这幅唐卡的模样，因为在我看见那唐卡一角的刹那，整幅唐卡的模样已经映在我的眼前。
这幅黑唐卡是一幅典型的藏区画风唐卡，黑色的基地图案，上面是一尊用金丝线勾勒的释迦牟尼的佛身。释迦牟尼的身色为肉红色，看上去庄严与神秘，释迦牟尼身下是无尽的红莲业火，这火焰仅仅是火苗处小小的勾勒，烈焰舞动的姿态就跃然于唐卡之上。
胖子在我耳边小声地问着：“这一副黑唐卡有什么用啊？我看这跟我之前盗出来的那玩意没什么区别啊？”
我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示意胖子听强巴怎么说。
强巴支支吾吾好像不敢说出来一样，但是阎王示意强巴可以放心说，没有什么避讳的。对于阎王的信任我很感动，但是同时我更害怕暗中的那个人处处掌握我们的所有，那样我们会很危险。
强巴有了阎王的准许以后开口解释道：“这幅黑唐卡是苯教的一幅传承，里面记载着格萨尔王将魔君埋葬的地方。”
“妈蛋的，我怎么看不出来啊？”胖子很明显想用调皮的话语来忘掉之前的事情，但是话一说出就不是那个滋味，他也闭嘴不说话了。
阎王示意强巴继续说，强巴点了点脑袋：“魔君埋葬释迦牟尼的眼睛里，佛祖的双眸有无尽的佛光，它能镇压邪恶的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