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座位上夹菜的老人眉头一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丫头，师父这不是为你着想，从小你就跟着我，嫁人之前也不知道先带来给师父过目！一封喜帖就这么托你师兄带过来”他顿了顿，又开始打量站在唐沫身上的商清延，“你师兄说你是给人骗婚了！还死心塌地地跟着那个男人，师父我知道你这个犟脾气一发作八匹马都拉不回，一气之下老夫就去度了个假！”
“……”
骗婚？
“原来霍子衡这么喜欢给我拆台……”
商清延意味深长地看了唐沫一眼，声音温厚中带着一股萧肃。
唐沫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师兄说的都是什么鬼话！害得师父没去参加她的婚礼，为此让她可惜了好久。
唐沫赶紧倒了一杯茶给师傅端上去，认真地说：“师父，这绝对是没有的事啊！我哪能被人骗婚呢，你徒弟我这么机灵。来喝口茶，顺顺气。”
“哼！你的意思是你师兄骗我啦？”师父没好气地说。
唐沫瘪了瘪嘴，咬咬牙，这个师兄。
“师兄他当时一定是脑子秀逗了说话才不清不楚的。”
师父将眉心拧成一个大结，拍了下桌子，“你师兄还不是关心你，这些年他对你多好，什么好东西都先捧到你手上，他做这些也是秀逗？！”
唐沫被他突然呵斥一声，吓得没再敢出气，肩头忽然一重，一直保持安静的男人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驱散了她短暂的紧张。
唐沫抬头，只听见商清延令人安心的嗓音传开：“师父，您培养了沫沫和霍子衡这么多年，不会看不出沫沫之前都没搞清楚的一件事。霍子衡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他喜欢沫沫，他说我骗婚不过是嫉妒心发作，因为沫沫嫁给了我而不是他。”
唐沫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落下时带来的细小震撼，情不自禁地瞥了他一眼，小嘴轻轻地咬着，其实霍子衡喜欢她这件事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但是更加震撼的是，刚才她都没来得及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知道霍子衡喜欢她的呢？不过是婚礼的时候她向他介绍霍子衡时见过几面，这样就能看出来？
如果是真的，他这个观察能力也是……可怕。
商清延一席话让师父沉静下来，侦察机一样来来回回扫视他，咳嗽着，脸色有点僵硬。
“好吧，既然不是骗婚，你可得保证好好对待我的丫头，要是让她掉眼泪，我老头子就要为她做主了！”
商清延下意识看着她，再次对上师父的目光，“您放心，我也不舍得让她掉眼泪。”
唐沫脸颊微红，师父就像她的父亲，而商清延在师父面前许下郑重的承诺，这已经将她一颗心填得满满的，她也希望有个人在为难来临时能站出来保护自己，在父母面前承诺能呵护自己，给她一个幸福的家。
手指忽然传来一阵细腻的触感，他站直身躯像个士兵，悄然地看了身边若无其事的女人。暗自将在身后偷偷地勾住他的小手指勾得更紧，坚定不移的眼神显露在他眼中，深深如漩涡，却有一抹爱怜，甚至说内疚。
这一幕哪里逃得开师父的法眼，他淡淡地说：“我这丫头从小活得像个小子，但她也要人疼……哎，都嫁人了！那边一间房就给你们俩住下了！”
眼看他起身要离开，商清延往前迈了一步，说：“师父，且慢。”
老人背着手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好家伙，我还以为你陷在浓情蜜意里忘了正事。接着！”
说话间，他已经将东西快速投掷过去，长笑一声，转身离开。
商清延接住他投来的东西，眉目一紧，一张信笺，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
“我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唐沫将脑袋往他身边凑去，想看看到底什么，无奈没看到半眼就被他收起。
“为什么不让我看啊？”
商清延却温润地笑，揉揉她的头发，“只是一堆数字，还要交给警方才能查出是什么意思，让你看你也不懂。”
唐沫睁大眼睛，“谁说我看不懂的，你给我点时间研究我就能看出来。”
如果是这样……
唐沫伸手要去拿，下一秒商清延将信笺往口袋里一装，快速按住她的手腕，淡淡地笑：“别闹。”
唐沫用没意思的眼神瞧他，瘪了瘪嘴收回手，“不看就不看咯。我去洗碗啦。”
商清延启唇微笑，月光越来越皎洁，依旧铺在她秀丽的头发上，照亮她整个背影，他的目光却越来越沉，再次掏出那张信笺，手指收紧。
屋子里唐沫在洗碗，商清延往屋外走去，果不其然看见正在门口乘凉的老人。
老人优哉游哉地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耳边听着录音机里古老的戏曲，嘴里咿呀咿呀跟着和，当商清延走到他身边时，慢慢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尽是漆黑的眸。
这一晚，老人跟商清延聊了很多事情，从刚开始的谈谈笑笑，师父开始卖弄他老人家的见识和各种绝活，再到从商清延口中证实许多他所知道的大事。
最后他将蒲扇一摇，喝了一杯茶。
“怎么样？老夫知道的事比你还多吧。”
商清延不知他从哪得来这些消息，也不得不佩服他获得消息的渠道很广。
“师父了解的自然比我多，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师父清楚很多事，是不是也清楚”缓了缓，他继续说：“沫沫的亲生父亲是谁？”
老人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高深莫测地笑着：“你查过了，但是查不出来是不是？”
商清延眉头蹙起，深深地笑，“师父果然很厉害。”
夜晚的风凉凉吹过，吹得门前那个新换的灯泡轻轻晃动，桌上茶水的热气散去。
老人眯起了眼睛，也笑起来：“这件事也算是当年的秘密了，没几个人知道，你查不到很正常。”
心中莫名一紧，商清延听见老人说：“这孩子的命苦，出身在一个人人都羡慕的富贵之地，只不过没有享福的好运，在她刚出生不久就离开自己的亲生父母，最后流落到L国来。”
商清延眸中闪过疑惑的光芒，有些急促地问道：“方芳芳不是她的亲生母亲？”
老人点了点头，说：“她确实不是，那个女人把所有人都瞒过了可就是瞒不过我。要不是丫头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对待，老头我早带着丫头玩去了。”
不是亲生母亲，那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收养唐沫？
老人再没给商清延开口的机会，接着说：“知道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就到这里吧。只要丫头现在过得好就行。”
商清延随他起身，侧过身看向老人，目光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如果告诉她的身世会让她难过，师父不愿这么做，我也不愿这么做。但是，您能否告诉我她父母的墓地在哪？”
老人似乎没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淡淡地笑起来：“哦难得你还有这份心。”
他吐了吐气，沉吟道：“好吧。你应该听说过M国总理夫妇在飞往法国的路上被恐怖分子劫机一事吧。”
不好的感觉立刻涌上商清延的心头，他握紧了手指，心口疼了起来，“是已逝的唐国明总理和他的夫人？”
“嗯，就是那件事。”
老人平淡的口吻并没有减轻这一番话给商清延带来的打击，父亲很小的时候曾经带着他见过唐总理和他的夫人，夫妇俩待人和善真诚，是M国极富威名的两个人，不仅热心公益，还致力于和平。
总理夫人在第一次见到商清延时甚至指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对着商爸爸半开玩笑说：“您的孩子真聪明，我要是生了个女孩，就让她嫁给清延。”
也许只是一句玩笑话，因为商清延后来也没再遇见总理和他的夫人，因为一场恐怖袭击，他们乘坐的那辆飞机失事在大西洋海岸，机毁人亡，坠入深海。
可现在老人提起总理夫妇，商清延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当时的报道也称总理夫妇和他们刚出生的女儿一起上了飞机，按道理是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你绝对想不到，在那场恐怖袭击中他们的女儿没有死，还活到现在。至于她是谁，也不用我多说了吧。”老人平静地说，朝商清延投来一抹看透人间事的领悟，下一刻又不着调地说了一句话：“该活的会活下来，该走的也会走，谁都留不住，谁也走不了，命中注定啊！”
说完，老人直接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转身走进了屋内。
空地上，风吹草地沙沙响，商清延坐在木椅边，一张圆桌摆在身边，沉默地转身，叫住了老人，说了一句话：“师父，您明天能帮我做件事吗？”
老人脚步一沉，转身严肃地看着他，情绪变换得飞快，“不能！我早告诉过你，不要让她掉眼泪，你既然答应了，却为何还不肯改变主意？执意要去受那种苦，让我的丫头难过？”
彼此都在讲述着只有两个人才懂的事情。
商清延轻轻地笑着：“这个国家的法律谁都得遵守，我也不例外，但我相信，法律会用它的手段保护每一个无罪的公民。沫沫，她会理解我。”
他虽是笑着，那笑容却无比沉重又坦然。
老人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没说什么话，点点头，再次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一道微弱的光从门外闯进，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时顺便将门合上，脚步轻缓地往床边走去。
夜晚，唐沫睡下后，只留着一盏灯光暗淡的台灯，商清延半支着脑袋望着她柔美的侧脸许久，目光留恋在她姣好干净的五官上，发现她手上还拿着一部手机，手指停留在有关他的微博上，他扫了一眼，失笑，才知道她注册了个马甲天天跑到他微博下留言。
例如：【老公老公我爱你！】【这次参加会议真是帅，我老公就是厉害……】
各种花痴又天真的告白一条接着一条，他知道她喜欢玩微博，却又碍于身份不敢用认证的号去说这些话，所以只好每天一条告白留言，他才发现，这个微博头像是一只羊驼的马甲，从他第一天注册微博就开始关注他整整五年的人，是她。
她，到底是喜欢了他多久？
嘴边不自觉勾起耀眼的笑，商清延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沉思着什么。
自从她怀孕以后她身上散发的温柔让人眷恋，对他的依赖更加明显，木窗的影子借着月光投落在床上，照在他轻吻她额头的那瞬间。
温暖清冽的呼吸落在她脸颊上，唇上，还有怀孕的腹部上，男人的动作温柔，目光真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