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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衷肠2

宣逸思及此,不由眸光一闪。他火速回头,见孟澈并未出来,赶忙压低声音凑近阿桃娘说道:“婶子,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切莫当真,当帮我一个忙。”说罢,快速朝阿桃娘眨了几下眼睛。

村妇们虽然大字不识,可上有公婆需要伺候,中有妯娌需要往来,下有子侄需要哄劝,于人情世故很是精通。阿桃娘一见宣逸这般,便知其有难言之隐。想起方才女儿说的柳道长家中有来客,猜测他口中的“帮忙”该是与“来客”有关,遂朝宣逸微微一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他。

“柳道长,这是我家鸡下的几个鸡蛋、还有我男人出海打的一点海产。”阿桃娘一边进了院子,一边呵呵笑着将竹篮递给宣逸。

宣逸与她客气了几句,便将他们母女让进院子,请她和阿桃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矮桌旁,又取来炉灶上的开水,冲了两碗粗茶端来。乡下待客,大多如此。

“柳道长,今日不忙?”阿桃娘显然心情很好,想来是她当家今日收获颇丰。

“还好,不算忙。”宣逸笑了笑,竖耳细听正屋内的水声停了,想必是孟澈已净完手和脸,略微提高声音道:“之前,你和我提的阿桃的事,我看着觉得不错,不知阿桃几时有空过来?”

说完,宣逸快速朝阿桃娘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帮忙。

阿桃娘当即心领神会,呵呵笑道:“柳道长何时方便,我家阿桃便何时方便。”

他们故意将对话说的暧昧不明,反正彼此心里都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宣逸想着,只要让屋里那人误会了好。

“那我先谢谢柳道长了,我明日……”阿桃娘话正说到一半,谁知门帘被忽的一掀,从内里走出一高挑公子来,白色衣摆随风微微而起。

阿桃娘和阿桃被屋里忽然冒出来的人唬了一跳,一同转头看他。待瞧清那人如天上冷月般的相貌,皆是一脸呆滞、惊掉了下巴。她们穷其一生,何曾见过如此俊美的翩翩佳公子?

阿桃娘和阿桃“噌”地从矮凳上立起,两人顿时觉得脸颊如火般燃烧起来,一脸不安地瞧瞧那人又瞧瞧宣逸。

宣逸也没料到孟澈居然会出了屋子,他本以为他会在屋子里呆着,愣了片刻才道:“呃……两位莫慌,这位是我族里兄长,特来此地探望我,顺便小住几日。”

阿桃娘和阿桃慌慌张张、抖抖嗖嗖地见了礼,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其实这本不能怪她们见识短,毕竟孟澈这种级别的美男子,在仙家中都难得一见,更遑论在民间出现了。

此时,那如玉一般的公子居然向他们拱手行了一礼,开口缓缓说道:“两位有礼了,往日族弟多受两位照顾,多谢!”

可怜的阿桃娘和阿桃脸都红透了,阿桃娘慌忙摆手结巴道:“哪、哪里,是柳公子救了我当家男人的命。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宣逸看着主动与邻里说话的孟澈,嘴唇微微张着,第三次被惊到了。

完了完了,孟澈是不是上次走火入魔把脑子烧坏了。居然主动与人攀谈?!

“只是……”

听到“只是”两字,宣逸直觉孟澈又要语出惊人,奈何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孟澈的话便出来了。

“只是,我这位兄弟,族里已给他定了亲,不日便要完婚,于阿桃之事近日恐有不便。”

宣逸仿佛听到“噼啪”一声、头顶似有惊雷一道闪过,劈得他连哑口无言。

他与阿桃娘言语模糊,原想引孟澈误会,谁承想孟澈竟直接找了个极大的借口不管不顾推了与阿桃有关的任何事。

宣逸此时抓破头也想不通,一向不撒谎的孟澈为何在此刻居然破例撒谎,只为了那模糊不清的对话吗?宣逸望向孟澈,一脸费解。

孟澈微微侧首,面沉如水:“族弟,可还记得那枚玉佩?”

宣逸眼睛不由睁大,怔愣地点了点头。

见宣逸虽然很是疑惑,却承认收了玉佩一事,孟澈遂看了一眼阿桃娘和阿桃,好似在确认她们正在听着一般,又转向宣逸,淡然地补了一记狠刀:“那便是定情信物,你当日可是亲手接了的。”你想找借口,我便将你的借口掐死在摇篮中。一点儿苗头也不给你留!

阿桃娘和阿桃双眼几乎快被惊得瞪了出来,双双转头望向宣逸。她们实在不明白为何此时会论及柳道长婚事,但是既然这位“兄长”和她们谈及此事,想必一定事出有因?

宣逸已然魂飞天外、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他脖子“咯咯”地转动,仿佛成了一个听从指令的木偶,僵硬地看了看孟澈,又僵硬地伸手掏出怀里那枚光洁莹润的白玉。

原来!当时!孟澈送他这枚玉佩——是、定、情、信、物、的意思吗??!!

宣逸盯着手中那枚泛着澄澈莹光的白玉,彻底地懵了,双目放空、好似灵魂出窍。他知道民间有男女互赠贴身之物以示私定终身之事,可他从未想到他与孟澈同为男子,这风俗依然同理?

难怪当时他会拉着他的手不放!难怪当时他会与他五指相缠!现在想来,这哪里是朋友之间会做的事,这分明是两位有情人才会有的亲昵行为!

自己在那时已经不知不觉默认了两人侣的关系,自己却还不知道!?宣逸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都有些不够用了。

他不由捂住胸口几欲吐血,心里只认定一个结论——孟立雪果然!从来不骗人!但他……会坑人……

孟澈见到那枚玉佩,嘴角似有松动,转头望向阿桃娘和阿桃,又微微弯了弯身子行了半礼,说道:“族弟当日收了这枚玉佩,然族里还未及时告知此乃定亲信物,故而族弟尚不知情才未告知两位,实在对不住了。”

阿桃娘和阿桃看着眼前冷玉似的俊俏公子又对自己作了一辑,呆愣得完全说不出话,只是连连摆手。所以这是哪跟哪?不是陪柳道长演戏吗?怎么变成和他兄长演戏给发呆的柳道长看了?

一阵风儿调皮地吹过,将院外一棵老槐树上新冒出的嫩叶晃了几晃。

当宣逸终于回过神来,阿桃娘和阿桃已不知走了多久了。

孟澈轻轻叹口气,走到宣逸身旁,牵起他的手,将他手中那枚玉佩取来,系了一根银色的细绳后,为他戴在脖颈上、摆入衣襟里收好。

随后,又温柔地将宣逸搂入怀中,手掌轻抚过他的背脊,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似在安抚又似在宣誓:“行言,别耍这些招数,无论你是恨我还是怪我,我都不会离开。我们之间,不管你如何对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但莫要牵扯旁人、莫要触我底线。”

宣逸听他如此说,不禁为之动容,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要放弃挣扎,真打算这么不管不顾的和孟澈在一起。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他还是想试一试,毕竟前路波折,他不忍心让孟澈和自己一样,从此后过着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的日子。

宣逸再三思索,原是打算今后对孟澈不理不睬,直到他对自己淡了心思、冷了心肠主动离开的。可是,之后却发生了一件事,因为这件事,宣逸的内心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