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医生
简清一也看到了这边，和柏之菁结束了闲聊，朝这边走了过来。她走到卓奚面前，开口的第一句不是“好久不见”之类的场面话，而是直入主题：
“听说你在演戏上面遇到了一些困难。”
而卓奚对她也不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总喜欢用些奇奇怪怪的话岔开话题，以掩饰真实的自己，而是顺从地应了一声：“嗯。”
她们看起来真的很熟悉很亲近，并没有因为分开一段时间而生疏半分。
简清一能够成为卓奚的场外援助，束白真不能，大概因为对于卓奚来说，束白真没有简清一那么特别而已。
“台词都记清楚了吗？”
简清一还在轻声询问，卓奚也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
“记住了。”
“导演指示的走位呢？”
“也记清了。”
“那么是因为有什么影响到你发挥吗？”
这一次，卓奚没有立即回答，她看向自己的经纪人，在两人重逢后第一次出口怼对方：“如果你之前在场的话不问用这么多问题了。”
在束白真看来，这其实带了点怨念，埋怨简清一没有陪着她。
简清一有点无奈，向她解释：“你知道我有点事要忙。”
卓奚笑笑：“我了解。”
简清一并没有因为她出言理解而松口气，她太了解她了，深谙她的一些脾气。果然——
“既然要忙的话回去忙你的吧，如果是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事，我会良心不安的。”
卓奚的话看似体贴，其实话里充满了驱逐味道，她在用她的方式，回绝了对方。
卓奚终究还是卓奚，一时的顺从只是假象，浑身带刺的状态才是更加真实的她。
束白真有些意外，也有些……安心。
看来，简清一也没有想象中的特别。
简清一似乎也没意料到会是这种发展，她设想过卓奚不会对她好脸色，只是没想到她直接推开了她。愣了一下，她道：“连先生请我来……”
“你不过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我的情况，然后跑到自己的面前，顶着一张关心的面孔……”卓奚朝她笑，“抱歉，我觉得这种关心有点廉价，甚至有点碍眼。”
简清一蓦地睁大眼。
她看到过各种各样的卓奚，第一次见面时，明明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却十分漠然，她冷漠地看着她，也不驱赶她离开，像是自己身边多了一粒尘埃，虽然碍眼，但也不影响生活。
后来卓奚慢慢“看”到她了，偶尔会跟她说两句话。
再后来，她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卓奚，因为失眠而焦躁不堪的，看着虚空发呆一上午的……她不吝把自己的真实状态展现在她面前，这是亲近的表现。
这个转变过程极为漫长，据说卓奚的前两任心理医生因为忍受不了挫败感而选择了辞职。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她陌生的卓奚，准确来说也不能称为陌生，她看到过不少卓奚毫不留情地“抨击”别人的画面，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这么对自己。
“小奚？”她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简小姐，我现在还要准备上场演戏，能麻烦你不要妨碍我吗？”
“……”简清一笑得有点勉强，“我只是想帮助你。”
卓奚闻言突然笑出声，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噗，你能帮什么？你会演戏吗？”她说着偏过头看向束白真，“还是你觉得你比人家影后更厉害？”
束白真眼神闪烁，简清一则无言以对。
现场的氛围有点尴尬，连鸿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一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柏之菁走了过来，挽住了简清一的手，打圆场道：“清一姐，我有点事想要你帮忙，你可以随我过去一下吗？”
简清一是柏之菁哥哥的准妻子，而她并不讨厌她的这位准嫂子，这才过来解围。
“……好的。”简清一接受了对方为她搭建的台阶，但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了眼卓奚，“小奚，那你和束小姐去谈演戏的事吧。”走的时候明显心神不定。
她和柏之菁去了楼上休息室，留下连鸿脸色尴尬地面对卓奚。
今天这事他得付大部分责任。
“咳，你们去一边琢磨一下……”
他端着大导演的身份以掩饰尴尬，被卓奚似笑非笑地一眼扫过去，立马打住了话头。
连鸿百思不得其解，凑过去摆出八卦脸：“你们这是咋回事啊？”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私自请动我的经纪人吗？连导？”
连鸿不八卦了，紧紧闭上了嘴。
“咳，我得去检查场记有没有纰漏。”他祭出工作这张大旗，明目张胆地逃之夭夭了。
卓奚不以为意，没阻止他。
热闹谁也不嫌多，不少人还在往这边偷瞄，想要找点乐子。束白真见了，向卓奚询问道：“要去休息室吗？”
“不去。”卓奚拿出剧本琢磨，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小风波，投入到了演戏中，“这里氛围好，比较容易入戏……束导，你来演一便试试？”
束白真愣了一下：“……好。”
这两分钟的一出戏经束白真一演明显一样了，之前看热闹的人见了也立马转换了心态，偷偷学起艺来。卓奚看得认真，一边看一边在沉思什么。
束白真收放自如，从戏里走出来，转头问她：“有悟到点什么吗？”
卓奚摸了摸下巴，深沉道：“你很好看。”
“……”
束白真局促不已。
卓奚失笑，没有再逗她，道：“我觉得可以叫连鸿来了，我有信心能够一条过的。”
“真的吗？那好！”
束白真是真的为她高兴，算不能像卓奚说的那样一条过，只要能够帮助对方一点，她很高兴了。她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为能够帮上忙而欣喜不已，一方面又还在为之前的事闷闷不乐。
迟疑着，她终于打算开口了。
“你的经纪人简小姐……”
“不是经纪人。”出师不利，卓奚很快打断了她的话。
“嗯？”
“她从没有帮我过联系资方，没有为我争取过一点资源，她算什么经纪人？”
“她只是我的心理医生，仅此而已。”
束白真惊讶，继而沉默。
她能感受到卓奚心中的不愉，而勾起这丝不愉的人想必是简清一了。
能够反复挑动卓奚情绪的人，仅仅只是心理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