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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出城(下)

每日辰时,城门大开;每日申时,城门关闭。

城门口守城的守卫严格按照时间和规定执行,不差分毫。

厚重的城门被生了铜锈的铁链吊起,长年累月的磨损让链条滚珠发出沙哑的咔咔声。

这道声音一响起,簇拥在城门口等待的人被惊醒了。

他们开始在城门口排成一条长队,这条队伍怎么也摆不直,扭曲而拥挤的蔓延开去。

想出城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春天的到来仅仅只给了这座城市一个可悲的幻影,开了花,树抽了条,但埋在贫瘠而干瘪泥土下的种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于是他们决定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带着妻子和孩子前往传说中那个富饶的赤赫城。

然而除此之外,这条漫长的长队里还有别的什么。

白梁吊儿郎当地坐在马车车厢外的木板上。

木板狭窄,可以供他依靠的部分并不多,他将半个**悬空着,上半身保持挺直的姿势,两只眼睛正像猫瞧见鱼一样全神贯注地盯着旁边一辆牛车上的姑娘。

牛车没有棚子,姑娘的脸露在外面,一点遮掩也没有,姑娘似乎感觉到白梁炙热的眼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去半边脸,不看痴痴的白梁。

白梁不由哀叹:“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马车车帘别撩起一个角,有愧探出头来,她穿着暗色麻布短衫,一头长发挽成为成婚女子的发式,看上去像普通人家的小女儿。这次他们伪装成平凡人家,柳大娘和何老头是爹妈,而白梁,柳娇娇和她则是子女们。

她看白梁又沉迷于美色,顿时没了脾气,白梁这人这性子,天大地大撩妹最大。

“你别光顾着看姑娘,去前面看看队伍怎么半天也不动一下。”

队伍极其缓慢的向前移动着,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时间是宝贵的,对他们而言更是如此。他们虽然成功从府里出来,但郭子怡也不是傻子,一旦发现了,派人来捉拿他们是迟早的事。

白梁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牛车姑娘的倩影上收回来,跑到队伍前面去打探。

过了半晌,白梁回来了。他对有愧低声说道:“在抽查户籍。”

完了。年龄可以伪装,年轻的姑娘可以伪装成满脸周围的老太婆;性别也可以伪装,俏生生的公子哥可以伪装成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可户籍证明却无法伪装。

城门前的守卫捧着花名册,每人自报家门,出示凭证,然后确认后在名册上用朱红笔花圈。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法伪造,更没法冒名顶替。

“这可如何是好……”有愧喃喃自语道

白梁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申深沉的神情。

他们此刻能做的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无比虚无缥缈,但又无比有用的东西上——运气。

前往缓慢蠕动的队伍陡然停了下来。

守卫粗暴地大吼着,他毫不留情地拦下来准备出城的牛车,“你,是你,你的户籍呢?”

被拦下的农夫忙解释道:“我………我叫马三千,户籍……户籍被我弄不见了……我们真的急着出城,大爷您通融通融吧。您若是不信,可以查查花名册,我家几口人几亩地我都能背下来。”

农夫的脸皱成一团,往下耷拉的眉毛和眼角耷拉得更厉害了,面部正中间那截凹进去的低矮鼻梁耸了几下,扯开了嘴边两条深刻的法令纹。

这张脸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软柿子。

本来烦躁的守卫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他正着上火,一直重复说过无数次的话,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单调而发威并且没有任何意义,让他急需一个突破口来发泄自己淤积已久的闷气。

“弄不见了?”守卫冷笑,“你怎么不把你媳妇弄不见,偏偏把户籍给弄不见了?你说你是马三千,那我也说我是马三千,没有白纸黑字的凭证,你说我该信谁?”

“可是……可是我真的是马三千啊,这是我闺女,这是我媳妇,他们都能证明我是马三千。”

“那也不行,你闺女,你媳妇当然是要为着你说话的,我这一句话,拿不出东西来你今天甭想走。”说完守卫昂起滚圆的鼻孔,趾高气昂地叫下一个。

“大爷,大爷我求求您了,我今天一定要出去,我媳妇生病了,城里已经没了药,再拖下去来不及了。”他卑微地哀求着。怪谁呢?只能怪他的运气不好,查谁不好,偏偏查到了他的头上。

守卫不耐烦地甩开农夫的手,真是活该,他这是按规章制度来办事,没得通融。守卫张开嘴,正准备骂几句,眼皮一抬,却看见坐在牛车上哭得梨花待遇的姑娘。

这姑娘长得不难看,在一群灰头土脸准备逃难的人里甚至算得上清秀脱俗。这下守卫顿时玩心大作。

毕竟不是每天都能抽查到白白嫩嫩的小姑娘,那些五大三粗一身汗臭的大老爷们,查起来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于是他语调一变,说:“行吧,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姑且信你,马三千是吧,行吧,过来检查。”

马三千压根不知道守卫的心路历程,以为是老天开眼,遇见活菩萨了,兴冲冲地过去接受检查。

守卫随便翻了翻那几只包袱,又在马三千和马三千媳妇的背上拍了两把,然后开始打起那闺女的主意。

“你身上装了什么?怎么鼓囊囊的?”

守卫的手不安分地在姑娘身上游走着,先是装腔作势地掐了掐姑娘的细腰,又在背后打了几个圈,接着往下一滑溜,手掌抓住了臀。

牛车姑娘羞得满脸通红,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里懂这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得难受,像离这个人远一点。

马三千和他媳妇默默在前面看着,也跟着心痛,自己闺女这么在自己眼皮地下被糟蹋,这谁能咽下这口气?但生气又有什么用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能先忍一时,委屈委屈闺女了。

大家都沉默着,可白梁却忍不住了,他看见守卫又捏又掐的手,一下子火冒三丈,大吼起来:“你干什么呢?有你这么检查的吗?”

他向来喜欢漂亮姑娘,不管什么类型的,勾人的,清新的,聪明的,总之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但他的喜欢都是建立在欣赏的基础上的,他不能接受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姑娘们受这样的欺侮了。

守卫的作为在场人全部看在眼里,但每个人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不做声。

白梁现在这么一嚷嚷,遮羞布被扯开,“谁检查的手摸到这里去了?”

守卫顿时无地自容,恨得面红耳赤。

坐在马车里的有愧听见白梁这一嗓子,心咯噔一下,这下全完了。

白梁这么嚷着,是想把事情闹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佳人有难英雄救美,这都是好事,无可厚非。

但现在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处理,这下矛头不是指向自个了吗?

果然,守卫松开手,转头对白梁喝道:“你!你这小子,叫什么?户籍证明呢?”

白梁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抿了抿唇,说:“我户籍证明也跟马三千一样,给弄不见了。”

“呵!”守卫冷笑,“我看不是吧,瞧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是匪帮的同伙吧!我现在要上报给韩大人。”

这话守卫只是说着玩玩,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话一出白梁和有愧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万万不可,一旦让郭子怡的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那所有的计划全完了。

“这位大爷,”有愧从马车上下来,嘴边噙着盈盈笑意,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不成器的哥哥计较,可通融一下吧,您的恩情民女铭记在心。”

“唷……”守卫心叹,今天运气可真不错,一口气来了两个可人的小姑娘,刚刚那个是差强人意,这一个是称心如意。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看到该有肉的地方,便多停留下来,欣赏将衣衫撑起的秀丽雪峰;到了纤细的地方,又多留恋一下,欣赏蜿蜒曲折的溪水河流,最后,这双眼睛落在了从袖口里露出来的半截的手腕上。只露出了一小截,却激发了男人本能的想象力,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地方也是这样的白皙柔嫩。他难得再想什么了,一伸手将那截手腕掐着,说:“那我得要先检查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有愧被掐的脸都皱起来了,这人下手没个轻重,把她不当东西似的往前一拽。

白梁火更大了,如果今天让自己兄弟的妻子被人欺负去了,那他真的要以死谢罪了,“你干什么呢!想都别想。”

她给白梁使了个眼色,我的小祖宗哟,求你别再闹了,再这么闹下去今天谁也出不去了。

不是被掐两把吗,这有什么,又不会掉块肉,有愧咬咬牙,柔声细语地说:“检查完了我跟阿爹阿娘,还有哥哥姐姐们能出城了么?”

白梁脸跟吃了一颗苍蝇似的,但也无能为力。

守卫捏着有愧的手腕,笑着说:“你说呢?”一边说一遍顺着骨节往上摸。

一道冰冷的低喝突然从身后传来:“松手!”

守卫一听声音,脸色顿时变了。他回过头,看清来人,扑通一声倒在地,讨饶道:“韩大人,韩大人我知道错了……”

韩悦着一身青山,冷漠地扫了那守卫一眼。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一座城,如果让这样的人看守,还有什么是攻打不进来的?

再坚硬,再古老,再厚重的城墙都会有被武器和军队打破的一天,当那个时候到来,唯一还能坚守的,是人,

而这些酒囊饭袋……到底有何用处?

“跟这位姑娘赔礼道歉?”韩悦冷冷地说。

守卫连连道歉,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不像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错了,而是像在埋怨自己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差。

韩悦没心思继续留在这里,对于这种低俗的闹剧,他毫无兴趣。

他的身上有更重要的任务,那是守住城门,绝对不能让何愈的家人逃走。

这个任务很简单,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完成。

而他之所以会这样想,居然是为一个极其可笑的理由……

韩悦准备离开,他撩袍转身,正好撞进那双黑亮的眼眸。

他冰冷的脸色微变,但又马上恢复镇定。

真是没想到,居然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