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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之夜(四)

另一边厢。

“哈嘿!”

逆着干冷刺骨的晚风,尉迟太丰仿佛是在坐云霄飞车一般,一路在空中边胡乱翻转,边怪叫着往马小玲指示的目标飞去。他手足末端扑腾跃动的幽蓝色火焰,将他个性里最张狂的一面彻底引燃,在夜空中如一发礼炮炸响。

尉迟太丰所使用的术法是灵体凭依,简而言之,就是让某种富有力量的灵体,依附在自己身上,通过操纵灵体的力量战斗。灵体凭依根据依附的程度,可分为局部凭依(身体某一部分或若干部分)和全部凭依。术者根据自身的需要,通过类似纹身的技术,将凭依的术式写于最常凭依的位置皮下,以便随时激活(当然,使用单次画出的符文激活亦可,但一次一画,比较麻烦)。

尉迟太丰全身上下,共有六个凭依术式,分别刺在额头正中、胸口正中、双掌掌心以及双脚脚背,当六个术式全部激活,他便能化身成可怖的幽蓝色火人。只是大多数情况下,尉迟太丰都只点燃四肢的术式,这倒不是他自恃实力高强,而是恰恰相反,他清楚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完全驾驭住自己的灵体:幽冥火。

幽冥火乃人地交界所特有的一种火焰灵体,由无数游离于这两界之间的游魂野鬼所发出的恶气、怨气和怒气凝聚而成。虽名火焰,亦有燃烧物体的能力(与物理学上的燃烧不同,幽冥火对物质的燃烧,准确来说,是对物质分子结构的瓦解),却不温不热,往外散发的,是与常识相悖的彻骨寒气。幽冥火没有意识,有且仅有天然的狂暴本能,火舌会主动地往四周蔓延,无差别地将捕抓到的猎物饕餮殆尽,是狂暴、野蛮、疯狂的综合体——这正是令尉迟太丰头疼的地方。

驾驭灵体,对所有凭依术者来说,既是基本功,也是最能体现他们水平的重要指标。对于那些选择有意识灵体的术者来说,尽管因为灵体本身有自主意识,而要在初期进行更多的抗衡,甚至会有被灵体反客为主的风险和担心。但因为彼此能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这就令到他们在顺利跨越最初的磨合期之后,通过相互配合,能够更容易发挥出灵体本身的实力。

对持有幽冥火的尉迟太丰来说,情况却折然不同。

类似于幽冥火这种无意识灵体,凭依术者仰仗技巧和对“一”能量的借调,就能很快上手,一旦完全驾驭,因为自主权完全在术者手上,他能运用得比有意识灵体凭依更得心应手。但因为幽冥火的狂暴、野蛮且疯狂,一旦开始凭依,尉迟太丰的精神层面就会受其刺激,不可避免地变得张狂、野蛮、嗜杀起来。要想抑制这种负面影响,他除了提升本身的实力,亦即对元神的修炼外,别无他法。所以为安全起见,尉迟太丰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同时使用超过四个位置的术式,亦会确保自己单次使用术式的持续时间,不会超过0分钟,以降低自己暴走的风险(说起来,在树林那一次暴走,得益于李大平的不请自来,才让尉迟太丰侥幸解除了凭依状态)。

“哈!”

感觉到目标气息与自己越发接近,尉迟太丰兴奋得高呼一声,脚下火舌更旺,速度再提,一心要扑到来敌身上,用自己暴怒的火舌大口撕咬、吞噬。

以时速四十公里在空中驰骋的尉迟太丰,眼见豆大的目标已经清晰地出现在视野范围内,顿时火劲暴涨,如一支已经到达了抛物线顶点的尖头标枪,枪头一拨,就杀气腾腾地斜往下直朝目标俯冲过去。

身穿纯黑色斜襟唐衫的寸头青年抬头看去,一双淡棕色瞳孔慢慢被天空俯冲下来的那股暴烈的幽蓝色铺满。战斗一触即发,他却不紧不慢地抬起双手,十指弹动,如敲奏一架看不见的钢琴般,敲出一连串指诀,旋即双手往空中一伸,左掌摊直,仅挺直食中两指的右拳就往左掌心一撞。以他为中心环绕,钉在周遭树上、绕成半径三十米的圆圈的八张符纸登时一同点燃。

八团橘黄色火球各自扑烁着往四周辐射出一层淡黄色的薄膜,这八张薄膜甫一相互接触,便融合到一起,于眨眼之间,结成了一个深入地底的球型结界,将唐衫男子和尉迟太丰都笼罩在内。

“哈!哈?!哈?”

全速俯冲的尉迟太丰正狂笑着,却莫名其妙地感到手脚上的火焰力量逐渐微弱,飞行的能力也因此而变得不稳定起来,隐隐有坠地的趋势。幽冥火的衰弱,换来的是尉迟太丰心底被点燃的狂性收敛不少,头脑逐渐清醒过来的尉迟太丰,只一瞥周遭的情况,大脑中就闪过一个名词,心中的警钟当下敲得无比响亮。他手脚齐齐指向地面,借着余下的火焰将身子往上一顶,在稍微减速的同时翻转起来。

在离地近二十米的距离中,尉迟太丰足足完成了一个转体四周多的超难动作,这才狼狈地双手双脚同时着地。关节处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头一紧鼻子一缩,转而又庆幸四肢没断,虽然挫伤,但总算保得了齐整。

“这下地姿势,够犀利啊,不愧是尉迟家的嫡系。”唐衫男子皮笑肉不笑,饶有兴致地看着尉迟太丰乌龟趴地的姿势,后悔这个场合不方便取出手机,平白错过了一次在术者朋友圈中收赞的机会。

“犀利倒是不敢当。”

尉迟太丰心中愠怒,面上却不表露。站起身来,他细致地拍净了脸上、手心、膝盖上的灰土,又稍稍拨弄了下自己本也没有造型可言的一头卷发,反唇相讥道:“禁术结界?看来你自知法术行不行,却对近身战很有自信啊。但说起来,研究这个东西很废脑子,能用得出来,还对我生效了,按理说我们水平相当才对。我是灵丹二十符境界,你也差不多吧?你这样偏科,难不成是一心学好禁术结界,以后好占落单女术者的便宜?志存高远!志存高远!”

语毕,尉迟太丰嘿嘿一笑,还颇为夸张地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黑色手环。来者的意味虽然还没表明,但他大致也猜到了,马小玲别的地方不行,乌鸦嘴倒是一如既往地准。

“呵。”受了尉迟太丰的污蔑和挑衅,唐衫男子只是冷笑一声,身体微侧,双拳紧握架到下巴之下,右拳朝前、左拳贴肩,上身前倾,双腿叉开,冷言道:“世家子弟的**我是领教了,现在,我就来领教领教你的拳脚功夫。”

“呵?”尉迟太丰看唐衫男子这架势,嘴一歪就笑了出声,说道:“穿唐衫打拳击?你这人。。。。。。”

尉迟太丰言语间,脚步一错搭马,双掌摊开,一前一后架于胸前,重心下沉,如磐石一般压在地上,前掌指尖挑了几挑,摆出了黄飞鸿的经典架势,笑说:“来,让你感受下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