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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七章 坠欢重拾

前文书说到,暴雪坊点检无影秦如风使出苦肉计,被关在大理寺牢房内,引诱两浙分坊全员出动救援,目的是为了将分坊所有人一网打尽。而现在大理寺失火,牢房又内乱作一团。暴雪坊职人放出来的囚犯也并不都去袭击公人,他们之间有因为宿怨被分开的,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做个了断,捉对厮打的有的是。

秦如风提着刀从地下监牢跑上来,到处寻觅昔日同事,不留情面狠下杀手,因为一旦走脱了一个,叫总坊主知晓此时此地发生的事情,那他的余生就要在永远的危险中度过了。

身在上层的职人们只知道婴灵点检下令集体撤退,并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少人见到无影点检正准备打招呼呢,刀锋就招呼到他们身上的要害了。

秦如风用带血的长刀吓退几个拦路找茬的囚犯,继续向再上一层行进。下面两层他清理干净了,一共杀了八个职人。按道理讲,两浙分坊至少要有五十个人,算上看见的因牢内混战而死的几个,起码还差三十五个,而且关键是婴灵姐弟俩极其歹毒,他们肯定会牢牢记着这笔账伺机报复的,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

等他又上到了地上一层,只见得囚犯、公人和暴雪坊人依然踩着堆积在过道的尸体上激烈搏杀。这时一个提着宝剑的熟悉身影拨开人群,赶到了秦如风面前。

“你没事吧?”紫星故作冷淡地问他。

“没事。”秦如风顿时觉得握刀的手有些失去力量,心房好似被什么东西戳动了一下。对旧情人,他还是下不去这手。

此时一名职人从外面跑进来,冲紫星道:“坊主,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紫星话音未落,她的余光便瞥到沾血的刀刃忽然切向自己。凭借着本能的反应,紫星反手握剑,横在身前,挡下了这一击。一声锐响之后,她与秦如风二人均感到手臂发麻。

看着面露杀气的旧爱,紫星略显惊讶:“你现在居然能接下我的剑了。”

秦如风指出了她的错误:“不是我接下你的剑,而是你挡住了我的刀。”

紫星气忿,横眉冷视,猛地一刺,秦如风后退避开,紧跟着接上一记斜斩,就听夸呲一声——

岂料紫星已然转身要跑,切先只划破了她背上的淡紫绢衣,让三寸长的肌肤突然暴露在空气当中。这下紫星转过头来,可再没好脸色了。

大理寺外,一名身着绯色长袍的官吏带着一批公差将院子团团围住,喝令:“快,动作快,不要放跑一个!”不久后,一名紫袍老官也赶来此地,问道:“孙少卿,现在如何了?”那绯衣官吏便是大理寺少卿,他见到来人,慌忙施礼,道:“王丞相怎么亲自来了,此刻此地甚为危险啊。”

紫袍老官乃是丞相王淮,他道:“今天是能将为恐作恶的江湖组织暴雪坊一网打尽的日子,我岂能不来?孙少卿毋须多礼,快将情况说与我听。”

孙少卿道:“我也是救完火,叫上人刚来。丞相您听,里面正在厮杀!”

暴雪坊的人陆续从牢房里跑出来,试图越墙逃脱,唯独紫星像是发了狂一样,还在里面与秦如风恶战。长剑迅疾如电,劈斩钩刺、穿抹崩挂,数十招就如惊雷暴雨一般劈头盖脸打将下来,令秦如风应接不暇,短短两分的时间,他胳膊腿上便受创七处,血流不止。

秦如风拖着受伤的左臂,单手持刀,又勉强应付了几招。这时紫星又双手持剑,连续竖劈。秦如风单手横刀竭力应对,却架不住一次比一次沉重的暴击,很快他的刀便被砸的紧贴在颈部,刀锋与紫星的剑锋同时对他的性命构成了威胁。

“你居然想杀我,你居然想杀我!”紫星将剑紧紧压在秦如风的左颈,嘶吼着喊出这句话,而眼中莫名地在闪光。其实,此时她只需要轻轻一蹭,眼前的这个男人就会成为自己的剑下亡魂,就如过去许许多多命丧在她剑下的人一样,可距离如此之近,她却怎么也过不去那一毫。

“抱歉。”二人就这样对峙了一弹指后,秦如风猛地出脚,踹中紫星的右膝。紫星一时疼痛难当,为之跪倒,又是右膝砸在地面,她顿时喊出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叫。再等她下意识地以剑拄地的时候,秦如风挑动刀背,朝她右手腕一磕,令其长剑脱手,丧失大半战力。

“请原谅我,我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说罢,秦如风将刀抵在紫星颌下,将其彻底制服。

怒火倾泻殆尽后的紫星唯有落寞,嘴里反复呢喃着一句话:“不,我不原谅。”

再说回平重衡,他吃了几天产自大宋的生鱼片,总感到河鱼口感比之海鱼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日中午,他正咂么着嘴,对木砦几天没人来感到奇怪呢,头顶上响起了那熟悉的轻盈脚步声。

“如风!”平重衡喜叫一声,头顶上的木板盖打开了,他往上一瞧,果然是为之祈祷了数日的挚友秦如风。

“公子受苦了!”秦如风转动绞盘,锁链哗啦作响,在水里泡了好些天的木笼子终于被拉了上来。他找钥匙打开笼门,放出了朋友,并将天丛云还给了对方。平重衡还记得在普陀山时道济的叮嘱,问秦如风道:“如风,你的事情都办完了吗?按照与那位高僧的约定,我们应当前往一个叫平江府的地方,投奔某个堂是吗?”

秦如风点头答应:“是这样。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事要办。”

平重衡问:“还有什么事情?”秦如风面色凝重、表情复杂:“我已经对不起她两次了,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三次。”平重衡与秦如风默契,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头赞许,不忘叮咛:“此去又是一趟险途,望如风千万珍重。”

秦如风握住平重衡的手,肯定地说:“必不负公子希冀。”

他离了木砦,又一路赶往临安府城,去往了留丞相府。府邸门卫识得他,问询了几句便将他放了进去,让他在偏堂等候。

其实就在那日听到紫星所提出的以杀丞相来换平重衡性命的条件时,秦如风就产生了反戈一击的想法。之后很快他就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他到临安的第一天就夤夜造丞相府,将自己的身份和所负的任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留正。留正当时听罢大惊,不敢相信暴雪坊的点检竟然自个儿跑过来当二五。秦如风无奈,只得倾肠倒肚,把自己的出身、过往的经历以及心路历程一并讲与留正听,并且表示愿意配合朝廷将暴雪坊(分坊)一网打尽。

留正对他考量许久,并且权衡再三,这才同意了他的的想法。于是秦如风配合丞相府、大理寺一起演了出苦肉计,他知道暴雪坊规矩是一定要设法营救落难同门的,更何况分坊主还是旧爱紫星,自己向混入大牢打探自己下落的霸下施加压力,并且提议全员出动,紫星定然应允。所以才有了暴雪坊紧急策划实施劫狱,遭遇数股不乏高手的大理寺公差埋伏包围的一出。

秦如风在府内等到留正下朝,听到丞相回来,忙不迭跑出去在留正面前跪求:“丞相大人,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留正是一位忠厚长者,他见秦如风态度如此恳切,必是一件对其来说相当重要的事情,于是立刻道:“进屋说。”

等留正进屋坐定,喝上一口香茗,舒缓一下一日公务下来的疲劳后,秦如风开口道:“丞相大人,草民先谢大人不追究罪责之恩。”

留正道:“这不算什么,你帮助铲除暴雪坊,擒杀五十余歹徒有功,功过相抵,自然不加追究。”

听这么说秦如风就放心了,便开始了他的胡编乱造:“暴雪坊贼首紫星,其实原本是良家妇人,因相貌娇美,故而被原坊主掳去。如今旧坊主已死,她充任坊主,其实也是受人胁迫,身不由己。我看她可怜,因而希望——”

“胡扯!”留正忽然怒拍椅把,呵斥一声,吓得秦如风身躯一颤。“那贼首紫星,最为凶暴,受刑三日,詈骂不止,而且其佩剑也不是凡品,她显然是重要头领。你打算就拿出这些鬼话,也想欺骗我吗?我问你,你是不是与她有什么深一层的关系?所以才特地上门求我?另外我且告诉你,若不是念在你主动向善的份上,本相大可以叫人把你押往大理寺,交与大理寺丞一并处理!”

秦如风一时间羞愧难当,背发冷汗,只得垂头默然不语。

留正将茶碗往木案上一拍,起身拂袖而去。

我也是蠢,居然打算用这种站不住脚的谎话来欺骗一朝宰相。唉,罢了罢了,看来天意如此,我也无甚办法,紫星,你我只能来世相见了。

岂料就在秦如风有些绝望的时候,留正不知何时又折回了大堂,这回语气温和了些:“可惜关于这帮歹人以往恶行的证据还不足,估摸着刺配流放的较多,你自己多留意。”

秦如风听他如此一说,不免千恩万谢。而留正仅以“送客”二字回他。

话分两头,再说元敬阳等人在临安又逗留了半月有余,也该回去了。原本史弥远想请他们在府中住几天,但父亲史浩比较反感幼子与江湖人有瓜葛,而且元敬阳一行人数还不少,花销也大,史弥远怕到时候脸面挂不住,于是放弃了这种想法。临别的那日,他们另找了间酒家又聚餐了一回(大明堂实在太贵),吃了些比上一次清淡些的菜肴,扯了个把时辰的闲天,就打算告别了。

崔宣雨提醒儿子:“元宝,跟史衙内道别。”元宝也真听话,装作很老成的样子,毕恭毕敬地向施礼道别,那略显笨拙的身资惹得众人频频发笑。

众人又按照惯例去车行雇了几辆马车,就此踏上返程路途。出了北城门,元敬阳嫌有点闷,撩开车帘往外看看景色,顺便透透气。很快他就看见旁边有两个公人提着水火棍,押着名扛着沉重枷锁的妇人朝前走。

元敬阳不禁生起恻隐之心来,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妇人犯了什么事,要遭这等罪。”

禹边云朝外瞥了眼,道:“这等柔弱的丽质女子,多半是受到株连。”

怎料平日里多沉默寡言的邢木瑶忽然发话:“我看不然。这妇人扛着数十斤的枷锁,步伐轻盈却不失稳健,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

“是么?”禹边云探出脑袋朝后又观察了会儿,缩回来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对了,即便是刺配流放,也是往西、往南,不应该往北面走啊,北面往楚州扬州去,难道真让这妇人去当配军不成?”

车头和马车夫坐一块儿的温迪罕扬古听见了车厢里人的谈话,笑道:“妇人去自然不是当配军,她应该是去劳军!哈哈哈!”

崔宣雨冲车头方向白了一眼,呢哝道:“积点口德吧。”

那两个公人押着妇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出府城有了十好几里地了。这时不知从哪里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后,一名骑手从旁闯上大道,奔至公人面前,拔出了腰间手刀。

妇人扛着枷锁,冷不丁看见当头一刀,不禁吓得腿软,连唾沫都来不及咽,只顾闭眼等死。岂料咔嚓声后,她肩上的枷锁分成两半,滑落在地。

而那两个公人就跟早有准备一样,已然拔腿往回跑了十几步。

妇人发现肩上轻松了许多,睁开眼一瞧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而后她瞥见来人马鞍袋里插了柄宝剑,二话不说拔剑转身。

“且慢!”

骑手的话还是慢了,妇人已经抢回去用剑刺死了适才押解自己的两名公人。

不用多说,这骑手是秦如风,而妇人便是暴雪坊两浙分坊的坊主紫星了。

秦如风见她狠手杀死两名公人,不禁侧目:“你为何要杀他们?他们二人是无辜的啊。”紫星瞪了他一眼,掷剑而走。秦如风打马赶上,突然向她使了招海底捞月。暴雪坊人长年执行隐秘人物,都保持着较轻的体重,紫星一下就被秦如风抱起来横伏在马背上了。

“你放我下去!”紫星怒视秦如风,可刚与他对视一眼,就赶忙别过脸去,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脸上被刺的“强盗”及“选配楚州牢城”等字。秦如风语气中满是怜惜:“我放你下去,你又能去哪儿?去襄阳、去总坊?再去为钱做那些恶事?”他伸手摸向紫星的脸,想再看一看她的连。而紫星以手遮面,避开他的视线,带着哭腔道:“不许你看我。”

秦如风安慰道:“你别这样,我发誓,我不会因为这个而嫌弃你的。”

“谁在乎你嫌不嫌弃?”说完这句之后,紫星的喉咙里就只剩下了哽咽。

秦如风蹙眉,眼中含着闪光,语气轻柔:“你在乎我,我也在乎你。你有多在乎我,我就有多在乎你。”

紫星看着自己的泪水滴落在地上,浸出一个小圆点,良久方才发出一句疑问:“真的吗?”

“真的。”

“我还能相信你吗?”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秦如风诚恳地说道。

终于,紫星点了点头。

前面马车上的元敬阳把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他自然认出来骑手是暴雪坊点检无影,至于无影和那个妇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不清楚了。总之他坐回来两手一摊:“没的说,十两银子,买二赠一。”对他而言,济公就是致力于把各种在自己行业内混不下去的三教九流往万羽堂里塞。最早是钱开山和三个师弟,后来是念经不咋地、骂人倒是一绝的小尼姑庆音,现在又是有着黑底的暴雪坊高手。罢了罢了,没啥名气的小帮小派,不以这种方式收人发展,还能以什么方式?

不过元敬阳寻思:说是买二赠一,一共应该有三个人新加入万羽堂,眼面前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小矮子哪儿去了?

要说秦如风也是救爱人心切,把两浙分坊里的细软简单搜刮了些,分给平重衡一部分,让他自己雇马车去平江,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他何止是外地人,他是外国人。平重衡挎着把宝刀,背着个装满金银珠宝的褡裢,走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不被人卖了就谢天谢地了。秦如风带着紫星跟着车队走了两天,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贸然让平重衡独自去平江有些轻率,和朋友相比,果然是女人更重要一点啊。

紫星还有心问了问他:“你那个日本的矮子朋友怎么样了?”

一向细致谨慎的秦如风此时倒显得心很大:“放心吧,等我们到平江,自然能见到他。”

到平江能不能见到平重衡说不准,但听到关于他某些不好的消息倒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