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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二章 兄弟情长

进入船舱坐在陈文瀚和陈文溙二人面前的,乃是他们的大哥,同时也是皇城司仅次于都指挥及副都指挥以外的第一阶层的指挥之一——陈文渊。

陈文溙不禁又惊又喜,道:“既然是大哥先来看我,那我这条狗命算是保住了!”陈文渊的声音很是悦耳,但他的话却很扎耳:“你很有想法,也很有胆量。但除了这两样外,你几乎是一无是处。”听到此等不留情面的评价,陈文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隐了。而老二陈文瀚此时就聪明得多,只管低头不言,静候大哥可能的训斥。

陈文渊看老二表现得这么老实诚恳,也就懒得说他了,转而说起正事:“我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你俩最好将过去这几个月中发生的事情挑重要的如实说给我听,切不可有任何隐瞒,否则我只有尽人事了。”

说白了就是要串供。可即便刚刚被训斥过,陈文溙却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嬉笑道:“挑重要的事说给大哥听,那什么事算重要、什么算不重要啊?”

陈文渊一指陈文溙,儒雅的神态中透出凛然寒意:“你写,他说。”陈文渊深知,对付老三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住他那张经常不受脑袋控制的嘴。

陈文溙只好老老实实坐在锦蹲上,准备开始写第一手“供词”。船上的亲从暂时卸了遮挡光线的木板,让舱内敞亮,很快又搬来一方红木书几,上置上好宣纸、狼毫湖笔。而后又走上来一美妇人替他磨墨。只见这美人眉若远山,瑶鼻樱口,纤手磨墨间婀娜娇躯轻摆,秋水般的眼波不时投在边上打着哈欠的陈文溙身上,轻笑生妍。

“指挥大人,墨已研好了。”

陈文溙抹了把唇上的黑亮八字胡,润了润干涩的指头,接过笔杆,无意间碰到了那美人递笔的柔软左手,顿觉温暖,不禁心头一荡。他顺着雪白手腕向上灵猴般地朝手的主人投去侵略的目光,霎时一睹美人芳华。

“瑾娘子?”

陈文溙立刻想起来自己认识眼前的美人,她叫梁怀瑾,是前荆湖北路制置使梁大人的三孙女,比自己刚好小三岁。他直勾勾地看着梁怀瑾,赞道:“瑾娘子美艳依旧不逊当年呀。”梁怀瑾桃眸含水,霞飞双颊,她用力抽回被握的渗出汗的左手,娇媚地瞟他一眼笑道:“快些写吧,不然时辰到了你还没写完,又要挨大哥骂了。”

陈文溙点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也叫他大哥?”

梁怀瑾颔首道:“奴家前一个丈夫在两年前得寒热病走了。现在我是你大哥的妾室。”说这话时,梁怀瑾还偷瞄了正和陈文瀚说话的陈文渊一眼,在裙子上擦了擦被陈文溙握过的左手。

陈文溙倍感惆怅,一边写字一边当着大哥面喟叹:“我命不好啊,大哥哪儿都比我顺。我活这么多年,到底有啥劲呢?不写了!”他满腹怨气,将毛笔一摔,放任墨水浸染了几层纸,只管双手托着后脑勺,往后一仰,靠在木板墙上抬头看天花板,完全不顾大哥投来不满的目光。

梁怀瑾劝道:“叔叔你还是快些写吧,纵使有千百般不顺意,也不能和自己的命过不去啊。”她说这话,就清理了茶几,重新铺好洁净的书写用纸。

陈文溙叹了口气,重新坐正了,提起了笔道:“嫂子人好啊。”

梁怀瑾显得有些尴尬,轻声道:“你还是叫我梁氏吧。”

陈文溙只觉心房绞痛:连“嫂子”都不能喊,瑾娘子是真的拒我于千里之外了,既然如此,那为何适才磨墨之时,对我投以那般目光?陈文溙想着,不由自主地朝梁怀瑾看去,却见对方左手摁着右手腕,不时按摩几下。他感觉哪里不对:我抓的是她的左手,她为何一直摸着右腕?想到此处,他就顺口问出来了:“梁氏,你右手有毛病吗,还是你原本就是左撇子?”

梁怀瑾轻笑掩饰:“没大碍的。”

说没大碍不就是有大碍了吗?陈文溙观察稍许,忽地问道:“梁氏,我记得你多少会点功夫的,这右手不会是在哪伤到的吧?”

“是将近五年前被沈玉璃所伤。”接话的人却是大哥陈文渊。陈文渊与老二陈文瀚谈了一阵,互相沟通好了,转过脸来对老三道:“我们四人当中只有你和她亲眼见过沈玉璃。她是见过年轻时候的沈玉璃,而你是见过变了样子后的沈玉璃。”

变了样子后的沈玉璃?陈文溙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有问题。很快,他就明白了什么:“大哥你是想说……”

陈文渊道:“你真以为北方忠义社的社众连家属几万人能对付得了潇湘社?坚固的城塞还是要从内部攻破,攻破潇湘社这座城塞的关键,还是在于他们的社主沈玉璃本人。你从章公子那里获取的所谓不得了的内情,对于瑾儿来说,都是在普通不过的东西了。所以我说你除了很有想法,也很有胆量外,几乎一无是处。”

陈文溙懂了:“大哥也知道沈玉璃其实是——”

陈文渊打断了他的话:“都知道的事就不要浪费时间说了,快些写好我要你写的东西。我设法保你一条命,纯粹是看在你有胆量的份上,将来对付潇湘社,冲锋陷阵的不能总是已经折翼断臂的章公子。他毕竟是江湖人,对付军社,总得有朝廷的人才行。我们需要的,就是你这种不怕死、命还不值钱的人。”

陈文渊举止气度相当儒雅,可却能对堂兄弟说出这番刻薄无比的话来,陈文溙平时的人缘也可见一斑了。

“大小我也是个皇城司指挥。”陈文溙一边嘟囔着一边忙着写字。

“是停职待查的皇城司指挥。”陈文瀚补充说道。

陈文渊看着陈文溙写下一个个蝇头小楷,顺便问道:“三哥北上,那些帮手是什么人?”陈文溙答道:“乃是平江万羽堂的义士。”陈文渊道:“被你诓骗过去,虽不是本意,但行义举了,也算义士吧。那万羽堂势力如何?”陈文溙又答道:“不过是平江的小门小派,加起来顶多二百来号人,而且都是些乌七八糟奇形怪状的家伙。但说起来,他们的头领元敬阳好像和同在平江的玄影门门主狄万英关系不错。”

“玄影门……”陈文瀚思虑稍许道:“玄影门倒是颇有几分实力,各路人马都想拉拢他们,就连丞相也曾经施压,意图让他们升为军社,好为朝廷效力。可他们历代门主都有意收缩规模,不愿卷入太多是非当中。尤其是现在的门主狄万英,经过与京口巡社一战、建康水贼纠纷,前后损失数百人,却一直不补充门人,缺少人手的店铺门面就干脆封了不开。他是周丞相的孙女婿,想有什么还不就是张张嘴说句话的事情?也不知他怎么想的。”

陈文溙说起了风凉话:“谁叫他们的先祖武襄公遭那么多猜忌呢?现在弄得他的后人们连考科举当官都畏之如猛虎。白道混不了,只能混黑道了呗。反正他们家底子厚,又和几位前朝权臣的家族是世交,江湖上谁敢不敬狄家三分?尤其是连京口社因为惹了他们都被灭了,武林中人哪个不怕‘狄大傻子’四个字?更何况,在我看来,有时候白道还不如黑道呢。”

“‘狄大傻子’?狄万英可不是傻子。”陈文渊冷笑道:“他的两兄弟怎么会在差不多五年前的一旬之内接连暴病身亡?而且不久后去往平江的周三娘子也遭毒手。你真的一直相信周三娘子是被京口社的歹人所害?”

“什么意思?”陈文溙又听出哪里不对劲来。

“周芷娘子的尸体运回临安后,并未立刻入殓。周丞相特请人查验了尸身,仵作发现,致命伤口是由小型突火枪打出来的。而整个京口社,也没有一条突火枪。同时整个平江府,拥有突火枪的,就是那个平日里喜欢骑着汗血马在街上横冲直撞,开枪吓唬人的狄大傻子。”陈文渊语气平缓地说出了他所知道的事情,同时也等于说出了一切的真相。

陈文溙只觉浑身血都要凉了:“大哥你是说……”

陈文渊道:“坊间传言,狄万英与周二娘子周沅成婚后,二人一直没有同房。而奇怪的是,在他们成婚之前,周二娘子又对狄万英死缠烂打,而后他们二人无比亲昵。这不是很奇怪吗?”

陈文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想不到所谓的狄大傻子狄万英竟是个如此有心机的人!”

陈文渊又问:“三哥去平江的时候见过狄万英吗?”

陈文溙摇了摇头。

陈文渊便道:“如果这回你侥幸有命活下来,就先去平江结识一下这位玄影门门主,当然和章公子的联系仍然继续保持。之后,我自会安排你再去荆湖一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