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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四章 天平坞堡

“站住,来者何人?”

坞堡城楼上值班的庄户冲南门外两名骑手喝道。

“哥哥切莫伤人,我二人并无恶意。”

庄户问:“若无恶意,为何武备整齐,背弩持械?”

下面人答道:“提防林间野兽。”

庄户这才命弓弩手放下武器,而后冲城下发问:“你们二人自东南方向而来,想必是军社联盟的人,又不带其他随行,可是有话要传达?”

狄万英道:“正是。我们社主有话要传达给六合枪社罗社主,希望哥哥能通禀一番,请罗社主出面。”

庄户心里嘀咕:罗邦彦的确来天平村协防,但进坞堡之时并未显明旗帜,即便是探子也不应当能轻易识别出来,这二人如何得知?尽管他略有迟疑,但先礼后兵的规矩是要遵循的,庄户还是退下城楼,去找罗邦彦了。

罗邦彦此时刚刚赶到天平村不久,正在潇湘社安置的房子里喝茶歇息,听到友社庄户通禀消息,说是有人找自己会面,不敢怠慢,便问来人什么模样。庄户告诉他是两名高大的成年男子,一人骑从未见过的金马,一人骑栗马。

罗邦彦听到“金马”二人立刻明白,他打发庄户:“我知道了,容我稍作准备,你先行回城楼。”

庄户告退。

罗邦彦思量片刻,吩咐师弟褚连海:“拿布帛和笔墨来。”

大约两刻之后,城楼下的狄万英瞧着一名穿着绫罗锦绣,身材颀长的英武男子走上城楼,便知是罗邦彦了。于是他遥想拱手:“罗社主,千慈可曾给您惹麻烦了?”

罗邦彦亦拱手笑称:“兄弟言过了,一切安好。”

狄万英点点头:“那便好,那便好。罗社主,我家社主问您,可曾记得当初的约定?”

罗邦彦一边称:“我并未与任何人有过任何约定。”一边朝左右伸手示意。左右悄悄递过去弓和箭。他接过来,忽然抬手开弓,朝城下二人就是一箭。

狄万英连同坐骑都一惊,灼光马失前蹄,险些将主人掀翻。一阵尘土飞扬过后,狄万英看看马蹄前不到三寸距离的一支箭,愤而怒视罗邦彦,以马鞭遥指,喝骂道:“罗邦彦,元兄弟和史霁风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当真是个卑劣无信、反复无常的小人!”

“狄社主过誉了!”

说着,罗邦彦又搭上第二支箭,正要开弓射击。狄万英跑出射程,冲他大声道:“三日之后,狄某必率众来取阁下首级!”

罗邦彦呵呵笑道:“那我可就洗颈恭候了。”

狄万英怒哼一声,同花宗训策马而还。

等二人快回到花湖集镇的时候,狄万英却放缓速度,取出袍子里掖着的一块布帛,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会心的笑容。

花宗训不解,问:“大哥缘何发笑——这块布帛又是哪儿来的?”

狄万英将布帛递给花宗训。花宗训接过来一瞧,却见上面写着:三日后,尽杀守军豪强,开门献堡。

“天平村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了。”狄万英道。他现在觉得,联盟的其他社团不来协同作战,简直完美。

三天之后,天平村坞堡南门两侧墙上挂着两排尸体,而铁闸门升起,恭候攻方进堡。

狄万英率众前来,看见墙上的尸体,便知罗邦彦已经按照约定杀死了守城的录事与众豪强、庄户,开门等候纳降。狄万英便走在队伍前头,来到铁闸门下。城楼上罗邦彦瞧见金马银甲的狄万英,大声道:“狄社主,罗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狄万英笑道:“罗社主果然说到做到。”

罗邦彦道:“天平村内所有金银粮草,现在都归狄社主了。”

狄万英开怀大笑,打马进门。要进未进之际,他却清楚听得罗邦彦突然冲谁喊了声:“混账!”

头顶传来“吱呀”声,铁闸门訇然坠下。狄万英还未反应过来,幸而胯下神驹灼光机警,早早调头转身。厚重的铁闸门“邦”一声,结结实实砸在地上,溅地尘土石块飞扬。狄万英都没来得及心有余悸,城楼上的箭矢突然密集攒射,将他左右十余名随行社众悉数射杀。幸好狄万英身着铁甲,箭矢难透,马又机敏,紧急避让,这才免遭杀身之祸。

狄万英驾着灼光跑远,又惊又怒。

而城楼上的罗邦彦心情也不爽。他用蒙上画了五官的猪皮的假人伪装成尸体,原计划至少放进来七八百人再突然放下闸门,集中优势兵力将狄万英及其他玄影社头领们悉数全歼,却没有想到,精心策划的一次关门打狗战术,竟被两个负责管理铁闸门的社众搅和了。但他又不好太过发作,毕竟那两个人是潇湘社的。

狄万英跑到弓弩射程之外,遥呼道:“罗邦彦,你我的约定难道忘了吗?真没想到,你竟真是个卑劣无信、反复无常的小人!”

罗邦彦亦遥呼说:“狄社主过誉了。你说的对,我罗某人的确卑劣无信,是个小人,但却不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潇湘沈氏与我罗氏一门乃生死世交,我岂能因儿女私情而背叛沈社主?只能说狄兄弟你看走眼了。”

“好!”狄万英叫道:“既然如此,罗兄就静等狄某来取阁下的首级了!”

罗邦彦道:“罗某还是那句话,我洗颈恭候。”

原本志得意满打算受降的,却没想到不光没成,还差点被铁闸门砸成肉酱。狄万英这辈子哪里被人这样算计过,他岂能善罢甘休。于是他当即下令,让一同跟来的三千名弟兄,自东、南两个方向猛攻天平村坞堡。

一时间,坞堡上下矢如飞蝗,如注箭羽破空的“嗖嗖”声甚至刺痛了战场中人的耳膜。数千人在两面城墙内外浴血激战。很快,城墙上、城墙下都堆满了姿态各异的尸体。

估计实在是太窝火需要发泄,狄万英特命五十名社众拿上投石索,冒险靠近,冲南门城楼丢震天雷,把最后的存项都赏给了协防的六合枪社中人。

声声巨响,城上砖块、肉块和骨头飞扬。当然城下也有因投掷手被射杀,震天雷在原地爆炸而伤亡的人,双方损失相近。

战况愈发激烈之时,忽听城楼上一个女人声音高叫:“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