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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水井里求生

鲁园村的后头,望不到边的稻田里火光冲天,熊熊烈火得有几层楼高,烧得天空通红,晚风习习,风助火势,冲天大火迅速烧过田野里的水稻和高粱,像头巨兽似的追逐着渺小的苏灿和余佳佳。

苏灿背着余佳佳,玩命地向前狂奔,此时苏灿,为了能在大火下逃命,他已经花上了浑身所有的力气,身上的汗水像是开了闸的江河,呼呼地往外冒,可是迅速又被大火烤干。

烈火之下,苏灿只觉得自个的脖颈像是被人拿鞭子抽打似的生疼,他猛然惊觉,脚下没停步地回头瞅了下余佳佳,小丫头嘴角虽然还上翘笑着,可笑得很勉强,精致的脸蛋不住地微微抽搐,看得出来,她被火烤得很痛苦,不过却咬着牙不吭声。

该死,怎么把这点给忘了!

苏灿危急关头,却拼着被大火卷进去的危险停住了脚,迅速把余佳佳放在地上,换背为抱,抱着她往前继续逃跑。

余佳佳蜷缩在苏灿的怀里,她明白苏灿的意思,苏灿是怕她被火烧着,宁愿用自个的身体护着她。

“苏…苏灿,你不用这样的,这样你跑得会更慢。”余佳佳习惯性的嘟起了嘴,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娇柔,不过她头回喊苏灿名字,稍微显得不习惯。

眼下苏灿就想着逃命,哪里注意得到余佳佳称呼上的变化,甚至都没理会她说的话,只是咬着牙放足狂奔。

老实讲,苏灿跑得的确艰难,不仅是身体力气消耗太大,还有呼吸上的原因,身后的烈火火势冲天,将附近的氧气消耗得七七八八,苏灿很难呼吸到足够的氧气维持眼下剧烈运动,他现在只觉得自个的肺,像是已经到了爆炸的临界点。

漫天火势烧着田里的植物生出了大量的烟灰,洋洋洒洒像是黑色的雪花似的,不住地落在苏灿和余佳佳身上,苏灿原本白皙的面庞,已经被烟灰抹成了大黑脸,额头上画个月牙就能做包青天。

呼吸困难之中,苏灿憋得脖颈青筋凸起,两个眼球上布满了血丝,两排牙齿紧紧咬着,甚至从牙缝里渗出了鲜血。

余余佳佳被苏灿横身抱着,仰着小脸,愣愣地瞅着苏灿的面孔,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哥哥总说男人就得有个男人的样儿,苏灿这样的,应该就是最男人的男人了吧。

烈火越烧越旺,这么会儿的工夫,火势已经涨到了二十来米高,而苏灿,却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拼上了所有的力气,但速度却仍然是越跑越慢,渐渐地,就大大的落后于烈火蔓延的速度,跟烈火越来越接近。

就在这生死系于一线的生死关头,苏灿猛然发现他前头不远的地方,有棵三人合抱的梧桐树,而树下,则有个破旧的井台。

万物生长都离不开水,人是这样,动物是这样,田地里的庄稼更是这样,如今的年代,早就过了靠老天爷心情种庄稼的年代,各种灌溉田地的机械早就走入了乡下里的千家万户。

当然,种地浇水这活儿只有机械设备不成,得有正儿八经的水源,有河的地方,倒是方便,可没河没江的地界就有些麻烦,只能挖深井做水源,而梧桐树下的,正是这么个水井。

苏灿的脑子挺活络,越是危急的时候就转得越快,逃命这么会儿,他始终就没忘记琢磨逃生的法子,眼下瞅见这井台,还真让他给想到了个点子。

“佳佳,咱们今儿死不了,咱们有救啦!”

苏灿放足狂奔着,目光瞅着那梧桐树,突然大吼了声,像是安慰余佳佳,却更像是激励自个,而说完这句话,苏灿本已经透支了的身体,莫名地又涌出了无穷的力气,速度陡然提升了一大截。

梧桐树离苏灿不远,苏灿跑得又快,没用上半分钟,苏灿就站在了那井台旁边。

这口水井直径不大,但深,很深,苏灿弯腰往下瞅了眼,井里的水很清,瞅不见底,由于是地下水的缘故,水很凉,站在井边上,苏灿清晰地可以感受到从水井里散发出来的扑面寒意,让被火烤得头脑发昏的苏灿,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余佳佳在苏灿怀里也感受到了井水的凉意,她怯怯地瞅了眼,问道:“苏灿,咱们是靠这个救吗?”

苏灿点了点头,回头瞅了眼,火势已经烧在了梧桐树的边缘枝桠上,苏灿没敢再耽搁,放下余佳佳,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短袖,两手翻飞将余佳佳跟自个紧紧绑在了一起。

生死关头,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余佳佳始终就是镇定自若,眼下被苏灿用衣服捆绑也没有太多的异样神情,她知道苏灿不会害自己,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只是疑惑问道:“苏灿,你绑我干什么呀?”

梧桐树已经被烧着了大半,燃烧着的枝叶扑簌簌地往下落,好几次都差点落在苏灿身上,苏灿来不及多解释,将余佳佳往自己身上绑好,咬着牙就跳进了水井里。

而恰在这时,头顶上梧桐树的一根燃烧着的树枝正好落下,刚巧从苏灿后背上划过。火焰像刀子似的割在苏灿背上的肌肤上,苏灿吃痛,几乎喊了出声,堪堪咬牙忍住。

落进了水井里,还没沾到井水的时候,苏灿忍着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张开双腿猛地蹬在了井壁上,两人下落之势顿时止住,悬在了井水的半空。

余佳佳原本见苏灿要抱着她跳井,虽说她已经看淡了生死,可还是吓得闭上了眼,好大会儿,她发现自个没有沾到水,才悠悠睁开了眼睛。

没人不喜欢活着,即使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发现自个能活的时候,谁都得由衷的开心,余佳佳也不例外,等到瞅清了两人的处境,余佳佳顿时乐得笑出了声,凑在苏灿脸上“么嘛”亲了口,嘻嘻笑个不停,“苏灿,你真厉害,咱们真的得救了耶!”

瞅着露出开心笑脸的余佳佳,苏灿略显痛苦的脸上,也挤出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轻轻点点头,却没说话。

余佳佳注意到了苏灿的神情不太对劲,立马关切地问道:“苏灿,你怎么啦?你怎么看着不开心呀?”

苏灿苦笑了下,他眼下何止是不开心,简直是痛苦到了极点,刚才的那根燃烧的树枝虽然跟他后背接触的时间不长,可烈火是何等厉害的杀伤力,就那么点工夫就已经烧坏了苏灿的皮肤,现在他的后背已经起了大片的水泡。

身下的井水清冽,凉意习习,不住地侵袭在苏灿身上,换作往日里倒也无妨,最多冷些,可现在,那凉气与苏灿背上的火毒想接触,别有番痛苦难言的滋味。

况且,眼下的苏灿,可谓是用两条腿支撑着他和余佳佳两个人的全部体重,他之前为了逃生,玩了命地跑,早就把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再加上背后的疼痛折磨,如今苏灿撑得正经很艰难,甚至都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余佳佳见苏灿不吭声,面露痛苦地皱着脸,她垂下脑袋瞅了瞅自个,嘟着嘴巴弱声弱气说道:“苏灿,是不是我太重了,你撑不住了呀?”

苏灿依然没吭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就摇头这么个微小的动作,对目前状况的苏灿,就已经是个很艰难的事儿,摇完头后,他连做了个三四个深呼吸,气喘得很粗。

余佳佳瞧着苏灿痛苦的模样,对自个有些俏皮的话连个回应也没有,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她心里面忽然莫名其妙涌出了个念头,也许,现在苏灿是拼着他的命维持着自个的命呢。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就再也没在余佳佳脑海里消失,半晌,她神色黯然,抿着嘴唇露出了牵强的笑容,努力笑得很开心,“苏灿,其实我刚才就应该被火烧死的,你帮我多活了这么会儿,我很感激啦,现在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哟,以后你要好好活着。”

说着,余佳佳伸出手就伸到了自己背后,要解开绑着她和苏灿的衣服。

苏灿听着余佳佳的话,也瞧见了她手上的动作,心里头不禁大急,蓄足了力气使劲朝余佳佳吼道:“余佳佳,你给我老实点,老子说要带你回去就肯定会带你回去,别他娘的乱动!”

这句话,是苏灿用尽了浑身力气喊出来的,井底下又有回声,嗡嗡的显得很响,震得余佳佳半晌没缓过劲儿,手也不由自主松开了衣服。

喊这话的时候,苏灿憋得脸通红,再加上脸上表情痛苦,呲牙咧嘴的显得很滑稽,余佳佳愣愣地瞅着苏灿,忽地像是被逗乐了似的笑了出声,可笑着笑着却涌出了眼泪,哭得梨花带雨,“苏灿,我不想你死,你答应我,我不乱动,但你也要活着好不好!”

苏灿点点头,再也没吭声。

水井外头的田里,火烧得很旺,也很快,没大会儿那棵梧桐树也被烧得干干净净,原本的满树翠绿都化成了一地的灰烬,跟水稻的灰烬融成一堆,分不出彼此。

感受到外面渐渐没有了烫人的温度,苏灿明白那火已经烧了过去,眼下外头已经安全。

“佳佳,告诉黄妍,忘了我!”

苏灿瞅了眼井口,嘴角艰难的扯出了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忽地扯开了余佳佳背后的衣服结,用尽身上剩余的力气,托着余佳佳将她扔到了井口外。

将余佳佳扔出去之后,苏灿的双腿再也没有支撑自己的力气,与上升的余佳佳相反,他好像是流星似的坠落在冰冷彻骨的井水里。

落水前,苏灿听到了余佳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知她安全到达了井台上,他嘴角露出了释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