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体育馆门口，沈攀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块当初孙问倒下的地方，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梢影影绰绰的照射下来，把早已满目疮痍的广场砖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块状，竟然却让人看着有些心悸，好似有灵魂被锁在那里拼命的挣扎不休。
沈攀一动不动，渐渐地，光影变幻还是时光流转，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去年年底的那个晚上，他仿佛就在现场看到了一切的发生。
… …十二月一日的夜晚，商山冬季的气候很冷，体育馆又没有大型活动，门口的几家小商店都用厚厚的帘子遮挡住寒气的侵入。偶尔，一个人会掀开帘子匆匆的走进店铺买上一包烟、一瓶水抑或一碗方便面又赶紧小跑着回家。
穷极无聊的小商店老板穿着长款羽绒服，头上还戴了一顶翻毛的绒帽，他双手笼在袖子里，站在店里期盼的从门帘的缝隙中往外瞧着，他很怀念曾经体育馆火爆到一票难求的时候。那个时候，一晚上只是矿泉水他都得卖出去几十上百瓶。
零点一分，小商店老板无意中视线扫过桌上那个支架断了一半有些摇摇晃晃的小闹钟，他叹了口气，该关门了，这个时间也就市区靠近小区或者娱乐场所的商店才有生意… …想到这个，店老板眼里闪过一道羡慕和憧憬，他盘算着是不是过了年自己也把这边的店铺退了在市区里面去找个好位置，虽说租金要贵一些，但利润同样的高不是。
拉开帘子，寒风凛冽而入，店铺老板打了个冷战，他从门口拿过抓杆，卷帘门那么高，他这一百六十厘米左右的身高可没本事跳起来抓住门扣往下拉。
“老板，等一下，买包烟。”就在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让店铺老板喜出望外，蚊子再小也是肉，他乐滋滋的放下手，抓杆随手靠在墙上：“好呢，要什么烟啊？就要一包烟，不来点其他的了，有烤肠，热腾腾的，保证不会是过期食品，这会儿吃下去全身都暖和了。”
推介完商品，店铺老板这才看清楚站在门外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着三十来岁，女的要小一些，估计也就二十一二的样子。女人紧紧地挽着男人的胳膊，身体也紧贴在男人身上，这是一对恋人，店铺老板眼力是有的。
如果是夜莺，也就是大家说的“小姐”、“鸡”这种类型，男女之间就算是挽着手身体也不会靠得那么紧，这与其他无关，纯粹的是人的本能心理防备，不熟悉的人嘛，或多或少会潜意识的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不信的话去夜店看，保证是这样… …店铺老板虽然很少进那些场合，可在街边看到的实在是太多了，一眼就能判断出来。
听到店铺老板的蛊惑，又扭头看了看街面那呼啸而过卷起枯枝烂叶的寒风，男人笑着对女人说道：“宝贝，要不吃两根烤肠暖和一下肠胃吧，免得把冻着你，好吗？”
男人的语气带着笑意而且有些古怪，女人娇嗔的在男人腰上狠狠地扭了一把，笑骂道：“好吧，要不干脆你也吃几根吧… …”
店铺老板心里好笑，脸上还是摆出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他指着那烤箱里还在旋转的油光发亮的烤肠，狡猾的问道：“来几根啊，老板？”
“好吧，我看你烤箱里还剩五根烤肠，全部拿给我，再来一瓶水。烟呢，先把烟给我。”男人走进柜台，点了点里面的一盒烟，催促着，他的手里也早就捏着一个打火机，估计是烟瘾犯了，忍着有点难受。
接过烟，男人甚至没着急付钱，而是直接撕开外包装，弹出一只塞进嘴里，迅速的点上，使劲的吸了一口。女人在一旁“咯咯”的笑着，一边接过店铺老板递过来的烤肠，张开樱桃小嘴轻轻的咬了一口。
店老板没撒谎，烤肠真的很烫，女人被烫的“嘘嘘”的吹个不停。
正是因为整个晚上，嗯，十点之后这是第一趟生意，所以店老板对相互之间的每一句对白、那一男一女的每个动作就记得相当深刻，这在卷宗里面的现场调查报告上有反应出来。
店老板还殷勤的拉过一条长凳，招呼那对男女坐下，反正五根烤肠，还有水，总得慢慢吃完了才会出去，没人傻到在大冬天的拿着烤肠走在寒风里吃着，那样的话要不了十秒钟烤肠就变成了冰棍。
毕竟只是几根烤肠，吃起来很快，几分钟之后，男人微笑着摸出一包纸巾扯出一张整理好体贴的给女人擦了擦嘴，然后掏钱付账。剩下的大半瓶水他们都没有拿走，这在店老板意料之中，外面真的很冷，拿着一瓶矿泉水白痴的。
那男人冲店老板摆摆手，搂着女人两人又重合成一个偌大的身影簇拥着走了出去。这下该关门了，店老板也带着笑走到门口，他还特意伸出去脑袋瞅一瞅会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忽然过来几个客人，总得把一天的房租挣够吧。
拉杆勾住门扣，店老板半个身体在外面左右瞅着。那对男女走得不快，都才到体育馆门口… …还是年轻好啊，也许是想起自己当年左拥右抱的青春岁月，店老板的目光一时之间竟然舍不得从那对背影身上收回来。
可转瞬间，店老板一个寒颤，整个人僵硬的靠在门框上动得不知道动弹了，他看见了什么？
是的，就在短短的两三秒钟，那对男女的跟前几米远的地方窜出来一个人全身穿着黑衣，头上带着一个不合季节的棒球帽遮住半张脸，这都没啥，现代社会嘛，穿得多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店老板也不至于惊吓成这样。
问题在于，那人手里拿着一把蹭亮的尖刀，只是看刀刃上偶尔反射的灯光就知道那家伙必定非常锋利。没等店老板回过神来，他就听到一声低喝：“不想死的话就把钱包拿出来，赶快！”
抢劫，当街拦路抢劫，店老板一个哆嗦，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即打电话报警。可他不敢，店铺距离那边不到十米，他拨通电话人家肯定能听见，谁叫他没关门呢？当然，他要是关上门的话，这一幕大概也就看不见了，也就不存在报警的想法了。
想着报警是一回事，可店老板浑身发软，双腿颤抖，连挪动一步都困难，他又哪里能够走到两米外的柜台边去打开盖子抓起电话哟… …以前人多的时候，为了不让某些人偷偷的打电话，店老板还特意做了一个木盒子把话机锁起来，要打电话的时候必须先拉开抽屉拿出钥匙才能打开木盒子。
就在店铺老板混乱恐惧的时候，那边的情况却又有了巨大的变化，那变化大到让店老板感觉自己好像坐在电影院看电影似的，还是好莱坞大片。
一般人遇到持刀抢劫的肯定都是抖索着求饶或者怒斥，要么就是紧握拳头浑身绷紧准备反抗到底。可那对男女中的男人却截然不同，他居然是笑出声来，一只手轻快的从腰后拔出一支枪指着前方：“我是警察，放下刀趴到地上，否则我就开枪了。”
那男人竟然是警察，店铺老板激动之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一步跨出店去，他也就走了这一步，就看到那全身黑衣的抢劫犯怒吼一声：“拿出钱包，否则杀了你。”
没等吼完，那人已经是一步往前迈出，看架势竟然是不怎么害怕那警察似的。那警察搂着颤栗的女人，嘴里又喊了一声：“站住，放下刀… …”
旋即，“砰砰”两声枪响，全身黑衣的持刀抢劫的家伙身体猛地一震，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仰天直直的倒在地上。
开枪的警察回头看了一眼店老板，转身又低声安慰着怀里的女人，同时他摸出手机打了个报警电话，然后又打了个急救电话。没多久，警笛狂鸣，周围被枪声惊动看热闹的人也逐渐的增多起来，还有人拿着的手机闪光灯不停的闪烁开来… …
这是一副相当正常的警察路遇持刀抢劫犯的场景，沈攀无意识的手抓住一根杂草揪着，他真的没发现什么地方有异常？
别的不说，就算换成任何一个警察都该死类似的反应。朝天开枪警告，这种事大抵是在警察形成一个包围圈的时候干的，路遇险情这种事大抵都是直接开枪，谁知道人家扑上来的速度会有多块呢？
万一自己动作慢了岂不是正正的被一刀捅中，那才是死都不瞑目啊。
想到这里，沈攀又想起李振铁的理由：“也许，是我一直潜意识认为玉强不该开枪吧。玉强是这几年省厅的技能比武中的好几个单项冠军，其中就包括徒手搏斗，你说区区一把二十厘米的尖刀他有必要开枪，还是连续两枪吗？”
他纠结了，警察的直觉是宝贵的，可这理由着实有点荒谬，就因为能打，所以就不应该开枪吗？张玉强怀里可是有着一个女人的呢？… …女人！沈攀霍然跳了起来，他在卷宗里居然没有看到有那个女人问询笔录？那女人是谁，为什么会没有她的问询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