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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柔弱不可方物

炎品贤位列两朝,从未被人如此抢白过,当下气的身子乱抖,梗着脖子道:“攘外必先安内,百姓若是过得不好,我等有何资本可抵御外敌。”

商阙本性固执,最见不得别人当面反驳他的话,当下也是一摆手,道。

“大司空怎可如此狭隘,若外族年年进犯,我朝百姓才要衣食无着,难道你南方的饕餮城的百姓是人,北方边境的百姓就不是人了?”

暗道内,一小太监领着一宫装女子缓缓走来。那暗道设计的极其精巧,就在御座之后,又隔着两道厚厚的纱,是以朝堂上的百官是看不见的,皇帝又是背对着通道的,更加是看不见的。

“娘娘小心着些。”

周韵智点点头,伸出手让小太监搀扶了一把。

“小猴儿倒是机灵,你是怎么发现这条暗道的?”

那小太监一弯腰,低声说道。

“安师傅当时安排奴婢打扫御座,奴婢无意中发现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低声说道。

“奴婢青瓷。”

周韵智瞧那小太监眉清目秀,倒是很合名字。

“我切记下了。你的好,。本宫心中感激。”

“娘娘哪里的话,陛下当日要杖杀奴婢,若不是娘娘,奴婢早就去了。”

周韵智点点头。

“还算有良心。”

说罢凝神细听朝堂上的唇枪舌战,忽然,他看见了霍麒,此时,霍麒已不再是那个身穿朱衣的霍师傅了,而是穿着朝服戴着冠帽的霍城主,那一身正色雕纹朝服,穿在他身上,莫名的就多出了几分昂扬的姿态。

周韵智心中暗暗叹气,这才是一个将者该有的风范,商阙若想此战必胜,不用霍麒,还待如何?

待朝堂之上的唇枪舌战告一段落,那商阙忽然要更衣,青瓷在一旁急道:“娘娘,该走了,再不走,陛下就该看见咱们了。”

原来朝堂之上的更衣处就在暗道的左侧,要更衣必然路过暗道。

周韵智也明白若让商阙看见自己便是一场滔天的大祸,此时,就在她转身欲走之时,霍麒忽然看向了皇帝的身后,周韵智直觉霍麒是发现自己,赶忙躲避于阴影处,周韵智揣测着如果霍麒能发现自己,那么这朝堂之上遍布的耳目不可能不发现自己,甚至于早就发现了自己,而不动声色,只待皇帝一声令下。

周韵智想到此,不由得一身冷汗。

商阙也很想知道那人究竟是谁?尽管他的暗卫禀报说并未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可是,商阙直觉上认为当时他的身后站着人,霍麒不是喜欢说鸡毛蒜皮小事的人,他是个武将,哪会容得自己如此婆婆妈妈?

商阙站在太极宫前得广场上,暗卫头领站在他的身侧。

“陛下,我已命儿郎们四处探寻,未曾发现有人自暗道中出现。”

“那暗道呢?搜索不曾?”

“已经搜索过了,确实未发现人等踪迹。”

商阙想了想,咬咬牙,俊眉拧成一团疙瘩。

“尔等速命人包围太薇殿,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暗卫头领领命而去,商阙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心道:老天保佑,但愿不是你。

这边厢,周韵智看着远去的暗卫,心中暗急,原来当时情况突变,她一急之下,就躲进了更衣处,青瓷在一边早就急得手足无措了,不住地问道:“怎么办哟,怎么哟,我的好娘娘,这该是杀头的罪哟。”

周韵智看着这更衣处,四周都是墙壁,翻墙出去那是不可能了,况且,那暗道已经调来了暗卫把手,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此时,周韵智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那个很熟悉的声音,商阙离更衣处越来越近了,青瓷此时吓得双腿直发抖。

周韵智面上不显,可是心中暗自发急,忽然,她看着地上一个金盘中放着黑色的粉末,问道;“这是不是碳粉?”

“碳粉?”

青瓷显然也被吓傻了,只会顺着周韵智的调调说下去,周韵智干脆甩开他,捻起一点黑粉,凑近鼻子闻了闻,果然是碳粉,然后周韵智瞧见更衣处中央摆着一个金雀火炉,想来是预备着,让皇帝陛下御寒用的。

周韵智忽然扯起了青瓷的衣服,青瓷不明所以,只见皇后娘娘扯开他的衣服,再撕成条状,然后,将这些布条在碳粉堆中翻滚着,直到这些布条都沾上碳粉,接着周韵智将这些布条都和更衣处门框边装饰用的帷幕的一角接了起来,将这些帷幕统统绕在更衣处的门框上,更衣处的门框上为了美观也雕刻有各种花纹,所以缠绕一些布条并不困难,最后,周韵智将那些细长得布条一直延续到金雀火炉中,青瓷一看则吓了一跳,皇后娘娘这不是失心疯了,难不成要烧死他们自己?

他赶忙拉着周韵智的手,说:“娘娘不可。”

周韵智拉开他的手,坚定的说:“要活命只看这一次。”

眼瞧着金雀火炉中的炉火已经引上了布条,接着随着布条走上了门框边的帷幕,这些帷幕本就是极易燃烧,加上周韵智又在布条上加了碳粉,一时之间,有无数的小火球迸发出来,商阙一打开门,只见一根燃烧的布料就向他飞来,接着无数的小火球噼噼啪啪的向门外的人飞去。

“皇上!”

安度最是小心不过,一见到此,当下就吓得魂飞魄散,用他胖胖的身躯,维护着皇帝,底下众人也都反应过来,包围在皇帝的四周,可是,此时,不知怎的,更衣处的门框忽然也烧了起来,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宫人们都没想到有失火的情况,于是,情急之下,大呼小叫了起来,外边的群臣听到里边的呼喊声,一开始不知所以,等明白之后,霍麒就站在大司马的身边,他对大司马说:“请大司马恳请陛下回避。”

大司马也未料到更衣处居然会走火,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被霍麒一提醒,倒是明白过来了,他撩起朝服,赶忙走上大殿,指挥着众人将皇帝陛下扶了出去,霍麒见皇帝陛下已经被搀扶了出去,又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好不容易拨开了人群,对着左右侍卫喝道:“还不请三位大公出殿?尔等意欲何为?”

霍麒本是上过战场的人,气势本就非凡,而这一声喝令,更是令众位侍卫心中一震,机灵的侍卫马上反应过来,这些大公要是有个什么,他们这些侍卫可不就是现成的替死鬼了吗?

当下侍卫们上前就将三位大公架了出去。

霍麒又指挥着众人将朝臣们分批送出了大殿。救火的宫人们还未赶过来,趁着四下无人,霍麒冲进了更衣处,绕了一圈发现,更衣处中已经没有了人踪,只有在门框之上,还缠有几片未烧尽的布料,霍麒眼睛一转,就动手将布料取了下来,又取出火折子将那些帷幕点上火焰,做完这一切,他才离开了更衣处,因为有他的煽风点火,更衣处的火势就更加猛烈了,霍麒留在原地指挥救火,待火势掌控之后,命人禀报陛下和三公,大司马林珈蓝本就对他很是欣赏,此时更是点头不已,而被送往太极宫的商阙却面目阴沉。

朝臣们等了许久,却见一小太监向他们奔来,那小太监对大司马鞠了一躬,道:“陛下有旨,朝会暂停,择日重开。”

这种情况下,也确实不能再召开大朝会了,于是,三公并重臣齐齐对太极宫方向行了一礼,高呼:“臣等告退!”

却说这商阙坐于太极宫之中,暗卫们则跪在地上,这商阙平日里言辞刻薄倒也罢了,今日格外的阴狠,竟然让暗卫们跪在门外的白玉地砖上,这数九寒冬,太极宫的地面仿若是千年寒冰,饶是这些身强体壮的汉子,都承受不住了。

商阙盯着面前的茶碗,忽然狠狠一拍桌子,指着门外的暗卫,骂道。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差的?脑子都被猪油糊住了吗?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走了水,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暗卫们哪里想到更衣处居然会着火,心中也是十分郁闷,可是保护皇帝是他们的职责,现在居然让皇帝身陷险境,实在是他大大的失职。

是以他们心中虽感到委屈,但也不敢分辨分毫,只能默默挨罚。

商阙直到怒气发作之后,才勉力镇定了下来。

“刚才失火之后,是谁调度安排的?”

安度恨不能嵌进墙壁里面去,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小心回话。

“是霍麒。”

商阙一听是他,当下冷笑连连。

“这人倒是气魄!”

安度揣摸不出商阙话中的意思,只能默默退到一边。

商阙握起面前的茶碗,又放下,安度在一旁提心吊胆的,盯着商阙握着茶碗的手,生怕陛下一个不顺又要砸人又要骂人的。

“……去佛堂。”

好半天,皇帝陛下才憋了这么三个字。

话分两边,周韵智和青瓷待跑到了太薇殿才发现一众暗卫已经悄悄埋伏在了宫殿的四周,好在通往太薇殿佛堂的路上有许多神兽雕像,两人躲在暗处,周韵智躲在神兽后面观察了一会,发现那些暗卫并不是要将佛堂包围,而是只准进不准出。

周韵智心念直转让青瓷附耳过来,青瓷会意,往脸上撒了些尘土,原本清秀的小脸,立时就变成了大花脸,青瓷一边跑一边哭,此时暗卫头领正在观察佛堂内的动向,忽见一人满身邋遢的跑了过来,不由得吃了一惊,那暗卫头领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样貌温和,只是一双眼睛煞是锐利,他冲着青瓷一喝,青瓷便吓得不敢动弹了。

“什么人?怎的擅闯佛堂。”

那青瓷一边挤出眼泪,一边抹着脸孔说道:“咱家是朝堂正殿的宫人,因朝堂更衣处失了火,大伙在救火呢,我师傅命我向千岁娘娘通报。”

那暗卫头领彼时离开朝堂正殿的时候并未着火,是以并不知晓,当下又吃了一惊,青瓷见众人阻拦着他,眼珠子一转,对着佛堂喊道:“轩姑姑,不好了,走水啦。皇后娘娘……”那青瓷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声音又尖又细,一扯开喉咙,老远就能听见,暗卫们本是潜伏在暗处,此时他这一喊,暗卫们的所处之地肯定要暴露,到时候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他们也吃罪不起,虽说陛下对皇后娘娘略有顾虑,可是到底夫妻一场,怎的也要顾念夫妻情分。

暗卫头领心急之下,一把拎起青瓷的衣领,像拎着只小鸡仔似的。

“你乱吼什么,小心惊了皇后娘娘,快滚进去,别瞎喊。”

暗卫头领将青瓷推了进去,青瓷一躬身,就冲里边跑,跑了没几步,想了想又折了回来,暗卫头领暗自纳闷,只听青瓷说道:“我出来的时候,见太极宫前跪着一排的侍卫哥哥,不晓得是不是各位的兄弟。”

暗卫头领没想到一个小太监会说出如此的话来,不由多了几分好感,他拍了拍青瓷的肩膀,温声说道。

“好小子,你的心意我领了。”

青瓷一转身跑进了佛堂内典,暗卫头领犹豫良久,摆手对众暗卫道:“你等在此留守,我去去就来。”

众暗卫起身行礼,暗卫头领匆匆而去,谁也没发现,在石头神兽之后有一道黑影闪过。

周韵智见青瓷已经引开了暗卫,急忙从石像后急速蹿入佛堂,这个佛堂是先帝为了素太妃专门建造的,后来为了慰籍素太妃的思乡之情,又在佛堂四周专门栽种了四季常青的树木和常开不败花草,还在佛堂的正对面挖了一个小荷塘,这样素太妃一打开门就能看见门前的柳树和小荷塘,到了冬天这些树木也不会秃木,花朵也不会凋谢,端的是环境清幽,景色宜人,现在倒是方便了周韵智,她本就穿着素白,而现在呢,有了这些积了雪的树木的掩护,周韵智很容易就蹿入了佛堂。

轩轩本来假扮周韵智待在佛堂,更是心情紧张,只能闭目求佛,好好保佑皇后娘娘。刚才青瓷在门外禀告说朝堂正殿着了火,险些将她的心从胸腔里吓了出来,此时一见周韵智,本想站起来,哪知两腿一软,就瘫软在地上。周韵智来不及多说,就将轩轩身上的斗篷接了开来,披在自己的身上,哪知一解一披,倒让周韵智自己生生吓了一跳,原来刚才她急着搓弄布条裹上石炭粉,并没注意到自己手上也沾上了石炭粉,正待去洗,就在此时,只听门外有人高声唱报。

“陛下驾到!”

周韵智来不及洗手,只能将手缩在袖子里,轩轩赶忙站了起来,抚着周韵智跪了下去。

此时,大门刚好打开,皇帝商阙就站在了门口,周韵智冷着面孔跪在佛像前,手缩在袖子中,只有一串佛珠在衣袖间不断转动着,表示她正在念佛。轩轩看见皇帝陛下赶忙参拜行礼,商阙摆摆手示意她免礼,轩轩为难的看了一眼周韵智,小心翼翼的说道:“娘娘,陛下来了。”

周韵智闭着眼睛,默默转动佛珠。

轩轩以为周韵智没听见,只得提高声音,再说了一遍。

“娘娘,陛下来了。”

周韵智仍然没有反应,商阙摆摆手,示意轩轩退下。他指了指周韵智旁边的一块地面,安度眼力见十足,赶忙搬了一块厚实的锦墩,商阙一瞪眼,安度吓了一跳,他本意是讨好皇帝,哪只讨好错了方向,于是只能乖乖的再搬了一块蒲团,放在地面上。商阙摆摆手,众人会意,由安度和轩轩领头一字排开退出了门外,商阙撩开衣摆,也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不知佛祖和梓潼说了些什么?”

周韵智此时虽是表面平静无波,可是胸中却犹如惊涛骇浪,她明白皇帝已经开始怀疑她,那么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打消皇帝的疑虑?又怎么样才能消除他对她的怀疑?现在,北方野族已经开始大举犯境,皇帝重用的几个人分明都是外家子,皇帝此举到底意欲何为?皇帝为什么要如此宠幸一个妃子?甚至不惜开罪炎氏家族?他真的有自信在此次和显贵家族的角力中获胜吗?

周韵智思绪混乱,当务之急还是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最为重要。

“佛祖什么都没和我说。”

“哦?”

商阙盯着周韵智的脸孔细瞧,周韵智觉得脸上能被他的目光活活穿出两个洞来,商阙仔仔细细查看皇后的衣领还有鞋袜,若皇后真的是那人,来回奔跑匆忙必然会带上灰尘,鞋子上自然也会沾上雪水,商阙借着和皇后说话的机会凑近查看,衣领处到是整整齐齐,只是身上套着斗篷,从头裹到脚,连鞋子都没露出来。

“陛下为何看着我?”

“梓潼似乎很热,脸上都冒汗了。”

商榷的手指冷冰冰的,可是他的眼神却更冷。

“我看梓潼是热着了,不若解下斗篷,省的一冷一热的,对身子不好。”

周韵智轻轻一躲,很轻易的就躲开了商阙的控制。

“臣妾今日惹了风邪,怕冷,故而穿的厚重。”

商阙却不气馁,更加凑近前来。

“梓潼病了,怎的不宣太医?”

周韵智笑笑。

“不过是个头痛脑热,又要宣太医,又要喝药的,臣妾怕麻烦。”

商阙拉着皇后的手,周韵智怕他看见手上的石炭粉,于是,转个身子,对准门外,那门外一片荷塘之中,荷花荷叶早已凋谢殆尽,只留下几只埂子,倔强的戳在荷塘之中,那荷塘之中的水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整个荷塘就犹如一面水晶镜子似的。

“今日不是大朝会的日子吗?这个钟点,陛下不是该赏宴群臣了吗?怎的来我这里。”

阳光照耀在周韵智的脸孔上,竟然看不出一点瑕疵,生生一尊白玉雕成的美人。商阙一时竟然看出了神。出了半天神,才缓缓说道。

“梓潼不想知道今日大朝会发生了什么吗?”

“听说了,着火了。”

“梓潼的消息到是灵通,可不知你是否知道这火是怎么起的?”

商阙盯着周韵智的脸孔,一刻也不肯放过她脸色的转变。周韵智不动声色的对上商阙的眼睛。

“臣妾自然不知道!”

“想知道为什么走水吗?”

“想知道却不能知道。”

“这是为何?”

“臣妾无能!陛下是天下的主人,臣妾是内宫的主人,内宫的主人连妃子失德都束手无策,臣妾实在无有颜面拜见陛下。”

“梓潼在责备朕?”

“臣妾不敢,陛下当日裂布悦美人,也不避左右耳目,宫中上下早已传遍,臣妾无能不能阻止流言蜚语,让那些不实之言损害了陛下的圣誉,臣妾有愧。”

“还说没有,梓潼你口口声声称罪,又有哪一样不是在责备朕?”

“臣妾不敢?”

“你有哪一样不敢的?”

商阙捏着周韵智的下巴,仿佛就像是条毒蛇。

“朕要宠信何人,天下人说得便说得,说不得便说不得,梓潼你却说不得。”

周韵智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生生逼出自己的眼泪,她当年受训的时候,教官曾经要求他们严格控制情绪,流泪也是其中一项,教官曾经要求他们看着喜剧片在十秒钟内流下眼泪,周韵智做得很好。

果然周韵智当场流下眼泪,端的是楚楚动人,柔弱不可方物。

商阙心中不忍,又想到殷晴与他是少年夫妻,感情自是不比常人,过后他在外南征北讨,殷晴就将家中一应事物安排的井井有条,让他没有了后顾之忧,若说这世上还有谁待他如此真诚,那便也是殷晴了。

想到此,商阙心口一松,口气也放软了,用手帕细细替殷晴擦拭眼泪。

“我也没说什么,你怎的就哭了,你我是少年夫妻,情分怎么是旁人比得上的,你若是不愿,下次,我让婀娜收敛一点便是,何必为了一个妃子伤了我夫妻情分?”

周韵智只是哭,哭到伤心处,忍不住说道。

“你我虽是少年夫妻,可你已是当今天子,臣妾万莫敢当,若是你喜欢那婀娜,关上宫门,你们怎么样,我都不管,只是那闺房之乐又何必闹得天下人皆知,你是天子,若是婀娜为了你好,便也该为你的名声着想。”

那商阙心头顶要紧的就是自己的皇位和名声,千秋历史之下必不能留下昏君的骂名。

周韵智便是牢牢抓住他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名声的弱点,故意说出这番话来刺激他。天子失德!天下侧目!

周韵智心想:天下间哪个人不要脸面?偏偏你既想要牌坊,又想抱美人。哪里来的好事?若是之前,帮你遮掩一二也无所谓,只是你委实过分,朝堂之上,谁不如你意,你就折磨谁家的女儿。前次我父亲未能当你的替死鬼,你便折磨于我;下一次,炎家的老爷子和你顶撞,你就折磨他家的女儿,你这么做也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我若是你,不论顶撞与否,合该好好待他家的女儿,让他们投鼠忌器,你倒好生生折磨人家,殷晴被你折磨死了,炎昭婕被你骂的只剩半条命,我若再不出手自保,哪天真要白绫一条,步了纯贞皇后的后尘,可叹,可叹,你们商家果然是负心薄幸天下第一人。

这两件事很成功的转移了商阙的注意力。果然,商阙被刺激之下,倒也稍稍转移了对周韵智的关注。

“陛下还是让臣妾留在佛堂吧,朝外的事情,自然有陛下,臣妾不便插手,宫内之事臣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求能陪伴青灯古佛,为陛下与我大商祈福。”

周韵智说完这番话心中默默盘算着,既然这商阙已经开始对她产生了怀疑,不若趁此机会,试探一下商阙对她的态度。

商阙在思考片刻之后,说道:“这宫里你也还是女主人,不过这段日子人多口杂,你身子又弱,保不齐就有什么惹得你不痛快,那婀娜,你切放心,怎么说都越不过你。”

周韵智点点头,果然这商阙是信不过她的,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了,周韵智转身朝内堂走去,商阙没想到她如此便走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吗?”

周韵智顿了脚步,奇怪的问道:“这宫里,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为什么要问?”

这话说的,顿时将了商阙一军。商阙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走入内堂,佛龛之上,四方佛祖微敛双目,平静的看着这世间的男男女女。

大朝会要连续召开一个月的时间,周韵智则每天带着轩轩徒步走到太薇殿的小佛堂里,门外有商阙安排的暗卫,那些暗卫们每天看着皇后娘娘虔诚的焚香祷告,好好的一个美人如同那个枯木死灰一般,不是烧香就是坐在佛像前念经,要不然就是带着小太子上课,偶尔黄方会来到佛堂向周韵智禀报一应后宫事物。于是,每天下午是周韵智的办公时间,有时候,小太子看着母亲办理宫务,周韵智也会教他一些。

这一日,炎昭婕并几位显贵家族出身的美人来到佛堂看望皇后娘娘。

轩轩掀开厚厚的门帘,请几位妃子进殿,炎昭婕等几位妃子,知道轩轩是皇后跟前得眼的女官,推辞了一番,这才进了太薇殿。

周韵智瞧着炎昭婕的脸色并不十分好,几位美人的脸色也不好,心中便也猜到了几分,也不忙着说话,只是吩咐轩轩烧起地龙。

“娘娘好清闲,臣妾心中羡慕。”

周韵智见炎昭婕两眼无神,脸上虽然施了胭脂,却仿佛总也透着灰白之色,那几位美人的脸色也不好,一个个神情忧郁,倒不像是二十岁的姑娘,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大半。

“孤看着昭婕的脸色倒也不错,必是身体大好了。”

炎昭婕听皇后这么一说,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神情却更显得忧郁,坐在她一侧的是个鹅蛋脸的美人,那美人便是林家女儿林蒹葭,林美人见炎昭婕这样的神情,脸色顿时不忿。

“娘娘,您还是回去吧,那婀娜贱人……”

“蒹葭!”

炎昭婕赶紧阻止林美人,那林美人只能愤愤闭上了嘴巴。

周韵智也听说了,自从她来到佛堂之后,那婀娜妃子更加的肆无忌惮,不但要求众位宫妃对她行贵妃之礼,而且还掌掴,廷杖了多位美人的女官,这些女官虽然出身小家族,可也是嫡女出身,当下有几名女官不堪受辱,投环的投环,投井的投井。

周韵智心中暗笑,这商阙到底是喜欢婀娜妃子呢?还是恨她呢?他让婀娜妃子到处树敌,难不成就是为了试探各家贵族的底线?

“娘娘在这里也好,外边的纷乱也扰不到娘娘,只是,我等前来只是想求娘娘一件事。”

周韵智稍微有些意外。

“何事?”

“我娘随我爹爹一起来了帝都,求娘娘恩准我与父母见上一面,慈芬就是死也愿意。”

炎昭婕说到此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其他的几位美人,有些一想到在此处的遭遇,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只有林美人只是稍稍红了眼眶,但也是咬着牙齿,半晌才狠狠扔出一句。

“我但凡是个男人,也不窝在这个醃脏地方。”

炎昭婕吃惊的握住林蒹葭的手,林蒹葭反而反手拍拍她。

她看着周韵智,说道:“皇后娘娘恕罪,蒹葭自知才貌疏漏,只是世道如此,蒹葭唯有听从父命投身于此,蒹葭也从未得到皇上的宠幸,求娘娘让蒹葭在佛堂陪伴娘娘,蒹葭就是做女官,也不愿再做这窝囊的美人。”

说完纳头一拜。

周韵智心中暗暗纳罕这姑娘的烈性,倒是挺有未来女性的风采的。周韵智心中对她倒有了几分欣赏,她示意轩轩将林美人搀扶了起来,并带着林美人去后堂熟悉整理。

“炎昭婕的话,到是奇了,宫里有规矩,大朝会期间,宫妃准许与家人见面,只要不是太频繁,那女眷还有留宿处,你这么说我倒也糊涂了。”

一旁的一绿装的美人忍不住插了话。

“那婀娜妃子不准我等与家人见面,还说我等意图勾结外臣,谋害陛下,我们……我们……也不敢对陛下说。”

那绿装美人还未说完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韵智一听就明白是商阙的意思,那婀娜妃子智商不高,察言观色的本事倒也不赖。

“婀娜妃子说这话的时候,左右可有人在。”

“我等本想结伴向宫务处递牌,让他们安排时间,于是,也请了婀娜妃子,当时各殿的首领女官,首领太监都在,他们全听见了。”

周韵智心念直转:商阙这是在怀疑这些贵族女妃连通外族,那天在帘幕后的窥伺之人商阙就怀疑到了她们,现在就不准她们回见父母,怕的就是串词吧。

以前情报机构经常使用这招,周韵智不禁感叹,这情报机构除了科技手段,千年前和千年后倒真是没多大区别。

周韵智划拉着茶杯,垂头沉思着,那炎昭婕见皇后这样的情态,以为皇后娘娘不愿意出手帮忙,又想到自己在宫中,如笼中之鸟,连见父母一面,都是见不得的,当下心中一阵悲凉,眼泪到底忍不住就流了下来,其他美人见昭婕娘娘如此,也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泪,一时之间,整个太薇殿便是愁云惨雾。

这边厢轩轩抚着林美人走了出来,那林美人一身火红色,再配上那张鹅蛋脸,倒也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她见众人在殿内哭泣,皱了皱眉头,挣脱了轩轩的搀扶,跪倒在周韵智的面前。

“蒹葭绝不是心血来潮,娘娘若是不信蒹葭,蒹葭……蒹葭……”

林蒹葭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扯开头发,举起佛像前的蜡烛,对着自己的头发就是一把火,那些宫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了一跳,尖叫连连,周韵智反映到是快,一把拍掉了林蒹葭手中的蜡烛,轩轩赶忙拍打林蒹葭头发上的火苗,那些宫人们一见之下,赶忙上前帮忙,待一群人好不容易扑灭了林蒹葭头发上的火苗,那林蒹葭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也烧去了大半。

林蒹葭倒也不怕跪在周韵智的脚边,抬头看着周韵智,那眼神到让周韵智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忽然周韵智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影影绰绰的黑影,想必是宫中的暗卫,周韵智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对着那群宫人冷声道:“出去!”

接着对着轩轩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轩轩点点头就随着宫人们出殿了。

周韵智平日里待人十分宽厚温和,是以宫人们并不害怕皇后娘娘,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周韵智如此威严,众宫人心中俱是一惊,纷纷退出了太薇殿。这样一来,那些宫中暗卫倒也不好靠近太薇殿。只能留在暗处干瞪眼。

一名暗卫眼珠子一转对小头目道:“大哥,是不是爬上去,或者隐在暗处?”

那小头目指了几个人示意他们上前,哪知就在此时,一众宫人便出了太薇殿,皇后的女官轩轩指派人手在太薇殿四周扫起了雪来,有些还驾着梯子挂在半空中扫着房顶上的雪,轩轩还指派宫人绕到了后殿,特意将宫人指定在了容易攀爬的矮墙处,最后还故意大声说道:“你们这些懒骨头,到底有多少天不曾扫雪,看把林美人摔得,若有下回仔细你们的皮。”

因为太薇殿一面朝路,三面朝林,这些地方暗卫要么爬到树上,可是距离皇后待的佛堂太远,要么翻墙,可是那里有打扫的宫人,这些宫人虽然知道他们是暗卫,可是,难保没有几个不会惊叫的,到时候,皇后反说他们意图不轨,这可怎么办?那小头目很是郁闷的挥挥手道:“原地待命。”

原来,刚才周韵智吩咐轩轩,将宫人们散开借口打扫积雪,将太薇殿四周团团守护起来,若有任何人攀爬墙头,或者攀爬树木,皆来回报。

周韵智心中暗想:一群黄毛小儿,老娘当初作暗桩的时候,你们还躺在小土坡里呢。

人就是这样,对于自己擅长的事情很是计较,一群暗卫似乎都是隐藏于暗处,可是对于周韵智这样的行家来说,他们简直跟大白天裸奔没什么两样,连周韵智自己都觉得自己如果不装模作样的配合一下,训练他们的师傅搞不好就要气的从棺材里崩出来了。

炎慈芬见宫人们都退了出去,扑到林蒹葭身边,哭道:“蒹葭,你这是何苦呢?你……”

林蒹葭倒是不怕:“哀莫大于心死,蒹葭求娘娘成全。”

周韵智对其他美人说道:“众位也辛苦了,退下吧。”

众位美人刚才都是惊魂未定,见皇后娘娘已经发了话,只能由贴身女官搀扶着行礼退下。

周韵智坐于上首,慢慢划拉着茶碗盖,那云色天青茶碗透着温润的光。周韵智忽然将茶碗猛地往桌上一放,对两人喝道:“跪下!”

倒把炎慈芬和林蒹葭吓了一跳。

两人面面相觑,见皇后娘娘神情威严,目光锐利,两人心中一突,便乖乖跪倒于地。

“林蒹葭,孤瞧着你倒不像是要参禅礼佛之人。”

林蒹葭本想着今次豁出命去闹一闹,也比待在后宫受那婀娜妃子的欺负强,哪想到皇后娘娘却比那婀娜妃子更厉害。她低下脑袋,连连叩碰地面。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你还说不敢?你为何不承宠于陛下,又为何要常伴青灯古佛?难不成在进宫之前你就与人有私?”

林蒹葭吓了一跳,赶忙辩解:“娘娘明鉴,蒹葭从未与人有私,实在是不堪忍受那婀娜妃子的欺辱,只求安全苟活于此。求娘娘成全。”

周韵智伸出食指点了点,心想:这一个两个都拿我做挡箭牌,你们还真当我是个软柿子。

“你不说没关系,我便着人去查,内宫事物一应由我掌管,要查个把妃子也是可以的,我瞧着,你青春貌美,在家的时候必然受到众多才俊的青睐,一个个查,总归查得出来的。”

周韵智就是有这种笃定,那种女人与女人之间的默契,那种恋爱中的女人的气息,她完全可以分辨的出来。

“娘娘明鉴,娘娘明鉴。蒹葭与我从小要好,慈芬愿用性命保证蒹葭绝不是这种人。”

炎慈芬在一旁早就吓的六神无主,只是不住磕头。

而那林蒹葭也被吓得六神无主。

周韵智冷冷一哼,瞧这样子,林蒹葭必然是在家中的时候已经有了情人,只是碍于家族利益才会进的宫,到也有心,这么个美人居然让商阙都没有发现,可见是个有脑子的。

“孤不是不宽宏大量,但是实是难以容忍有人秽乱后宫,今日你自己说了便罢,若是不说……到时候查出来……恐怕那人有再大的前程都没了。”

林蒹葭虽然烈性却还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少小姐,哪 里受过别人这样的威胁,林蒹葭咬着牙齿,就是不吭声。

周韵智当年见过多少穷凶极恶的犯人,一个小姑娘,她还不放在眼里,她转而看着炎慈芬。

“炎昭婕,你说和林美人也算是青梅竹马,难道你就看着林美人一辈子青灯古佛?”

炎慈芬可怜兮兮的看着周韵智,周韵智知道她动摇了,再接再厉。

“若是一辈子青灯古佛倒也罢了,为来生祈福也算是功德一桩,只是你忍心看着你的手帕之交,青春年华,就白白葬送在这佛堂之中,你就忍心看着那人白白丢了性命?”

炎昭婕被周韵智的一番话吓得泪水连连,眼泪含在眼眶里更是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