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说两个小毛孩子很好搞定的一个原因，是从心理压力上来看，对付他们简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今天的审讯我主审，傅定年陪审，于素做笔录。
先提审的赵阳，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往那儿一坐，男子汉的气概已经慢慢显露了。大大咧咧的模样，像是无所畏惧。
我笑了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
“五分钟。”傅定年开了计时器。
他的意思是，给我五分钟搞定这个男孩儿。
“喜欢打篮球？”我往后一靠，神情轻松的说道：“我上学的时候也喜欢打篮球，最喜欢的球员是科比，你呢？”
赵阳眼睛微微一亮，很是骄傲的说道：“我要成为第二个姚明。”
这个年纪就已经一米九了，的确有那个可能，校队的佼佼者。往后发展的话，真的可能前途无量。
“那有点悬。”我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一个有污点的人，是难以成为一个伟人的。赵阳，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赵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来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了。
“不懂没关系啊。”我若无其事的说道：“反正你没有一个做检察长的爸爸，随便你怎样喽。不过我听说，C大的著名篮球教练年少时期饱受校园暴力的侵害，最厌恶这类事件的发生。刚刚在微博上还转发公安局的声明，让警局一定严惩这件事情。”
这个倒是没骗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的确看到了一些教育界的人，对这件事情表示了相当程度的愤慨。
“三分钟。”傅定年轻轻扣击了一下桌面。
于素低声提醒道：“小莫，时间宝贵，别闲聊了。”
“好了，你出去吧。”我喊人进来把赵阳带出去。
赵阳有些诧异的问道：“这就完了？”
我同样诧异的看着他，“还要做什么吗？已经有了定论的案子，不需要浪费时间审吧。”
“还没审怎么就有定论了……”赵阳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起身缓缓的帮他打开门，漫不经心的说道：“刚刚不是说了吗？你没有一个做检察长的爸爸。”
“可是……”赵阳还要说什么。
我抬手将他推了出去，对同事说道：“把他关十分钟。”
局里有临时的拘留所，用来暂时羁押待审犯人的，那个地方很适合现在的赵阳。
于素盯着空空的笔录，错愕的说道：“可是小莫，我什么都没写呢。”
“现在不用写。”我坐到傅定年身边，余光憋着他百无聊赖的样子，知道他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有这个时间不如出去喝杯咖啡。”傅定年转了转手里的笔，坐直了身子，“张子豪交给我。”
我巴不得傅定年出手，速战速决。
审讯这种事情，打的就是个心理战。拿捏人心的本事，没有人能比傅定年更厉害。
张子豪被带进来的时候，比赵阳看起来讨巧多了。一米七的个子，斯斯文文的，戴着一副眼镜儿，书卷气很足。
我看了看他的手，中指处有薄茧，学习不错。
开始的一分钟，我们谁都没说话。
张子豪渐渐的有些焦躁了，耐着性子说道：“警官，您怎么不说话。”
傅定年看了一眼表，扭头对我说道：“既然刘晓敏跟赵阳都说是张子豪主导的，那就放他们两个回去，拘留张子豪，正式起诉。”
“什么意思？”张子豪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冲过来，激动的说道：“他们两个是这么说的吗？”
我立马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张子豪的背，安抚着这个孩子，“别激动，有隐情吗？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姐，我不想坐牢啊。”张子豪脸涨得通红，“是刘晓敏，是她！当时我就站在门外，我什么都听到了。”
“好，你慢慢说，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们会给你做主的。”我把他按在椅子上，转身对于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做笔录了。
张子豪情绪镇定下来，叙事还算有条理。
没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我跟傅定年之前的推测完全正确。
短短的五分钟就结束了审讯，张子豪愤愤不平的说道：“刘晓敏跟赵阳信誓旦旦的说她们什么都不会说，原来是把我给供出去了！你们一定要明察秋毫，看看谁到底是那个恶人！”
“你知道刘晓敏为什么那么做吗？”我听那个语气，仿佛还知道挺多东西的。
张子豪表情有些不自在，“张梦是个同性恋，起初我不相信这件事情的。因为刘晓敏在学习上一直是万年老二，我以为她造谣呢。但是后来她给我看了张梦的笔记本，我才相信的。”
笔记本！没想到出了刘晓敏之外，还有第二个人见过那个笔记本。
“刘晓敏可没提过这件事情。”我镇定的说道。
张子豪摸出手机，恨恨的说道：“幸好我留了一手！”
我过去拿过手机，看到上面拍的照片，虽然清晰度不高，但是已经可以作为证据了，是张梦日记的内容。
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
赵阳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听刘晓敏的挑唆。张梦的自杀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可是事后刘晓敏说只要他一口咬定不知道，就不会有事的。
“难怪她那么淡定，一个检察官老爸什么搞不定。”赵阳揉了揉脸放松面部肌肉，“又不是我恐吓张梦的，我怕什么！”
赵阳站起来喊道：“我有事情要交代！"
……
“张梦跟你并无利害关系，你为什么要跟刘晓敏一起欺负她？”我用欺负两个字，已经相当缓和了。
张子豪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一开始刘晓敏只是说教训教训张梦，我看到她拍张梦的落照，也慌了。但是事情到了那个地步，我不可能去制止的。我一直想考法学，但是学习成绩有不是很突出，刘晓敏说他爸有关系，我鬼迷心窍的就答应了。”
到这里，所有的事情就对上了。
送走张子豪，迎来赵阳。
那孩子这次倒好，还没问他呢，他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交代了。
“我喜欢刘晓敏，她说不爽张梦要给她点教训，我也没多想就帮她了。”
“但是男生之间一般就是打打架什么，我跟张子豪站在厕所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才知道刘晓敏居然扒光了张梦的衣服，拍了她的裸照威胁她。”
赵阳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剧烈的吞咽了一下，目光微微闪烁。
我跟傅定年对视一眼，立马反应过来，“赵阳，你当时也拍了照片是吗？”
赵阳眼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慌，“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就是出于好奇。”我迎上他的目光慢慢接下去，“但是张子豪在身边，你又不好做的太明显。于是开了手机录影，悄悄地对准了里面，拍了一段视频。”
“你怎么知道的？”赵阳气的不行，“是不是张子豪说的！”
是他的表现告诉我的。
“视频呢？”我问他。
赵阳拉拢着脑袋说道：“在我的网盘存着，我发誓我没有传播。”
刘晓敏再怎么嘴硬都没用了，她估计做梦也没想到赵阳居然会把过程给录下来。
结束这一轮，总共花了不到十五分钟。
张子豪出于利益帮助刘晓敏，而赵阳出于爱慕。只是两个男孩子都没想到，刘晓敏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恶毒。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已经不受控制，张梦的自杀更加剧了他们的恐惧，自然更不敢说什么了。
至于刘晓敏的有恃无恐……
我冷冷一笑，有句话倒不是唬赵阳的，他们的确是没有一个做检察长的爸爸。
于素的笔录做得很完善，她欲言又止的说道：“傅教授，我总觉得这样的审讯方式有些……”
有些什么？不够正大光明，不够符合流程吗？
这位于素小姐，还是被保护的太好。
“有效就够了。”傅定年起身说道：“可以发逮捕令，正式拘留刘晓敏，走司法程序了。”
人证物证拒在，现在审不审刘晓敏已经是次要的了，不管她说什么，结局都逃不开被起诉。
刘晓敏现在被冯梅陪着在外等候，省的去家里逮捕她了。
我出去之后，看到同事逮捕刘晓敏，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冯梅更是疯了一般，拍打着刑警，“你们凭什么抓我女儿！”
“刘晓敏涉嫌侮辱妇女罪，我们依法拘留。”刑警很有素质的说道：“您有任何疑问都可提起诉讼。”
在整个过程中，刘晓敏最重的一项罪名就是拍了张梦的裸照。而语言上的威胁，在法律层面上是不具有刑事责任的，所以是以侮辱妇女罪逮捕她的。
不过刘晓敏满十六周岁不满十八岁，庭审过后应该不是判重罪。
“莫非，你知道你在这个案子中犯了什么致命的缺点吗？”傅定年忽然问道。
“您说。”我虚心求教，我办这种小案子的时候，傅定年很少插嘴。但是有他在身边我就不怕犯错，总归我不会走错路。
傅定年勾了勾我的手腕，示意我出去说。
我吓了一跳，赶紧看看有没有别人看到那一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