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带着包子回临安了。
包子已经五岁,明年要上幼儿园,总得适应一下。
走的时候,是早上。
包子穿着灰色的道袍,跟师兄弟们上完早课,我们踏着深秋的露水下山。
包子一步三回头,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他,“会回来的。”
临安距离江市也没多远,坐飞机咻的一下子就飞回来了。
包子从生下来就在武当山,都没下过山,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适应。
“我走了以后,谁帮师公上香呢。”包子的小脸皱成一团,显得十分担忧。
他每天早上上完早课,会从前殿拿上香烛到后山的偏殿上香。不辞风雨,日日如此。
“会有人替你的。”我拉着他的手,直白的说道。
包子抬头看我,若有所思的说道:“每个人都会被替代吗?”
我想了想,“一个人死亡的时候,就会有一个人新生。一棵树死亡的时候,就会有一颗种子种下去。世界轮回无常,没有独一无二,也没有不可或缺。”
不知道包子到底听懂了没有,总归他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到了山下,傅定年等候在哪儿。
反正我是没跟他说今天要带着包子回临安,估计是师傅透露的信息。
包子日渐长大,师傅总希望我能有个稳定的生活。有时候跟我谈话,都说我有些苦,得来个人给我吃点糖。
我就笑他,师傅名讳觉八苦。
出自佛家经典,八苦即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
师傅他老人家年少时求学少林寺,成了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因为六根不净不能剃度。后来冲冠一怒为红颜,踢爆少林,转投道门,却还保留着少林寺的法号。
一人身兼道佛,是绝无仅有的。跟我谈一些柴米油盐的事儿,我总觉得有些逗趣。正如菩萨不会流泪,我佛永远不沾红尘。
傅定年捏了捏包子的发髻,叹了口气,“莫非,你就给他穿成这样。”
我有些无辜的说道:“没别的衣服啊。”
包子从小到大都穿道袍,的确没有别的衣服。
傅定年把包子抱进车里,折腾了一会儿。
我一看,啧,傅定年倒是准备齐全。
包子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认真的说道:“谢谢爸爸,我要是穿着道袍出门,会成为网红的。”
噗……
我乐了,“谁给你说的。”
包子仰着头,“通微说的,长得好看穿道袍的小孩子会被拍照,然后就会走红。”
我无语,前阵子不是微博上有个穿道袍拍写真的小孩挺火嘛,他们就闹着给包子拍照。虽然只是嚷嚷一下,但是包子却记住了。
“跟你爹一样不要脸。”我掐他的脸颊,“哪有自己说自己好看的。”
“的确是好看。”傅定年不动声色的抱着包子躲过我的魔爪。
车子不知道傅定年从哪儿弄来的,居然还有儿童座。
到了机场之后,我瞄了一眼傅定年的机票,居然跟我们是挨着的。
居心不良,鉴定完毕。
前年秦姨就回乡下养老去了,我亲自送她走的,省的赵铁虎找她麻烦。
现在回了临安并没有什么熟悉的人,我已经提前租好了房。
两居室,超大阳台,方便包子做早课。
坐上飞机之后,包子抱着ipad认真看信息。
我凑过去,他居然在刷微博……
“你看这些做什么?”我给空姐要了水递给他。
包子有些害羞的说道:“通微让我好好了解一下山下的生活,不然会被说土包子。”
“你是肉包子。”我盯着他喝完,放下了杯子。
包子五岁而已,早慧的可怕。举一反三,理解能力令人咂舌。
我小时候三岁开蒙,虽然说早慧,但是远不如包子。他现在这个模样,大概是遗传了傅定年。
“我儿时也跟包子差不多。”傅定年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嘴角一抹浅笑,“包子比我要开朗。”
包子已经放开了iPad,聚精会神的听傅定年说话。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个问题,包子似乎特别喜欢听傅定年讲话,这让我这个当妈的,有点心塞。
“因为妈妈常常哭,师公跟我讲,我要多笑……”包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捂住他的嘴,有些尴尬。
小混蛋,跟傅定年才处了多久,就什么都跟他说。
包子唔了一声,抓开我的手,“妈妈,不丢人的,爸爸不是外人。”
我闻言,更加肾疼了。人家不是说,小孩一般见到爸爸,是不会开口的。怎么包子张口爸爸,闭口爸爸的,一点都不嫌生疏呢。
“你妈妈从前在我面前可没哭过。”傅定年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常常对我动手。”
包子忧愁的说道:“妈妈在山上也常常揍人,爸爸,委屈你了。”
我一口老血喷出去,听着父子两个数落我的“罪过。”
“包子,你讲道理,我有随便打人吗?”我盯着他。
包子有些心虚,悄悄的避开我的眼神。
我顿时就来了底气,“你说,上次早课的时候揍人,是不是因为通微他们要给我找个男朋友?”
傅定年眉头一挑,“有这回事。”
包子鼓着腮帮子,“妈妈不讲理,明明是你看到一个常常上香的叔叔长得好看。就让通微给你要电话,通微没要到,还让别的师兄弟知道了,你就揍人。”
“哦?”傅定年的声音微微提高,意味深长。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哦字,含义重大。
我尴尬的不行,恼羞成怒,“老娘三十岁了,想谈个恋爱有错吗?”
包子眨了眨眼睛,“妈妈,我有点累了。”
“睡吧!”我从包里扯出小毯子,给他盖上。
包子明智的撤离战场,闭上眼睛乖乖睡觉了。
傅定年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饱含深意,“想谈恋爱是吗?”
我做了个禁止的手势,假笑,“我累了,睡会儿。”
五年前我还没吃够苦头吗?
跟傅定年谈恋爱,得了吧,我多活几年。
反正包子希望的是我幸福,我最后跟谁在一起,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说到谈恋爱这个事情,我也许去相个亲?
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感觉到傅定年在盯着我看。
一大早的就起来收拾东西,有些疲累,很快的就睡了过去。
……
傅定年看着睡在身边的莫非,尚且有些不真实感。
五年没见,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
也许是常年练功的原因,她的身材依旧是二十多岁时的窈窕。
齐肩的长发,微微有些卷。趁着她略微英气的面容,多了几分娇柔。
这样安静的睡在他的身边,不施粉黛,已经教他动心不已。
傅定年按着心脏的位置,阔别五年,莫非回来了,还带着一直肉包子。
他想,也许前三十多年上帝给予他的磨难,兑换了一分幸运,都用在了今天。
……
临安比江市冷很多,我骚包的穿着一条长裙,没穿打底袜。
下了飞机出去,冷的一个哆嗦。
包子在一边直皱眉,“说了多穿点呀。”
我俯身把他抱起来,“废话少说,借你娘点暖气。”
包子抱着我,“那我给你挡风。”
傅定年推着行李车,走过来。他单手把包子接过去,另一手递给我一件大风衣。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穿上了,出门从不看天气预报的我,卒。
刚穿好衣服,我就瞧见一个男人远远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这边跑,跟个抢劫犯似的。
他冲过来的一瞬间,我抬腿横扫。
一只铁臂轻轻一挡,将我挡了回去。
我站稳,看着这个不动如山,铁塔一般的男人,抽了口气。
“这是我侄子?”沈听在一边捏包子的脸,“太可爱了,傅定年这种大变态跟小莫非这种小变态,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儿子,不公平!”
我冷笑,捏拳。今天就是跟战城杠上,也要把沈听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