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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送行

那日暮染秋同秦书扬回府时已是亥时,且秦书扬见暮染秋疲惫不堪便歇下了。第二日再问时才知当暮染秋与红絮进入偏巷中时出现了两个蒙面人,红絮武功较一般人好,然双拳难敌四掌,终被打晕,暮染秋见红絮不敌时便将衣袖中刚买的糕点碾碎以引来蚂蚁做些标记,却不想途中有些糕粉被风吹散,这也使秦书扬找寻时费了不少功夫。

“染秋,你好聪明!要是我就想不到这种方法。”若不是因着秦书扬抱着暮染秋,潘琳儿怕是要凑上去膜拜暮染秋一番。见秦书扬不悦地瞥向自己,潘琳儿委屈地躲到秦书怀身后,小声嘀咕:“人家又不是故意把染秋弄丢的。”见自家妻子如此。秦书怀暗自好笑却也无奈:这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是不改,怕还是要吃亏,不过当下还是先救救这丫头的好。秦书怀将目光投向暮染秋,希望暮染秋劝说秦书扬一番。

本是看热闹的暮染秋被秦书怀炙热的目光打断,暗道:惹急了大哥日子亦是不得安宁的,遂捏了捏秦书扬手掌以引起他的注意,“姚沐离是算准了大嫂的性子才设计了这么个调虎离山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事却也怪不到大嫂头上,况且我亦未曾受伤,夫君便莫要再生气了。”语气中含有一股小女儿家般的撒娇,纵是生气,秦书扬亦是被她这难得的撒娇抚平心中的愤怒。轻哼一声表示自己不介意。暮染秋双手摸向秦书扬的脸,直到在他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才转头对潘琳儿说:“大嫂,夫君他原谅你了。”

“哦。”潘琳儿愣愣地看着那始终挂着淡淡笑容的女子做出这一系列动作。

秦书怀眉角抽抽,望向秦书扬,似乎在问:你媳妇怎么了?

秦书扬只是满脸无奈地回望秦书怀,不过嘴边那笑却自然了些。

秦书怀想:二弟这是为今日的二弟妹高兴吧……

秦书扬确实是为今日的暮染秋而高兴,今日的她似乎更融入了这样的生活,笑容也真实了,性子也变得活跃了,不知昨日遇到了何事令她这般开怀?

暮染秋见众人如此,也不开口,只是淡淡地笑着,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暮染秋才喟叹一声,将头埋入秦书扬怀中,双手环着他的腰,“活着,挺好的……”

秦书扬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未有言语,仅是紧紧地回抱她,似乎只要如此她便不会离去般。

夫妻俩闲时下下棋,讨论讨论书籍,日子便就这般过去了多日,然而暮染秋的身子似乎越发弱了,几人虽然着急却也无法。尹迟几乎每日都泡在药房中研制药方却无果,每晚每晚,秦书扬总是怜惜地抱着入睡的暮染秋,似是安慰她又或是安慰自己般喃喃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而白日里面对暮染秋时已将一切情绪掩盖妥当,不教她看出端倪。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暮染秋是知道的,如果装作不知会让他们放心,那么,她愿意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日是四月十八,原本是暮染秋与秦书扬一月之约的最后一日,亦是暮相一家离京之时,当然,如今这一月之约早已作废。

望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暮染秋眼露怀念: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在这生活了十六载,本以为自己并不是戏中人,不成想这里每一处都有自己的身影,父母兄长对自己的宠爱在记忆中变得更加明显,细细想来自己却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如今他们就要离去,不知来日能否再见。

“小妹,原来你在这里。”暮君碧一袭墨衣,面如冠玉,然最是狡诈,常人往往被他欺骗而不自知,更有向他道谢之人。

暮染秋望着眼前的男子,不禁想起幼时他拿着拨浪鼓逗自己笑的场景,不免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大哥都这般大了……”

虽已习惯了暮染秋的老成,可被自己的妹妹如此感慨,暮君碧还是觉得诡异非常,轻拍她的额头,“小小年纪,这般老成,小心你家夫君不要你。”

暮染秋歪着头,淡笑着,隐有调皮之色,“他才不会呢。”

暮君碧无奈摇头,小妹较之往日开朗了些,这亲事结的值了,轻轻抱了抱暮染秋,“要幸福。”

暮染秋顿时红了眼眶,如此的家人啊……她舍不得了,然归乡亦是父母的愿望,她终究无法劝他们留下,只能开口:“哥哥和爹娘也要好好的。”

暮君碧轻拭她的眼泪:“都做别人qi子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要教人笑话的哟。”见秦书扬走来,便牵着暮染秋的手郑重地交到秦书扬手中,“染秋就交给你了,希望你护她一生安好,莫要辜负了她。”

秦书扬环住暮染秋,慎重地承诺:“大哥放心。”

见秦书扬许下承诺,暮君碧点点头,“走吧,爹娘许是等久了。”

几人到时,暮相夫妇早已等候多时,待他们来了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马车中,李氏细细叮嘱暮染秋如何好好照顾自己,如何处理好夫家关系,暮染秋皆一一应下。

“千里送行终须别,就到这里吧。”暮相看着秦书扬、暮染秋二人,纵是千言万语,说出口的竟只有这几句。

“爹……”暮染秋声音哽咽,却隐忍着不哭出声,“您和娘、哥哥要幸福、平安,要记得想我。”其实她怕,她真的怕,怕自己死后无人相思,就像泡沫那般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所以自私地想让他们想着她,念着她。

暮相眼眶微红,“傻孩子,咱家就你一个女儿,不想着你想谁家闺女呢?”对暮染秋安慰一番复又转向秦书扬:“老夫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可要好好待她。”

秦书扬行礼道:“岳父放心,我会好好待染秋。”

暮相慈爱地拍了拍暮染秋发顶:“爹娘走了,想爹娘的时候就去百安县找我们。”说完,不待暮染秋做出回应便坐上马车往百安县而去。

秦书扬担忧地扶住暮染秋,从相府出发时她脸色便不对,出了城门下了马车之后更是整个人靠着撑着他才能站立,旁人或许瞧不出端倪,可她握住自己手的力道却是大于往日,“染秋,可是有不适?”

暮染秋正想让他不要担心,却突然咳嗽不止,甚至整个人瘫软在秦书扬怀中。

秦书扬见状着急地喊着:“红絮,把马车牵来!快!”

秦书扬望着暮染秋衣襟上的斑斑血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般无用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暮染秋痛苦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秦书扬双手颤抖地为暮染秋擦拭嘴边血迹,“染秋,染秋,再坚持一会儿,我们去找尹迟,尹迟会救你的,你会好起来的,不怕,我们不怕,我们还要去百安县看望爹娘、大哥,请你撑下去,可好?”

暮染秋费力地抬起右手,却无法触摸到秦书扬,秦书扬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贴向自己的脸庞。

她轻抚他的眼角,努力笑着应下一声“好”。

看着这样子的暮染秋,秦书扬只觉心如刀割,而那刀还是钝的,生生地一寸寸地割着自己的心。莫道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到达秦府时暮染秋已失去了意识,秦书怀、潘琳儿等人见到秦书扬抱着浑身是血的暮染秋奔往芬兰苑都怔愣在原地。

“夫…夫君,我看到的不是真的对不对?”潘琳儿用力抓着秦书怀,眼睛依旧盯着芬兰苑的方向。

秦书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早晨出去时还好好的,怎的现在却如此……见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得沉声道:“我们去看看。”

两人进入房中时,尹迟正神色严肃地为暮染秋诊脉,秦书扬小心翼翼地为暮染秋擦净脸上手上的血迹,不过那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心中的不安。

许久,尹迟神情沮丧地放下暮染秋的右手,颓废地低喃:“时日无多,竟然时日无多……”说到最后竟是掩面而泣。

这低泣声在原本沉闷的房中更显凄惨,直击人心。

秦书扬只觉万念俱灰,怔怔地望着暮染秋:染秋才十六岁,人世间的美好风景她还未曾看尽,上天待她何其不公!秦书扬双手紧握成拳,似是如此才能排解自己心中的不甘。对!他不甘!她不能死,她也不会死!既然天要夺命,那么,他便与这天争一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