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行洲面前，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轻声问了句：“你怎么到这来了？”
行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摘下自己的围巾，将其戴在我的脖子上，厚重又暖和。
从他身上传来的好闻气息也瞬间将我包围，我不由得偷偷嗅了一下，同时也知道自己又心生动摇了。
“外面这么冷，你快回去吧。”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会儿自己之后，我作势要去解围巾，不过手却教人给止住。
“有时间的话跟我谈谈。”他低哑的嗓音从我的头顶上方淡淡传来。
……
跟行洲并排坐在他的车上，我的心里不是没有紧张的。
因为离婚之后，我知道我们再没有机会和立场这样坐在一起，因此也从没生出过任何的期待。
前几次那样意外遇到之后，我都是故作镇定，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平静着声音问出口。
行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开了车窗，点上了一根烟。
说实话我从认识他的时候开始就没见过他抽烟，虽然我对烟味并不那么排斥，但总觉得香烟这种东西跟行洲不太相配。
他跟顾衍希还不同。
虽然两个人很多方面都很相似，但是更多的还是不同。
行洲的身上总是能让人生出安定的气息，顾衍希则是极其刚烈的那种，任何人待在他身边总是经历着情绪的大起大落。
行洲吸了一口之后吐出一个眼圈，模糊了他的脸庞。
我的嗓子也跟着呛了一下。
行洲便没多犹豫就掐断了烟：“突然想抽一根，别介意。”
我连忙摇摇头：“没事，你想抽就抽吧，我不碍的。”
行洲没应我这句话，顿了顿之后，才低哑着声音说了句：“刚才跟行熠见过了。”
“……对，在医院偶然碰上的。”我没去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也不对他隐瞒什么。
行洲转头看向我，目光当中似带着些许沉暗：“前阵子爸妈商量过，让行熠早点定下来结婚。”
“结婚？”我闻言是有些诧异的。就陆行熠那放荡不羁的性子，能这么快就决定结婚？
此刻的我满心都为这个消息震惊着，因而也就没注意到行洲话中的部分歧义。
“怎么，不觉得高兴？”行洲又哑着声音问了句。
“我哪会觉得不高兴，他这个样子，是该有人管管他了。”我笑了一下，“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嗯。”行洲淡淡应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而我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之后，我扬了扬声音道：“你来找我真没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休息了，明天开始我就去顾氏上班了。”
我的故作轻松在行洲看来演技很是拙劣，他顿了会儿之后，低声说道：“为什么非得去管顾氏这个烂摊子，顾衍希竟然也能同意。”
我听完也不否认：“是啊，顾氏是个烂摊子，但我要是不管，就真的没人管了。”
说到这，我顿住，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做不了决定。
可如果我现在不说出来的话，是不是以后也就再没机会了。
此时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轻轻吸一口气之后，我继续道：“行洲，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丢脸，也很让你为难。但是我是真的很想好好问你一句，你要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转圜的余地？能不能到此停手？”
行洲听完我的话向我看过来，眼神还是沉的。
我却是不顾，上一次我话说的很漂亮，说不管他做什么跟我都没什么关系，我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
但其实不是的，就算顾氏哪一天山穷水尽要垮了，我也不希望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陆氏，是他。
“南城的公司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针对顾氏？”我忍不住哽了一声。
行洲伸手拨了一下我的头发，脸带无奈，声音也是：“哭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其实不怎么想哭来着，但一想到未来哪一天，顾氏没了，顾衍希又是重病，我在这世上真真切切再没什么着落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害怕，有点恐慌。
“你回答我，到底能不能停手？”我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而他的答案，也直接决定了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
我在他面前总是这样的被动，他的喜怒悲愁，哪怕我对自己暗示再多遍，还是会受到他的影响。
行洲沉着目光看了我一会儿，最终开口道：“不能。”
“好。”我痛快地应了声，转头的同时抹了一把眼睛。这样的答案我早有预料，所以伤心是一回事，并不觉得惊讶。
“那我们两个从此是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而且就像是我之前说的那样，日后再见，我们就是对立方，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也对我别有宽待。”
“希凉。”行洲突然叫了我一声。
以前他叫我的时候声音总是温柔轻哑的，单单只是这样一个称呼，我都会觉得是他的深情呵护。
不过此时再听到，我只觉得有些怅然。
“行洲，你不用多解释什么，我都知道。商场上大多数时候是不讲人情的，在利益面前，我们除了独善其身，根本没有其他出路可讲。而且你跟林语微……你们两个算是真心相爱，两家公司合作也无可厚非。”我说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不甘的，林语微替他做了什么先不说，我之前做的那么多，到头来只被人当成一场笑话。
陆行洲，你这么残忍，你知道吗？
行洲伸出手来抓我的手臂，我一躲避开，却没有开车门下车，因为我还有话没说完。
“既然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其实之前我说会祝福你的话都是假的，我不祝福你，也不希望你能幸福。起码在我从痛苦里走出来之前，我绝对不希望你跟林语微双宿双飞修成正果。”我说这些的时候语气也带着生硬，看到行洲的手僵住之后，我愈发想继续说下去了，“你们以前瞒着我暗地里联系传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行洲，做人不能这么自私的，就算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你也不能把我对你的好任意挥霍成这个地步。”
这次说完之后我看也没看他就直接开车门下了车。一下车呼啸的冷风立马灌进衣领，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抖。
但我心里居然还是觉得挺痛快的，也许是把长久以来没有说出的话都讲了出来，哪怕根本没什么用，我也觉得没那么憋屈了。
我到底也是人啊，是个愿意去爱也渴望被爱的女人，不是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的傻子。
以前对行洲算是毫无原则的爱，也仅仅是因为我爱他，当某一天这份爱慢慢消解的时候，我也不必把自己扮演成这样的角色。
没走几步我就听到后面有人跟着下了车，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等等。”行洲在后面喊我。
不过我就装作没听见，脚步愈发快了。
“何希凉！”行洲应该是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喊我的名字，而且语气听着也有些沉肃。
我一听火气也上来了，我心里还委屈着呢，他跟我吼什么吼啊。
“干嘛？”我终究还是停住转过身，朝他喊了一句。
行洲沉着脸快步走到我面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拉着胳膊往车里带。
我当然不让，使劲地挣扎，嘴上还边说着：“陆行洲，你放手！”
行洲闻言却真的停住了，他的个子很高大，衬得我的身板就小小的，我被他抓着，就跟小鸡崽儿似的。
“陆行洲！”我气得又喊了他一声。
行洲仗着自己长得高，对我的抗议和愤慨全然不顾，手上稍稍使力我就怎么也挣脱不开。
“话没说完，跑什么？”我的眉头略微拧着。
我知道力量悬殊抗衡不过他，因而很快也就平静下来了，舒了口气道：“我话早说完了。”
“我还没说。”他沉着声又说了句。
我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心想着我其实并不太想知道你要说啥。
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完全没顾忌他的感受，把他怼的有点厉害，或者是算得上不留情面，他该不会一气之下也这么对我吧。
我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的，甚至还有隐隐成真的态势。
“你现在已经跟霍南泽在一起了，还在乎我的事情干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果然是行洲，说话做事向来习惯一招将人KO。
是啊，在他看来，我跟霍南泽是“在一起”了，甚至还一同“甜蜜”现身过好几回。
只不过那是骗你的呀，你看，我的演技偶尔也是很好的，连你都能骗过。
我嘴角扯了扯，忍下心里的酸涩，努力露出抹笑意说道：“嗯，就许你和别人情投意合，不能让我去寻找自己的爱情了？刚才我跟你说的也都是真心话，陆行洲，林林总总核算起来，其实你还是欠我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