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寂静是必然的,因为所有人心里边也只有一个念头——
他疯了吧?
他怎么敢在省长面前说这样的胡话?
病人病愈的事情难道只是拿嘴巴说说而已吗?要是这样,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的求助于大洋彼岸?
换做旁人,面对如此情形,肯定要被病房内的十几道目光逼退。
可苏宇不是旁人,他是一名中医,是号称‘北卓南李’中医界两位泰斗级名医卓老的关门弟子。而就算不仰仗师父的名讳与光辉,苏宇这时也有持无恐,因为结果是既定的,无法更改。
“哈……”寂静的氛围最终被一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声打破。方院长老脸微红,一边伸手扯着苏宇白大褂的衣角,一边面对省长和副省长奇异的目光,连忙开声解释:“苏大夫这几天太累了……”
不过还不等他说完,苏宇就迈步走向病床,伸手把住了郭大头的手腕脉搏,凝神闭目。
似乎全场的节奏都被他把控,旁人在此时说不出话来将他打断。
当然。
心中的鄙夷诧异,依然无法收敛,有人心想——
他凭什么这么做?就凭他师傅?
难道他就没想过这出闹剧之后,丢得不仅是他自己的脸,他师傅的名讳也会被他抹黑吗?
方院长已经着急到了极点,他想不明白苏宇为什么会这么莽撞。
印象中的苏宇,是沉稳老练,从不钓誉沽名的后起之秀。年期轻轻却早已有了卓老‘大家之范’的影子。
省级领导不是没有接触的机会,例如场间的省长,就曾是经苏宇之手疗养的病人,他根本犯不着在这时候出风头,一切看起来实属不合常理。
心思乱得一塌糊涂,可就算如此,方院长还是看到了秦院长嘴角闪过的一丝狡黠。
很显然。
苏宇这么莽撞的一闹,原本板上钉钉属于中医院的功劳,俨然要飞灰湮灭,与他们再无瓜葛了。
念及此处,心中郁结之气就要爆发,但还不等方院长开声,一名省医院的大夫却抢先一步,想要出言嘲讽。
可他还只是有所意动间,就被严冬的一个严厉眼神给制止,伴随着还有一句低沉的呵斥——
“先让这位大夫诊治!”
严冬的话语插局,不单让那名省医院大夫呆愣,方院长亦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不懂现在的情况,实则也没有人能看得懂。
而省长,在微微的诧异后,很快转而归入了平静当中,这位小苏大夫他是知道的,医术可靠,之前接触的品行也绝对算得上过关。
他很好奇苏宇准备做什么。
以至于众人都发现,就连省长的脸上也挂起了一副饶有兴趣的滋味。
良久。
苏宇睁开了眼,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就被他很好的收敛起来。
正色的神情中,并没有显露太多的写意,只是一个医生对待病人时应有的肃重。
“如我所说,病人的情况已经大幅度缓解。”
又是一句语出惊人。
只是让场间的众人暗骂不已——
你还没完没了了?
非典是什么病,病人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一旁,同样身着白大褂的维奇雷,总算隐忍不住了,从前天晚间的讨论会晤上,他就对这两人厌恶至极。
中医能让非典痊愈?
好嘛,当时说说笑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来打肿脸充胖子,那就别怪他上来打脸了。
“苏大夫,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现在的作为,到底代表什么含义。”
“如果你是想来为中医正名,又或是证明什么,我想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在场的人群,都不符合条件。”
“中医不理解的西医的病理判断,我可以理解,毕竟你们并没有经过科学的系统学习,所被传授的也只是老一辈摸滚打爬出来的伪科学逻辑。”
“好吧,我这个人性子直,不怕说句难听话——”
“你若是想来截胡,怕是没搞清楚状况吧?病毒疫苗还没有达到省城!”
维奇雷的这句话不单单是诛心,更可谓是诛人了。
明明白白一句‘截胡未遂’,这无论对从事哪个行业的职业,都是深恶痛绝的存在。
更何况……
维奇雷说得也有道理。
这位卓老弟子,苏宇大夫,莫名其妙跑进来就说了一句病人的情况有所好转,未免太奇怪了吧?
按照维奇雷的推断,如若苏宇理解错了疫苗送达的环境,只以为疫苗已经被注射了,此时说出这话,就有所辩驳的余地了。
西医用了疫苗,但中医也参与了治疗。
你要说中医对病人的康复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也不是绝对性的事情。
绕来绕去,苏宇硬说是他治好了非典,以讹传讹到了外界,也会有人相信。
但问题是……
现在疫苗并没有被注射,甚至根本没有送达。
随着维奇雷的话音落下,场间中有人总算忍不住轻笑出声,哪怕碍于省领导在侧,也不住对中医一方发出赤条条的鄙夷声。
“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中医的嘴脸了。”
“哦,截胡都没搞清楚具体情况,也真够可笑。”
“卓老的关门弟子,如果关门弟子都是这样,我无法想象所谓的北卓南李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无话可说!”
相对安静的病房内,一声声鄙夷好似巍峨城墙上疾射而来的弓弩箭雨,猛烈刺痛着一众中医院大夫的心脏。
不知不觉间,那几人显然已经红起了老脸,凝视苏宇的双眸间,隐约升起了怨怼与无解。
是的。
太TM无解了。
苏大夫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他平时在中医院坐诊时,根本不是这副模样,他到底怎么了?
无数负面的情绪,好似泰山倾塌的向着苏宇重压而来,可他也只是微微摇头,嘴角挂着几分……孤独的无奈。
孤独?
好像是孤独。
不少人都感受到了他的这幅情绪。
也在这时,苏宇总算开了口:“我要是连疫苗送达的时间都搞不清楚,还敢跳出来截胡?”
“如果按照你的话来说……”苏宇淡定的望向了维奇雷:“我现在的做法,应该是预防你截胡才对。”
我?!
维奇雷一指自己的鼻尖,无声的开口。
他将这幅动作做得极其刻意,务求能将讥讽的意味发散到极致。
而面对这一幕的苏宇,照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最终,他暗叹一声:“所以,陈大夫无意于这些事儿也是对的,这么看来的确很烦。”
“算了!”苏宇摇了摇头,转身就迈步离开,直至走到了两位省长的身边,才微微一顿脚步:“省长,副省长,我想他们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今早还没有测量过病人的体温吧?”
“去测测体温,做一个最全面的身体机能检查,什么都真相大白了。”
“我和陈大夫的针灸,早已起了作用,只不过正如场间所见的一切,没有人相信!”
说罢。
苏宇微微拱手,做了一个很古朴的行礼姿势——
“告辞!”
音落,苏宇大步得径直离开病房。
其实在过来的路上,他想了一万种处理这件事儿的办法,因为答应了陈飞要将干系甩脱。
但直至来到了场间,遭遇了这么多无端且莫名的鄙夷嘲讽,他实在没有心思去做什么反手打脸,自证己身的事情。
陈飞对他的感染是根深蒂固的。
心思里微微转变,他忽然发觉,或许中医就应该如陈飞那样,你信与不信和我无关,我只求问心无愧。
莫名间。
病房内的气氛又一次凝固起来。
这就结束了?
说了一大堆骚话,理直气壮的全身而退?
呵呵呵呵……
可还不待有人出声继续发出鄙夷与嘲讽,严冬就横眉一哼:“是他说得那样吗?”
啊?!
众人懵逼。
什么他说得那样?
说得哪样?
副省长同志,不会真以为病人的病情已经痊愈了吧?
也就在这时,省长也微微捕捉到了关键之处,淡淡开口:“今早是否对病人做过相应检查?”
省长也开口了,秦院长便不能怠慢——
“因为疫苗即将到位,并且迎接您与严冬副省长的视察,病人这边……”
“胡闹!”不等秦院长说完,省长就一句厉声呵斥落下。
此时的面孔间,再也见不到方才两人调笑时的慈祥。
“迎接?做表面工作,说套话,说官话!我刚才指责你的有半点毛病吗?你是医生,要以病人为先,秦东海啊秦东海,你太让我失望了!”
同时。
严冬也凝视方院长:“给病人立即做相应检查。”
在省医院指挥中医院的院长做事,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打脸了。
而方院长,根本无法理解着场间氛围的扭转,还是身边人将他推怂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对对对,做检查……”
场间立即行动起来,几个中医大夫找来了护士,开始对病人进行检测。
也在这时,维奇雷忍不住开声——
“两位领导,恕我直言,中医并没有治愈非典的相应可能性。”
“就这一点,你们完全可以询问这位方院长。”
此时的维奇雷,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因为一个中医的大放厥词,形式竟然一边倒的变化起来。
按照常理,的确如他所说。
但在严冬眼里,陈飞的医术就没有常理可言,不过碍于省长再侧,他也不好直言训斥,只是响起一阵冷清的声音——
“没有人说中医可以治愈非典,为病人做每天的病情检测,难道不是情理之中?”
“另外……我记得你在我们进门时,一直在与另外两名医生讨论着什么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