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迷惑
王得雨的死加重了云海市的沉闷的气氛。本来云海市的老百姓正在为腐败分子黄虎威、徐人壮，还有公安局、工商局、技术监督局、税务局，以及一些乡镇的领导干部的纷纷倒台而弹冠相庆、奔走相告，但是忽然，似乎风向变了，关键证人跑的跑、死的死，那些被审查的人，也一个个地翻供了。
而且，似乎情况还在变坏，云海市到处都在传说，一向以打假闻名的荔都市烟草局局长程大林，因为收受贿赂，也被上级审查了，说是有人陷害他。有人都能陷害了一个烟草局长，那他们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干的!加上因为举报了一些制假的烟机而拿到了赏钱成为一个举报典型的举报人王得雨，也被人割掉了舌头，剜去了眼睛，死得很惨，看来，这云海市的形势，到底谁占上风，还很难说呢。
于是，举报的热潮立刻消退了。没有人再敢于出入纪委办公的地方了。云海市上空一时阴云密布。
纪委书记胡文光往常都要在星期一的上午，赶回荔都市参加市委的办公会，同时向领导汇报工作。现在，他的心里有些焦急。他的臂膀、烟草局长程大林，忽然被审查了，不能够配合他的工作，打假工作停顿下来，使他觉得很挚肘，所以非常需要赶紧赶到市里。向主要领导汇报工作，打听程大林的情况。他和两个纪委的部下乘坐的三菱越野车从纪委办公的地方一出来，就被叶水根的人盯上了。
这个情况，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因为跟踪的人很狡猾，一部车往往只是跟踪一段路，然后就停下来，接着就有另外的一辆车，继续跟踪。
胡文光的车子跑得很快，眼看着都到了一个下坡的路段，司机减慢了速度，可是前面斜刺里突然出现了一辆运货的大卡车，横着开了过来。而胡文光的似乎又从后视镜中看见，后面一辆丰田越野车要紧急超车。就在一刹那之间，胡文光的司机向左边猛地一打方向盘，结果，车子躲开了前面的卡车，但是被后面超车的丰田越野车猛地碰了一下，车子斜着弹了起来，开始滑行，最后翻滚着，带动着碎石和车内的四个人，沿着马路右边的山坡上，一下子就滚了下去，轰隆隆一阵巨响，不见了踪影。而山坡下面，就是一条滔滔奔流的大河。
叶水根的手下、制造事件的制假分子们看着胡文光的车子翻了下去，非常高兴。他们也害怕被发现，没有来得及察看究竟就立即跑了。胡文光的车子翻到了山坡上，滚了几圈，停住了。
再往下面十几米，就是那条滔滔大河了，所幸的是，刚好有一棵很粗壮的榕树，一下子就挡住了车身，结果车子最终没有掉入汹涌的河水。
有人很快就经过这里，打了报警电话。
当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发现胡文光的司机和一个纪委的工作人员刘汉太已经当场死亡了。
胡文光书记满身是血，昏迷不醒，还判断不出来他的情况。另外的一个纪委的工作人员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救援人员赶紧把他们都送到了医院。经过了仔细的检查，纪委书记胡文光的肋骨和肩骨多处骨折，需要立即做手术，打人钢条加固。后来的手术很顺利，胡文光算是把一条命给保住了。他身上的血，主要都是已经死去的司机和刘汉太的血。
三天之后，胡文光就基本可以坐起来了。根据他和另外一个幸存者的回忆，加上后来公安人员的实地调查，判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暗害事件，是云海市正在被查处的贪官和制假分子勾结起来，所犯下的又一桩罪行。
这个暗害纪委书记胡文光的恶性案件，使荔都市委的主要干部很受震惊，他们充分地意识到云海市制假分子的猖獗和打假反腐败任务的艰巨性。荔都市委书记吴书记十分震怒，要求公安局长贺新年限期破案，尽快缉拿犯罪嫌疑人。
公安局长贺新年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在市委书记办公开会的时候，他提出来：“现在我觉得，烟草局长程大林被审查，和纪委书记胡文光的车子被人撞翻，差一点就被害了，这两者之间，是大有联系的。”
市委吴天增书记看着贺新年问：“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事件有什么样的联系呢?你认为都是有人策划好的行动吗?”
贺新年说：“对，吴书记，我的意思就是说，现在云海市的制假分子和贪官们勾结在一起，联合了各种力量，无所不用其极，敢于采取诬陷和暗害的手段，疯狂地企图阻止我们调查云海市的腐败问题和打假工作的正常进行。当我们从纪检和烟草打假两个方面进行的时候，他们也在两个方面对我们进行了反击。肯定是有人在地下对我们进行了策划反击。所以，我觉得，有必要立即结束对烟草局长程大林的审查，拿出来一个结论。程大林到底有没有问题，现在绝对应该有个结论了。都已经过去好多天了。说实话，根据我多年对他的了解，程大林根本就不是一个容易被金钱打倒的人，他对家庭也非常负责，他妻子多病，可是他多年一直在照料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生活作风问题。我不明白省烟草局纪委，为什么对他还拿不出来一个结论来。”
吴书记笑了：“老贺，你过去可从来没有这么义愤填膺过。程大林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了结论了。省烟草局纪委的同志是负责的，他们的工作很认真，他们刚刚送了一份抄送给我的报告。”
贺新年的眼睛立刻亮了：“报告是怎么说的?”
吴书记说：“他们的报告很明确：经过了省烟草局纪委的审查证实，群众的举报是不确实的，烟草局长程大林确实是被诬陷的，主要是他的司机张驰收受了贿赂，制假分子要他行贿程大林，这个张驰知道程大林不会受贿，才把钱放在了车子里。后来张驰自己全部交代了，是制假分子叶水根指使一个叫冯志勇的人，让他行贿程大林的。至于程大林的生活作风问题，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他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友石丽，因为后来到南山岛工作，就和贺芳结婚了，没有再考虑这个石丽，他们后来的关系和交往很正常。所以，烟草局长程大林从即日起，可以完全恢复工作。”
“太好了!”贺新年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吴天增书记也笑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市委常委会决定，云海市市委书记洪承业，暂时停止云海市的工作，调到荔都市总工会任书记。我们决定从市里派石云耀副市长去兼任云海市市委书记。这个举措，也是为了彻底地搞清楚云海市的腐败情况，把反腐败工作向前推。他们欲盖弥彰，我们就要加码加力，确保我们一定要打赢这场和制假腐败分子的战斗!”
贺新年十分兴奋：“好哇，这个消息，对云海市的打假和反腐败工作，真是一个好消息。振奋啊。程大林他知道吗?”
吴书记说：“他已经被解除隔离了，根据他的请求，他马上就到云海市继续打假，现在可能正在医院里，和胡文光同志商量具体的事情呢。在云海市抓捕制造胡文光车祸一案的犯罪嫌疑人，你可以要求程大林同志配合，尽快抓捕到。” 贺新年说：“好，我现在就到医院去看看胡书记，和他们具体研究一下下一步的情况，赶紧行动。”
“我的命大，算是拣了回来，可是刘汉太同志和司机小杜，都已经牺牲了。看来，反腐败，确实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啊，有时候就是生命的代价。”在病床上，胡文光书记对在一边守候的烟草局长程大林说，“你看，你也受了十几天的委屈，让他们里里外外审查了你一顿。”
程大林笑了：“胡书记，我的这个被解除审查，据说是最快的，过去可从来没有这么快的。幸亏我们荔都市的司法人员还没有被腐蚀，我的那个司机张驰，后来良心发现，他主动地全部交代了，他是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被迫暗害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那10万块钱的事情，我是清白的，没有问题的。加上荔都市的吴书记，还有贺新年的努力，我已经彻底没有问题了。他们审查出来了一个廉正干部。其实，我现在关心的是，你的调查工作，会不会因为这次车祸事件，而受到大的影响?”
胡书记说：“影响当然有啊，现在，我已经向上级要求，由我的副手、纪委副书记郑道德同志挂帅，担任前方主帅，我在医院里面幕后协调，继续调查‘保险柜’的案子，把这个案子办扎实。”
这个时候，公安局长贺新年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胡书记，好些了吧?哎呀，程大林，你的步子可真快，前脚从隔离室出来了，后脚就到医院请示工作了，我不又成了后进的落后分子了吗?”
程大林说：“你这个人，就是会自我批评。你看，胡书记被犯罪分子这么陷害，我们都失职了啊。”
贺新年的脸上顿时有些歉疚：“胡书记，都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叫你受了这么大的冲击，我们还牺牲了两个同志。”
胡文光说：“他们越是狗急跳墙，说明我们的工作方向越是对头，抓到了他们的要害，因此我们就要坚持住。”
贺新年说：“对，市委吴书记叫我立即赶到云海市坐镇指挥，抓捕行凶的幕后嫌疑人冯志勇和叶水根，还叫程大林配合我的工作，因为他对云海市的地形和宗族人事关系，都很熟悉。另外，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云海市市委书记洪承业，已经被调到了荔都市总工会当书记了。这个人事变动，我理解是为了调开他，好展开对云海市腐败问题的揭露，便于我们开展工作，对不对?这下子，我们就更好办了。”
程大林说：“对，这个洪承业过去一向都是暗中消极打假的，把他调开，好开展后来的调查工作。这个人，虽然他没有贪污受贿的证据，可是他基本是一个不作为的人，客观上也支持了云海市的造假行为，消极打假，叫我们很难办。”
胡书记说：“好啊，好消息还不少嘛!行了，你们不要在我这里呆了，现在就出发到云海市去吧。我已经给纪委的郑道德副书记说了，要你们配合他，一起共同把打假反腐败的工作推向一个*，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去云海市的路上，坐在同一辆汽车里面的贺新年问身边的程大林：“这个案子的幕后指挥，你看到底是谁?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程大林沉默了一会儿：“当然是一群人，一群制假分子。根据我上午和在云海市坚守岗位的牛春龙的联络，还有从省烟草局纪委处得到的消息，综合反映，幕后策划胡文光书记车祸案件的，杀人灭口阻止调查的，还是叶家兄弟老大叶水根。他还有几个死党，和他在一起行动。而且，他的妻子魏小娥的死，现在也怀疑是他杀，不是自杀了。”
贺新年说，“就是那个云海市政协委员、著名的水果大王叶水根?他不是跑掉了，现在还在通缉吗?”
“对，我有消息说，他已经悄悄地回到了云海市，正在暗中坐镇，指挥着对我们的系列反击。”程大林说，“诬陷我的，和制造暗害胡文光书记的车祸的，都是这个家伙。他可是心黑手辣，可能连自己的老婆都给杀了。”
“他杀了自己的老婆?”
“对，我得到了牛春龙那边联系的眼线，传来的消息，说给我提供那个‘大公家’受贿名单的，就是他的老婆魏小娥，后来，他潜伏回来之后，知道了内情，就把她给杀了。这个家伙真是很狠毒的。”
贺新年很兴奋：“好啊，他妈的，看看我们谁厉害，我们一定要精心部署，彻底地拉开一个大网，把他和手下给抓获。”
最近以来，躲在地下室里，叶水根为自己策划的纪委书记、调查组组长胡文光车祸一案的成功，以及烟草局局长程大林被审查的结果，十分的满意。
尤其是胡文光出车祸的事情，一时间，在云海市传遍了大街小巷。很多人觉得有些迷惑，不知道这个斗争的结局会怎么样。就像是示威一样，在程大林被审查以及胡书记出了车祸之后，云海市制假分子又开始活跃了起来，晚上，一些制假分子又开始悄悄地往外地运输已经制作好的成品假烟，他们死灰复燃了。
叶水根们对举报人王得雨的报复，杀掉了他，也吓坏了很多举报人，他们不再敢为了区区一万多块钱的奖金，去举报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了。打假和反腐败在云海市，似乎迅速地进入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停顿局面里。
但是，叶水根显然是高兴得太早了，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市委的洪书记，突然被荔都市委调离云海市，到荔都市工会担任书记了。这当然是一种明升暗降，也是对洪书记过去打假工作不力和纪委胡文光书记在云海市出车祸的一种惩罚。
于是，一个壮观的场面，在云海市出现了。很多过去因为受惠于造假的人，得知洪书记要走了，纷纷在洪书记即将离开的那个上午，来到了云海市市委的大门口，欢送洪书记。
那个场面十分热闹，围聚在市委大门口的人，大约有几百人。他们看着洪书记从大院子里面出来，就向他欢呼，洪书记本来很颓丧，看到了欢送的人群，一时间十分感动，向这些人挥手致意，说不出话来。好久，才泪光滢滢地钻进了汽车，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面。
此时，叶水根乘坐一辆丰田越野车，也在市委大门口不远的地方，悄悄地观察着这个情形。他也是来给洪书记送行的，只是他根本就不能露面。洪书记多年以来，帮助了他很多忙，当叶水根给他塞钱的时候，洪书记是从来不要的。这个人确实不贪财，只是喜欢搜集一些瓷器，叶水根曾经给他搜罗了一些，也没有花什么大价钱。洪书记确实是他钦佩的少数人之一，他无非是太为本乡本土考虑，对烟草打假认识上和上面不一样，所以上级认为他打假工作一直抓得不得力，对他不满意而已。这次对他的调离，当然是洪书记的一种黯然离开政坛的开始，毕竟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以后很难有机会了，所以，洪书记一定也有些伤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