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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这段时间,江春水过足了一把“红人”的瘾头。

不说到县城开会的频率比肩书记镇长,光是应付来访的群众和源源不断的电话就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

过来咨询贫困户申请条件的群众在门口排起了长龙,往日门庭冷落的民政办一下子成了车水马龙的闹市。

打电话过来咨询扶贫事宜的更是数不胜数,一波接着一波,江春水买了好几盒金嗓子含片都挡不住喉咙冒火。

不过好在江春水本身就相对喜欢挑战性大一点、节奏快一点的工作状态,虽然忙得团团转,但他丝毫不以为苦,反而颇有乐在其中的滋味。

官场好比河流,平缓处藏污纳垢,湍急处反而多是清流。

江春水不喜欢闲着,因为人的本性是,一闲着就喜欢瞎琢磨,琢磨得多了原本简单的东西就会变得复杂。

忙才好,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他才感觉得到这一份工作的价值所在,才能感觉得到自己在这一张毫不起眼的办公桌后亦然有存在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只有忙起来,他才会记得这是一份工作,而不会联想到工作意外那些令人心烦意乱却躲不掉、逃不开的腌臜。

随着中央关于扶贫系列会议的召开,特别是总shu记到几个深度贫困地区巡查之后,扶贫这项工作迅速燎原起来。

“把脱贫攻坚当成最大的政治任务,最大的书记工程,最大的民生任务…….”

当黄新坐在稍显拥挤的会议室听到县委书记慷慨激昂的发出这样的号召时,他就知道自己这一回赌对了。

任何一个体制中人都无法轻视“政治任务”这四个字在中国所代表的含义和重量。

政治决定一切,这就是中国的国情,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鹅城是一个连四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地级市,远离权力中枢。更遑论黄新只不过是鹅城下面一个乡镇的的小小副镇长,以他的阅历自然不敢也没法妄自揣测高层的意图。

不过以他二十年如一日坚持守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联播的经验来看,这一回,中央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除了学生时代那场轰轰烈烈的改革开放,黄新实在回想不起近几十年来还有那一项工作是被视为中央喉舌的中央电视台如此密集播报的。再联想到中央近期一系列的动作,坐在会场最边角位置的黄新也不禁微微扯了扯嘴角。

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扶贫,就是我黄新的风云!

从会场出来,没等走到僻静处,黄新就迫不及待的拨通了李勇书记的电话。

黄新的语言表达能力并不出众,并不复杂的会议内容他足足讲了十来分钟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向来喜欢打断别人讲话的李勇这一回竟然破天荒的没有插口,静静听着黄新的语无伦次的汇报,即便这个老下属时不时会重复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内容,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跟黄新通完电话,李勇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省里明确了,扶贫任务没完成,主官都不能动。”

李勇想起刚才老领导发过来的短信,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来,能找的人都找了,结果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勇现在无比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里包涵的哲理。

说到底,官场并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所在。哪怕是那些身居高位、权柄彪悍的大人物,也不过是乘势而为,比普通人多了几分选择的余地而已。

权力从来不是逐鹿的结果,而是取舍权衡的过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其中又以天时最难以揣测,也最为关键。

“既然还不到进的时候,起码也保证不要往后退吧!”沉思了半天的李勇终于下定了决心,随手拿起手机拨通了何斌的电话。

——

大汗淋漓的坐在球场边上,江春水从包里摸出烟盒,给坐在旁边的林浩递了一支。

林浩摇了摇头没接,一场球打完,嗓子烟都像是冒火般难受,哪里还能抽烟?何况他本身并没有烟瘾,是在工作以后,受周边领导同事的影响才偶尔附和着抽上两支。

自打林浩被调去组织部跟班学习之后,两人就很久没在一块打球了。

县委组织部是首屈一指的要害部门,业务多,应酬多,林浩出来之后每天不是写材料到半夜就是应酬到半夜,总之就没有几天是可以清醒着洗完澡舒舒服服睡觉的。

偶尔几次陪领导接待完,回到宿舍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林浩会怀念起当初在双峰的日子。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几个简单的小菜,一人几瓶啤酒,肆无忌惮的猜拳划令,那特么的才叫喝酒。

不过他也就只能这么想想而已,要是这话对旁人说了,**会留下一个不知所谓的评价。

毕竟在外人看来,像林浩这样天天陪着领导应酬的机会可谓凤毛菱角。

在办公室累到吐血和在酒桌上陪领导喝到吐血,虽然都是吐血,但其中的分量和差别却不是单纯通过吐了多少血可以衡量得出来的。

前者除了是勤勉的象征也是能力不足的体现,更是远离权力中心的表现。大权在握、春风得意的领导总是游曳于形形色色的各类酒局,在推杯换盏中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只有那些升迁无望的边角废料或初入江湖的新兵蛋子才会傻傻的在办公室里加班熬夜。

身在福中不知福,在林浩看来未尝不是一种暗讽。

别人以为的福到了自己这里,或许也是一座挣不脱、逃不掉的牢笼。

所以接到江春水的电话,林浩颇为欢喜。尽管晚上有人约了吃饭,但林浩还是鬼使神差的给推脱掉了。

厌倦了酒桌上的虚情假意还在其次,关键林浩并不喜欢周边都是领导自己需要故作谦卑的氛围。当然,在林浩的心底,未尝没有在老同事面前显摆的意图。

宁为鸡tou不为凤尾,某些时刻,实际性的利益还真不如虚无缥缈的自尊来得熨帖人心。

林浩站起来,把身上早已汗湿了的球服脱下来卷起来用力拧了拧,被衣服喝进去的汗水顿时吐得一塌糊涂,在地面上留下一大滩。

“听说李书记要走?”江春水抽着烟,漫不经心的问道。

两人的关系不错,但今非昔比,人家现在是常委单位的天之骄子,自己却依然在最底层的乡镇裹足不前,人心如水常变,由不得江春水不小心翼翼一点。

“你听谁说的?”林浩把拧干了的球服重新穿上,反问道。

江春水弹了弹本就没多少烟灰的烟,说道:“黄英说的,不过镇里也早就传开了,只不过这么久了也没见动静,是不是悬了?”

林浩笑道:“现在乡镇都不给动人,主官想动怕是难了。不过李勇在左江这么多年,要说他能走,也不是没有可能,关键看他想去哪里,怎么运作咯。”

林浩毫无顾及的从江春水包里拿出烟和火机出来,点上之后,玩味的看了江春水一眼,问道:“黄英这话都跟你说,看来里面有故事啊。”

江春水没说话,相当于默认了。

林浩毫无预兆的突然捧腹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江春水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你呀你!真特么牛逼!连黄英这种女的都敢上。不过话说回来,也就只有你能把她上了。”

江春水没有像以前跟他开玩笑时那般嘻嘻哈哈,而是转过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次从双峰出来县城,找林浩打球是假,从这个以前在双峰就经常跟在领导身边、现在更身居权力中枢部门的老同事嘴里了解一些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才是真。

见江春水表情凝重,林浩也不好意思继续没心没肺的打趣了。他收敛起笑意,问道:“以前我还想追她来着,也差点成功了。”

江春水一愣,没想到林浩竟然如此直白,要知道这小子可是出了名的要面子,这会竟然自揭其短着实令人费解。

“双峰就那么大,值得我的追的人也不多是吧?黄英家里有钱,当时我想要是跟他结了婚好歹也能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

江春水没给林浩留脸面,直截了当的问道:“那后来怎么没追到手?”

林浩直直盯着江春水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个可怜虫,“你真不知道?”

江春水摇了摇头。

林浩叹了口气,有些话本来是不应该说的,古人说抬头三尺有神明,这世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官场这一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雷池?不过在他这样的年纪,感性总要比理性更占据上风,领导的威严也还远远及不上朋友间相对纯粹的情谊。

林浩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确实无人,低声说道:“黄英是李才的女人。”

尽管早已知晓了答案,但听林浩说出口,江春水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的震撼不亚于平地响起一声惊雷。

晚饭找了家在当地颇有名气的快餐店对付了一顿,两人颇有默契的都没有提起喝酒的事情。

烟搭桥酒牵线,在人际交往中烟酒往往无往而不利。这是大多数人提起抽烟喝酒的第一想法,好似没有烟酒就不会交朋友,在酒桌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了似地。

只有像林浩和江春水这样的体制中人才会明白,酒桌好办事的真谛。能办成的事,不喝酒也能办成,酒精充其量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用来掩饰的道具而已。不能办成的事,烟酒就成了累赘,请的人惴惴不安,喝的人大多也是如履薄冰。

烟酒是充分条件,不是必要条件,更不可能是前提条件。

林浩和江春水更像是歃血同盟的战友,在这样私密的场合,自然不需要那外人看起来攻无不克的酒精来助兴。

吃饭的时候江春水问了问调动的事情,林浩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还是建议江春水先想办法完成公务员登记再说。

跨市调动不比一般的工作调整,涉及到方方面面,不是哪个单位个别领导一两句话就可以决定的事情。

林浩给江春水的建议是徐徐图之,这种动辄就要搬到县委常委会上去讨论的事情急不来,关键还是得看机缘。

——

从县城回双峰的路上,江春水的心情格外舒畅。

黄英的事情,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在感情方面,他历来是个随性的性子,有花堪折直须折,但真要说动心却还说不上。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自己这些年来情路颇多波折,尽是些遇人不淑的破事。要说之前有些郁闷,那也不过是那不值一哂的自尊心作祟,毕竟被人当作备胎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接受的事情。

令他通体舒畅的还是林浩刚才说的关于跨市调动的事情,之前他只是有这么个想法,但具体怎么调,该走什么程序找哪个单位他是一点谱也没有。

虽说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但好歹也算是成竹在胸了。

江春水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球服正准备在网上找部电影来打磨时间,就听见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敲门声。

江春水嘀咕了两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出去,一袭背心短裤的黄英正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江春水犹豫了一下,还是下意识的扭开了门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