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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无欲则刚

培训的第一天就出现了状况。

当天晚上安排看电影,许多支书便偷跑出去喝酒了。章芸中途到会议中心看到空了不少位置,马上给自己领导打电话,汇报了这个情况。

负责这期培训班的是市组部的曾思漓,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责任感却极强的女人。听章芸说完情况,正在家辅导小孩功课的曾思漓二话不说就从十多公里外赶来了华都酒店。

“点名吧!”一路小跑着进来的曾思漓看了一眼舞台前十去五六的座位,气喘吁吁的说道。

曾思漓的话音刚落,章芸就准备去翻签到处,而这次培训班的领队赵小茹则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江春水叹了口气,作为副领队,表现得太主动固然不好,但若是态度过于消极显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他不留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两步,恰好拦住章芸的去路,建议道:“曾主任,现在还在放着电影,直接点名是不是……”

章芸没好气的说道:“不点名难道要一个一个的去数人头啊?!”

没想到江春水却点了点头,“座位上都贴着学员的名字,哪些人没来,看空着哪些位置就行了。”

曾思漓想了想,认可了江春水的提议:“就按小江说的办吧,这样也不会中断课程。”

江春水率先走向左侧的位置,他建议采取这样的点名方式是怀有私心的。刚才他在上面观察了一下,龙潭县支书们坐的那片区域空了好几张座位,不用说,肯定是偷偷溜出去喝酒了的。

江春水走到第一排,马上交代一名相熟的支书通知翘课的人赶紧回来,然后才不急不缓的照着座位上贴的名字在签到册上打钩。

“曾主任,左边一共9名支书没来。”江春水回到会议中心后边的办公室,将做好标记的签到册递给曾思漓。

“你们龙潭也有四个没来?”曾思漓翻了翻签到册,抬头望向江春水问道。

江春水答道:“是这样的,曾主任。桂龙市公安局是结对我们县的4个贫困村的后盾单位,今天他们领导知道支书们出来培训,就约他们出去一块吃个饭,主要还是想借这个机会跟他们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帮扶工作。不过刚才我已经打电话给他们了,他们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曾思漓点了点头,食指指着名册上紧挨着的两个名字,问道,“那其他县区的呢?”

江春水愣了一下,老实答道:“他们我还来得及联系,主要是也不是熟悉,所以……”

“小江,你是这次培训班的副领队,不光是你们龙潭县的副领队,这个定位你还没弄清楚?!”曾思漓将签到册放到茶几上,加重语气道:“你要对整个培训班负责,知道不?!”

“知道了,我马上打电话。”江春水面不改色的答应下来。

曾思漓的年纪并不比江春水大多少,被如此当面训斥一番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不过江春水却并不以为意。在体制内待了三年以上的人别的本事不好说,但却一定善于忍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小委屈。

等了大半个小时,翘课的支书们才陆续回到课堂。由于江春水通风报信的缘故,先赶回来的正是龙潭县的四名支书。

“曾主任,他们回来了?”江春水走进办公室里,微微侧身,将后边的四名支书让了出来。

没等曾思漓说话,章芸就夸张的耸了耸鼻子,大声嚷道:“支书!你们是不是喝酒了?!”

翘课的四人都是阳春镇的支书,原因无他,阳春镇的人口基数大,往外走最终留在外边的人自然也多。老家的人出来了,那些在外边的领导老板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一方面是人不能忘本,越是混得风生水起的人越在意这个,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表现的。另一方面多少也有炫耀显摆的意思在里边,一年回不了两次老家,在外边再光鲜亮丽老家的人也看不到,想今晚这样就是最好的机会,才请喝一顿酒就等于打了个免费的广告,而且是那种带官方字号的广告,何乐而不为之?

站在最前面的是阳春镇阳春村的支书王玉泉,若论年纪,估计章芸叫声伯父都不为过。这会儿,见章芸出声质疑,王玉泉马上把头摇得似个拨浪鼓一般,毫不犹豫的否认道:“没有喝酒,我年纪这么大了哪里还能喝酒!”

章芸显然不信,“支书你别骗我啵!我鼻子灵的很,喝没喝酒我一闻就能闻得出来!”

王玉泉还是摇头不止,“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嘛!”

章芸还想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江春水看不过眼了,这丫头还真是小孩子心性,说话都不经大脑的。

“曾主任,这是我们阳春镇的4位支书,刚才是市公安局的张副局长约他们出去,也是想着就这个机会商量一下今年的扶贫工作。”江春水绕过章芸,径直向坐在后边沙发上的曾思漓汇报道。

见江春水主动帮忙解释,王玉泉也赶紧附和道:“对对对,曾领导,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人家这么大个领导,又是帮扶我们几个村的后盾单位,老实说,能不能拉点项目资金进去,都得看人家的脸色啊!”

曾思漓的脸色稍缓,“支书,这个情况刚才小江已经跟我说了,我也能理解。但培训班有培训班的组织纪律,在开班式上唐部长就已经强调过了,培训期间一不给喝酒,二不给无故缺课。你们这样不仅是影响我们班级管理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万一你们出去发生点什么问题,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王玉泉点头如捣蒜,连连称是之后,拍着胸脯保证说下不为例。

章芸见曾思漓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又狐假虎威的训斥了几句诸如“不能再喝酒了啊!”“再出现今晚这样的情况,我们可就通报给你们县委组织部了!”的话,这才放王玉泉等人回去看电影。

走到门外,王玉泉主动跟江春水握手,诚恳致谢。

江春水坦然受之,笑说都是分内事,不过以后还是希望支书你们多多配合支持我们工作才好。

再深厚的香火情都是从细碎的小事开始累积起来的。江春水此刻并未想到,就在不远的将来,他会因为今天的这件小事而躲过一件弥天的祸事,进而因祸得福,一举登上那自己都不曾敢奢望过的副处级领导岗位。

当晚放完电影之后,曾思漓把全体支书留了下来,上台再次强调了考勤纪律。然后又交代江春水待会召集班委成员和各组组长开个会,务必让他们把培训纪律给抓起来。

江春水望了领队赵晓茹一眼,见人家小姑娘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他心知,自己这两天表现得有些越位了,无形中抢了赵晓茹的不少风头。不止曾思漓已然习惯性的忽略赵晓茹而直接把工作交给他,就连支书们有事也都是找他江春水这个副领队的多。

在体制内,擅权越位要远比尸位素餐来得危险。好在赵晓茹是个心性简单的女孩子,对此并不介意,起码在表面上看起来是那样,这才让江春水稍稍松了口气。

开完会出来,江春水瞥见门口的花圃旁站了个人在那抽烟,近了才发现是昨天在签到台见过的。

江春水走上前去,主动问对方要了支烟。

X倒是没想到江春水会主动问自己要烟,愣了一下之后旋即掏出烟盒来,翻开烟盖,递到江春水身前任其自取。

江春水见状,哑然失笑。心道这人倒是有趣,估计不是刚从大学毕业的雏儿,就是平时没怎么跟着领导出去应酬的主。

有了主动要烟这个举动作为开场白,接下来的谈话就要轻松自然的多。这跟“那些帮助过你的更愿意再次施以援手,而你帮助过的人却不一定会感恩报德、投桃报李”的道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聊了一会儿,大有相逢恨晚之感。直到章芸出来,江春水才与之道别。

经过这天晚上的插曲之后,接下来几天的培训都没再出过任何变故。便是再不安分的支书也都变得老老实实起来,实在犯酒瘾了,也只敢在晚上课程结束后偷偷摸摸的跑出去小酌几口。

太平无事,无事太平。

江春水自然乐得见到这样的变化。除了他这个副领队做的越加轻松之外,对于管理这一门学问他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和体会。管人,讲究个刚柔并济。而在这之前,因为性格的原因,江春水在与人打交道时柔则有余,刚则不足,总是生怕得罪了人或给人以袍笏登场、摄威擅势的印象。而这几天的时间下来,他却猛然发觉所谓规矩以及在一开始就树立规矩的重要性。

无规矩不成方圆。在管理中,最重要的不是拔高上限而是在人心中画出一条众所周知且人人敬畏的底线。打头就划定众人行为的底线,并以雷霆手段维护这些条条框框的权威,进而使之成为被管理者打心底认同的逻辑。也只有如此,管理才能慢慢由人管事、人管人慢慢过渡到规矩管事、规矩管人,事事有章可循,人人有所为有所为不为的阶段程度。

就这个问题,江春水还专程向曾思漓虚心请假了一番。本来江春水的想法是,要是对方真能答疑解惑自然好,就算不能,那自己表现出来这份虚心好学的姿态也能博得对方不少的好感。不曾想,这个城府看似并不深沉的女人只说了寥寥几句就彻底解开了江春水长久以来的心结。

“作为管理者,你就不能把自己当做一个个体,当做自己本身。就好像在管这期培训班时,你就不是江春水,而是副领队。”

个人有得失,岗位却没有,只有责任。

江春水是个有悟性的人,同曾思漓聊过之后,回到房间再细细一琢磨,顿有醍醐灌顶之感。

怕得罪人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确需明白,从严入松不会得罪人,由松变严才会因公事而添私怨。换句话说,在明明白白、没有半分弹性的框架里谈人性化无错,但若是在毫无规矩束缚的圈子里讲要求则会举步维艰。

江春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道理即便事后想通了还是会回转原地,于事无补,但心境却会越发澄净透明,如人饮醇酒,令人畅快以极!

培训即将结束的头一天中,江春水在去餐厅的途中,见王玉泉在内的几名支书坐在湖边小亭里闲聊,便主动过去发了一轮烟。

“小江啊!以后这种培训能不能让主任他们来啊?!什么事都找支书,我们一年到头都没点时间做事了,难搞得很啊!”接过烟,低头由着江春水帮忙点上之后,王玉泉就开始抱怨起来。

这话不好回答,江春水只得苦笑一声,报以理解的眼神。

一名身着衬衣西裤皮鞋,样貌看起来只比江春水年长几岁的支书接过话茬道:“一个月就千把块钱工资,哪里养得起一家人嘛!当了个卵支书,现在工程也不给我搞了,md,不是开会就是培训,辞职又不给,卧槽!”

这话说得就不那么中听了,江春水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下一秒,他就迅速的换上了一张同之前毫无区别的笑脸,以致于那几名阅尽世事的支书都没能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那稍纵即逝的情绪流转。

见江春水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王玉泉也放下心来,跟着方才那人抱怨道:“我还不是一样!换届那时候,陈常务哄我来当这支书,现在生意上的事情根本没时间管,那点工资就算了,我估计自己往里边倒贴的钱还多些!”

江春水想了想,开口宽慰道:“支书你们说的,我都理解。不过要往后看,村干职业化肯定是趋势。我看这段时间中央出的文件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是比较明确的,我个人理解啊,以后支书主任一肩挑是大概率事件,最多十年,村干待遇不说等同于乡镇副职,但至少应该是与基层公务员相当的。”

正装男子一脸不屑道:“等到那个时候,还有我们什么事?还不如讲点实在的!”

江春水干笑两声,颇为尴尬的应道:“总得有个过程嘛!再说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们能当上支书那也是群众和组织的信任,为集体做事嘛,到底是积善行德,大家都能看见。要说钱,那点工资你们也瞧不上不是?”

这话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不过充分满足了支书们的虚荣心。正装男听完之后尤为适用,主动掏出烟来分了一圈。

“支书,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江春水轻声问道。

正装男心情正好,对于江春水作为领队竟然不认识自己这件事情也就自动过滤掉了。他笑呵呵的自我介绍道:“我姓李,李莫仲,阳春镇大坪村的。”

江春水做久仰大名状,“原来是李支书,之前我就听袁建尧,袁哥提起过您。”

李莫仲越发得意,“我和袁建尧那是铁打的友仔!去年也是来这里培训,就是他带的队。”

江春水笑着颔首,并未再出言附和。实际上,他从未听袁建尧提起过眼前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李莫仲。只不过,他笃定袁建尧在组织部待了这么多年,人情世故又是那般的练达,不认识李莫仲的概率应该非常小才对,所以随口就扯了这么一个谎。果不其然,江春水赌对了,从李莫仲的语气里就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即便没有他所说的那般亲密,但应该也还算熟稔。

李莫仲突然说道:“对了,上次袁建尧带队来培训可是组织我们大家出去搞了一餐的。江组委,这次你不也应该组织搞一下?”

江春水望了望李莫仲,又看了一眼王玉泉,显然他们对此还是有所期盼的。这一届的支书年龄普遍偏大,学历超过高中已是屈指可数。对他们来说,出来培训的目的意义莫过于喝顿酒、多认识些人以及加强同其他村的联系这三样。至于让一群思维已然固化的人从课堂上学到有用的知识、在外出看点时有所启发无疑是奢望。

江春水心思急转,那句“可以”都到了嘴边,又给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次市组部再三强调考勤纪律,严令学员不得外出聚会饮酒是有原因的。就在上个月,有期培训班的学员外出饮酒,在酒桌上突发心脏病,没等救护车赶到人就没了。那一次,从乡镇党委、县委组织部再到市组部的相关责任人都挨了处分,两位领队更是记大过处分。

不组织聚会被支书们埋怨几句事小,要是万一再想上次那样出了事情可就大发了。孰轻孰重,江春水拎得清楚。

想清楚这一点,他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支书啊!按理说,是应该组织大家聚一聚的,我也难得有机会跟大家汇报工作。不过这次市组部要求格外严啊,顶风作案,我个人被批评都无所谓,主要是怕影响年底县里的绩效考评分数啊。”

李莫仲不乐意了,说:“那怕什么!我们上完课再去不就行了,他们又不知道!”

江春水苦笑道:“支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还真是不敢。市里不比县里,没那么多人情可讲的,动不动就是通报,我是怕完了。”

王玉泉的表情略显失望,不过也认可了江春水的说法,“小江说的对,这种事情冒险不得,反正以后也有机会。”

江春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招呼众人一起前往餐厅就餐。

拿了餐盘刚坐下,潘保义就拿着根香蕉靠了过来。

“小江,你听说了没,杨长伟要调去县里组织部了?”潘保义左右瞄了两眼,这才偷偷摸摸的说道。

“什么?!”江春水刚喝了口汤,差点没被噎着。

“别激动,别激动!”潘保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还不忘伸手在江春水的后背上拍了拍。

江春水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问道:“你听谁说的?”

“都传遍了!昨晚我们出去宵夜,青岩乡的支书都懂这个事。”说到这里,潘保义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那个,昨晚也不是我请客,所以就没好叫你……”

江春水摆摆手,示意没事,继续问道:“确定?”

潘保义也有些拿不准,嗫嗫嚅嚅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应该,应该是真的吧。”

江春水在心底哀叹一声,都说空穴不来风,既然都传开了,不说板上钉钉,那也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杨长伟是青岩乡的组委,比江春水年长两岁,也比他早两年下乡镇。在十个乡镇组委中,既不是资历最老的,也不是成绩最突出的。所以刚才听闻杨长伟被调回部里,江春水才会倍感震惊。

县委组织部干部股原股长在几个月前调任政法委任副书记,位置空出来之后就成了各路人马觊觎的香饽饽。

干部股管干部,守得就是干部选拨任用的第一关。一般来说,县里的人事调整基本都是由其拟定初步方案,经部务会核定后才报人事调配小组研究,最后过常委会决定。尽管干部股股长在人事调配问题上并没有最终决定权,但在让谁进入方案名单、进入考察范围这个环节,只要党政一把手和部领导不发话,干部股股长选择的余地以及个人倾向的影响力用极大二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就是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竟然让杨长伟捞了去,江春水还真是觉得不可思议以极。

老实说,江春水对于干部股股长的位置是怀有极大期望的。虽说他的资历在十个乡镇组委当中是最浅薄的,但论成绩,江春水却是有足够的自信的。

到大云乡之后,江春水在基层党建工作这一块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论亮点,打造出了双桥这个放在全县都堪称标杆的党建示范点。不说县委常委全部莅临指导调研过,其他县区过龙潭来考察交流,双桥更是必到的一个点。

论基础性工作,自从江春水大刀阔斧的实行改革,统一制订组织生活台账模板之后,大云乡各个村支部的组织生活绝对是全县所有村级党组织中执行得最到位的,三会一课记录、党务村务财务公开等台账也从未在上级各类检查中被发现过问题。

而且就这个事情,江春水不止跟曾明泽开诚布公的谈过,也曾厚着脸皮找刘文涛汇报过。当然没人会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但却也都旗帜鲜明的表态会帮他争取。毕竟,这样一个位置,要是能够让江春水这个自己人坐上去,实际上无论对于曾明泽还是刘文涛来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在这个人选的归属问题上,最有话语权的莫过于时序秋。尽管时序秋已经改任常务副县长,但在组织部长由谁接任尚未明确的情况下,组织部依然还是时序秋的一亩三分地。

这也是江春水对这个位置抱有大期望的原因所在。曾明泽是时序秋的老部下,刘文涛则与他交情莫逆,有这两位进言,想来自己一定会是时序秋重点考虑的人选之一。唯一的变数在于他时序秋的心中是否早有预定的人选。至于王新文,有刘文涛这个大管家在,早就摸清了情况。当然也正是因为大老板对于这个人选并未有插手的打算,江春水才敢如此高调的摆出竞争的姿态。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江春水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杨长伟来,不动声色的就把他原以为的囊中之物抢了过去。

最后半天的培训课程,江春水心不在焉的坐在最前排,连签到册都懒得去收了。他知道这样不好,但理智在这个时候却难以占据上风以驱使他表现出更好的状态。

当天晚上,江春水试着拨打曾明泽的电话确认这个折磨了他一下午的信息。但号码拨出去的一刹那,他又马上给掐掉了。反复几次之后,江春水干脆把手机丢在一旁,搬了张椅子去阳台。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坐在椅子上,双脚岔开横在栏杆上,点上烟,缓缓吐出一口婷婷袅袅如女子婀娜身姿的烟雾。

早前江春水还在读书时就曾听过“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句话,那时尚在象牙塔中,未经世事,对这句为后人奉为圭臬几千年之久的金玉良言并没有多深的体会。时至今日,经历了太多的世事难料,每天在人情世故中摸爬滚打,再回过头来看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读出了千均万力的重量。

无欲则刚。

什么叫无欲则刚?无欲就是不在乎,你不在乎了你就牛逼了!放在爱情里面,就是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放在人事上面,就是你在乎的越多,顾虑就会越多,表现得就越不像自己,进退失据举步维艰。

但是江春水现在越发觉得,人特别是年轻人其实是极难做到不在乎的。你对这方面不在乎,也总会有某个特定的在乎频段或对象。

要想真正实现无欲则刚,无外乎两条途径,要么消极避世,要么登高临顶。殊途同归的是,两条路都极其讲究心性。特别是后者,无异于曲线救国,大破而得大力。所以有智者说,别在山脚的时候谈论山顶的风景,等你真到了那个位置,说就是不说,不说也是说。

江春水在阳台上呆坐半响,最后拿出手机,在微信朋友圈的界面上敲了一行字出来,将权限设为仅自己可见之后,点击了发布。

人应当基于现实生活,别轻易让理想跑出来捣乱,但要努力,别让那点理想主义断了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