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漫天素白,落雪无声,却有人在他身后急急踏雪而来。
那人身轻如燕,转瞬已至他身后,“他不过是伤了我,你不必取他性命。”
他身形微微一顿,不敢回过头去。他知道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夕暮想之人,可如今他却只举着剑,站着一动不动。
“你不能杀他……”
秦燕微微喘息,目光却紧紧锁住他的背影,“凌息袁再不得他父亲器重,却仍然是凌慕的亲生儿子,你若杀了他,凌慕拼死也要与你一战,你们要打就打你们的去。可是,如今京城大乱,太子尚且年幼,何况还有安业王在后虎视眈眈……”
“你打这场仗,却从未想要这样的结果——” 她走至他身侧,一手抚上他举剑的手,声音放缓,“他已经去了,这场仗的输赢,对你还会重要吗?”
他转头看她,目光淡淡的,已不见了戾气,却让她看了悲伤。
她轻叹一口气,抬头时,嘴角勾起浅浅的笑容,对他说,“玉狐狸,是燕儿回来了。”
剑在瞬间滑落下来,跌落在白雪中。他反握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扯到怀里,紧紧抱住,脸则埋入她的发丝中,鼻尖闻着她的香气。
他眉间蹙紧,狠狠地扣住她,“再不放你走了。”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坏丫头,他一定要将她捆起来,定不能让她再跑了。
她微笑起来,像是满足了一般,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嗯。”
地上的凌息袁艰难地睁着眼,他虽浑身是伤,难以动弹,却依然憋着一口气,伸手想去捞地上的修罗剑。不想,却被人一把踩住了手掌,痛得他惨叫一声。
脚是秦燕的,说话的却是萧翊。
“是该做个了断了。”却不像是对他说的。
秦燕捡起剑,才抬脚把凌息袁的手放开。
凌息袁痛得龇牙咧嘴,手又抬不起来,还没回过神,却听“啪”一声响,他立刻闭上眼,半天没觉有异,才又睁开了眼。
萧翊对他说,“你将这个交予你父亲,告诉他本王只等他三日。”
凌息袁转头,才见得自己脑袋旁的雪地里插着一封信。
“莫邪,即刻送将军回去。”他看了看凌息袁,又道,“不用医治了。”
“是。”也不知莫邪是哪里冒了出来,远远地走过来。
凌息袁说不出话来,口中支吾一声,大概是问他什么意思。
他只说,“回去后,记得实话实说,你怎么来的,又为什么受了伤,不必有所隐瞒……”
他眉间一敛,突然,冷冷瞥了凌息袁一眼,看得凌息袁心头不禁一颤。
“更别妄加蜚语。”
一旁的秦燕已将修罗归入剑鞘中,低头对凌息袁说,“凌息袁,下半辈子记得多做些善事。”
凌息袁看着她,只问她,“你真……是华阳……长公主?”
她抿嘴一笑,又扬起眉来,“本姑娘姓秦名燕,从不是你说的什么长公主。”
她一手持剑,另一只手轻轻在剑上轻抚,眼睛瞅着他,样子孤傲地很。虽然因为受伤,她的面色苍白如雪,却依旧挡不住她的夺人芳华。
凌息袁看得痴了,闭上眼,只是笑。
“呀——”她正待开口,却突然惊呼一声。
萧翊一把将她抱起,不顾地上的凌息袁,转身抱着她走出校场。
秦燕抬头见他面色颇有些不悦,心里正打嘀咕。
只听他问她,“你身上还有伤在,怎么就跑来了。”
再看看她身上的衣服,更是不开心,“你不是最怕冷的吗?”
秦燕顺应着打了个喷嚏。
“冷吗?”他又不气了。
秦燕眨眨眼,把修罗拥在怀里,对他笑道,“不冷,但是饿了。”
他只得释然一笑,“我们去找点吃的。”
“我要吃你做的。”
他一挑眉,“你身上有伤,只能喝粥。”
“……”
天气暖起来,屋上的雪渐渐化了,屋外的阳光甚好,偶有成双的燕子飞过,好似惬意。
院落内,隐隐传来少女的低泣声,搅了这清晨的宁静。
小玉一手牢牢抓着秦燕的衣袖,哭得十分伤心。
秦燕皱眉看着她,“爹爹都找到了,你还哭什么?”
小玉胡乱抹一把泪,呜咽地说道,“我想留在这儿,可你们却都赶我走。”
她越说越伤心,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
秦燕摸摸她的头, “所有人都得离开,你留下来做什么?”
“至少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夫人。”
秦燕叹气道,“我一个人惯了,不需要人照顾。”
“可……可是,为什么连俞瑶姐姐也被遣走了?”
秦燕挑挑眉,原来是来抱不平的。
“因为太碍事了。”她说。
小玉一顿,而后哭得更大声,一旁侯着的士兵都看得十分无奈。
“不要闹了!”秦燕低声呵道,小玉一下收了声,她又轻声道,“瑶儿早年就在静宣王府上,可如今王府都没了,静宣王都回不去了,她还回去做什么?这一点瑶儿自是懂得的,难道你不明白吗?”
小玉说,“可如今镇南军与凌家军已经议和,王爷难道不回京城了吗?”
她只得笑,“傻丫头。”
他原就是叛乱的亲王,背着那样的罪名,回去了也必是要被治罪的。
小玉无辜地看着她,她却推她一把,“走吧,你爹爹还在城外等着你呢。”
小玉抱紧怀里的包袱,跟着士兵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夫人保重。”
秦燕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院中只剩她一人,她站着不动,眼睛盯着院门前的一棵含苞的桃花树。她很久没见到桃花,心下觉得十分亲切。不知不觉看了许久,身后站了人也没发觉。那人收拢了手臂,将她缓缓环在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