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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杜小姐

腊月初一早上,杜智被抓,腊月初二,白涣被杀一事,震惊朝野,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后,秋娘还有本不以为然的杜家人都大处奔波了起来,整整三天,秋娘绞尽脑计去查证那晚白涣被杀的真相,奈何终是抵不过背后隐藏的那只推手动作快。

腊月初五这天,有了新线索的刑部突然再审,因这次并非私审,秋娘等人便赶去了刑部堂外听案。

包括驸马白崔在内的三位士族公子,证实了杜智和白涣生前有私怨,曾经被死者酒后用烛火误伤,在验明了杜智背后恐怖的伤痕后,这一事件得到了证实。秋娘顾不上惊奇杜智为何没用炼雪霜消去那些疤痕,便被又一件事引走--

魁星楼陪酒的扶摇姑娘口供生变,她承认自己一时好奇白涣同武明珠的关系,那天晚上曾经偷偷跟在白涣背后,不想亲眼目睹了杜智对死者行凶,且将杜智仓促下遗失在雅间门外的汗巾拿了出来,作为证据,指认了杜智杀人一事。

若说这些都只是让秋娘心急火燎,那杜智对上述两件事的不置可否,不辩不解,从头到尾的沉默,就让她打从心眼里冒寒,甚至不顾在外旁听的身份,当场失态,差点被刑部尚书白孝德以扰乱公堂之罪,赏了板子。

不论是心甘还是不愿,这件案子爆发的迅猛,结束的却没什么悬念,杜智最终被定为杀害白涣的凶手一一按斗讼律被判为"故杀",按律当斩,明日午时之后行刑。

当白孝德宣布了这个判定之后,那边松了一口气的是武元衡一家老小,而杜家这边,却是个个脸上不见血色。秋娘看着杜智绷着伤痕未愈的脸被被差役押走,只来得及对他露出一抹复杂难懂的目光,若非是突然拦到她身前的人影让她强打起精神,她险些被腹部的绞痛疼地晕过去。

同样是来听审的白娴,站在秋娘面前,一改往昔柔美的模样,两只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就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难怪你们一直都在同我作对,原是早就恨上了,杜智他自己也有弟妹,可却狠心杀了我二弟,我告诉你,他就是死了一万次,我二弟也活不过来!杜秋娘,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就算是杜智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他在下面看着你替他偿罪!"

秋娘侧过头去,这番话并不好听,可她却没半点精力同一个死了亲人的人去辩驳,倒是已经走出几丈远的白居易转过身,冷哼一声,斥道:"娴儿,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过来!"

杜荣远、杜荣和受到白居易状似无意扫过来的冰冷视线,心下一凉,知此事不能善了,杜家和白家算是就此结怨。

......

杜智因私怨杀了白涣,被查明后等待处斩的消息,不胫而走,对此,但凡是闻者,除了唏嘘,便只有嗟叹,此时离科举只有五个月不到,眼瞅着一份大好的前程在即,却生生毁于一旦。

郑府,闻了消息的郑乔,当下便换了衣裳出门。

国公府,向黎院前不久才离了主人,屋内摆设虽没少几件,却是冷清异常,秋娘一个人坐在没有烧炭的室内,静静地看着半开的窗子上薄薄的一层灰尘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下人敲门送了饭菜进来,她却一口没吃,便兜了披风,到前厅同杜荣远夫妇打了声招呼,没做解释,坐上马车便朝龙泉镇的方向迸去,广陵王府马车形影不离的跟了上去,另有人回了王府前去禀报。

马车疾奔出了长安,在城外两里处,便被拦了下来,车再行驶,车上却是多了一人。

秋娘看着对面坐着的人,有些惊疑,迸:"我以为你被人制住了。"她这是头一次在青天白日下见到这张神出鬼没的黑白面具。

面具男子苦笑一声,道:"你猜的没错,我是差点就被人关了起来。你这是要回龙泉镇?"

秋娘点点头,一张小脸上除了苍白便是僵硬,"你知道我大哥明天便要被处斩了吧。"

"已经知道了,"虽然只能见到眼睛,但秋娘还是能看出他这会儿隐约露出的焦躁。

"那你能告诉我,是谁要害我大哥吗?"她到现在也不相信人是杜智杀死的。

"......"面具男子沉默,这事情有太多不可告人的地方,杜智大难临头也不肯对他妹妹说明,就是清楚有些事到死都不能说,更何况是他。

"呵,"秋娘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讽笑来,"这么说,我大哥是死定了。"

明明亲眼见着杜智被人按着胳膊认罪画押,亲耳听到那高堂上头的刑部尚书定罪,她还是心存侥幸。不过这点侥幸,在见到面具男子后,已是荡然无存了。

"杜、杜小姐,"见到她的冷静,他反倒是愈发担心,想要安慰,却发现什么都不能开口对她说。

"你和我大哥是朋友吧。"

"自然是。"

"是什么样的朋友?志同道合、酒肉相交、亦或是--"秋娘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生死相交?"

他不明所以,想了想,道:"我同你大哥,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

"那好,"秋娘露出恳求之态,"我求你帮我个忙可好?"

"你说。"

"今晚,带我走一趟刑部大牢,"秋娘面露凄笑,"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

闻言,面具男子一惊,他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打算让他带着她夜探刑部大牢,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和做起来都不是那么轻松。

"刑部大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知道前几天郭大人带着你闯进去过一次,但那是硬闯。更何况,死刑犯都是被另外关押,刑部牢房那么大,我们也不知道杜智被关在哪里,一个不小心许是会把你搭进去。"

"你只说,你能不能带我进去便可。"

"......"见她是打定了主意,他略一沉思,终是抵不过她的要求,轻点了一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多谢你。"秋娘低头向他道了谢,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然。

两人在路上商谈了夜探大牢的详细,他们都是去过刑部大牢的,多少知道地形如何,又都是聪明人,因此这看着危险无比的决定,不用纸笔,竟在马车驶进龙泉镇时谈妥。

比起京中的阵脚大乱,远在一隅的龙泉镇却依旧是它以前的模样,温泉庄子里的下人,尚不知他们的主上明天就要人首分家,见到秋娘一个人回来,小满甚至还惊喜地出来迎人。

面具男子不便见外人,秋娘道是她去沐浴收拾东西,指了杜智的院子让隐匿在暗处的他去待着,见他离开,方才叫来裴彤裴卉两人,掉头从侧门坐马车去了镇上的旧宅。

两个侍女守在前院,后院已经是黄草一片的花圃静头,秋娘拿着一把锄头沿着左侧的泥土挖了下去,一盏茶后,她探手从半臂深的坑洞里面掏出了一只已经发黑发黄的囊带,也不嫌脏,揣在怀里,又拿泥土填了两只空花盆,进了屋子。

因为小满经常来打扫,她以前住过的卧房很是干净,在窗下和门前撒了防贼的药粉,又从窗缝见着裴彤和裴卉老实守门的背影,她才去到书桌教面坐下,把怀里的囊带掏出来,拍落泥土后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只姚不治留给她的那只神秘的漆黑扁盒。

......

傍晚,郑乔脸色郁郁地回了府,他去见了刑部的两位老友,都没能借助进得大牢去和杜智见上一面,在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日就要被问斩的情况下,如何能坐得住。

"老爷,瞧您身上凉的,快喝杯茶去去寒气。"进到正房厅内,这体贴地端茶奉水的却在前一阵子就换了人。

郑乔看着这精养了一些时日,愈发像起杜氏的妇人,眼神软和了一些,接过茶水,饮了一口,道:"遗爱呢?"

妇人笑笑,"在屋里看书呢,您昨儿随口夸了他一句,这孩子便起了劲,每天要背上一篇文章才作罢。"不得不说,除了举止还有些大咧,她确实已然有了正牌夫人的派头。

"嗯,这孩子你教的不错,"郑乔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眉头便又轻轻皱起,正在苦思,余光却瞄见脚边的一块瓷器碎片,再一瞧原本放在窗栏下头甚得他喜爱的花瓶却不见了,随即出声道:

"是不是我出门的时候,小舞又来闹你了。"

"没、没有。"妇人这么说着,却悄悄把放在膝上的手往回收,被郑乔眼尖看见扯了出来,便见那上头一造明显的血痕,沉了沉脸,道:

"你眼下即是我们郑家的夫人,便不必再委屈自己,小舞移到你名下便是你的女儿,该骂的时候就骂,该打的时候也不必轻让她!"

妇人迟疑了下,片刻后,才低头道:"老爷莫生气,是我瞒了您,夫人她、她想见您,才让大小姐过来带话的。"

"哼!"哪知郑乔听了她的话,脸色更沉几分,道:"你仔细看着府里的下人,别让小舞再私自见她,还有,她不是什么夫人,不要再叫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