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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有人在背后开了一枪

董榆生参军以来和郭富荣在一起时间最长,虽然不是朝夕相处,终归是在一起呆得久了,算不上十分了解,**分是有的。他对此事也一直是疑疑惑惑,他怕感情用事,因此在态度上反而比对一般的战士又加强了份量。郭富荣见董榆生痛苦万状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怕事情弄僵了不好收场,因而就站起来倒了一杯开水,递到董榆生的手上,缓和缓和口气说:

“董班长,你也不要太紧张。毛主席不是常教导我们,不怕犯错误,就怕不改正错误。在前进的道路上,哪个人不犯错误呢?改了,还是好同志嘛!”

董榆生抬起头来,情绪反倒出奇的冷静下来,他凝视着他十分尊敬的老大哥,苦笑笑,说:“指导员,我不想给你表白什么。但是有一条请你相信,即便是刴了我的一只手,我也不会偷别人的东西。恰恰相反,倒是有人偷拿了我的一百块钱……”

郭富荣一怔,感到事情有些复杂化,急忙问道:“这么大的问题为什么不报告?”

“我不能报告。我明明知道是谁干的,但是我不能说。这不是一般的一百块钱,它是我父亲的抚恤金,是我父亲用一条胳膊换来的。揣到身上已经整整两年多了,一直舍不得花。丢了钱以后我哭了,不是可惜钱,而好像是把父亲留给我的希望给丢了……”说着说着,董榆生眼圈开始发红,声音也跟着变了。

郭富荣从来未见董榆生这么动感情。他一时处于两难之中,在他当兵十年的生涯中,还没有遇到过此等难缠的事。他还老沾沾自喜,当指导员时间太长了,上级首长是否忘记了他的升迁问题。看起来他的能力硧实有些差距,目前这个问题就让他十分棘手。他习惯性地摸摸口袋,顺手把枪套连同手枪一齐从腰里解下来搁到桌子上,不知从哪儿找出两毛钱,大声喊叫通讯员替他去买烟。郭富荣站起来,从铁丝上扯下一条毛巾扔给董榆生,铁着脸问:

“有证据吗?”

董榆生用毛巾擦擦眼睛,说:“我这一百块钱全班战友都知道,一直装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怕不保险还用别针别着。上星期天打篮球,我把衬衣脱了挂在篮球架子上,紧接着有人把他的衬衣摞在我的衬衣上,打完篮球穿衣服,钱已经没有了。我知道是谁,我不能说也不想说,说了也没用。我知道他的性格,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我不是怕他,而是我不想和他计较。我当班长之后他一直不服气,老想找机会找我的茬,我一直都在提防着他。吃哑巴亏总比挨闷棍要好,越怕啥越来啥,到头来还是挨了一闷棍。”

郭富荣突然悟出了什么,但又不想一下子说破,遂打麻虎眼说:“你呀你呀,叫我怎么说好呢?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叫无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反正我现在是谁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事实。”

“指导员,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哄鬼去吧!有些事你永远都不会明白。”郭富荣点燃一支烟,又接着问道,“告诉我,你怀疑谁?”

“朱桐生。”

郭富荣略一思索,立刻派通讯员把朱桐生请到连部办公室。朱桐生看也不看董榆生一眼,仿佛房子里压根就没有这一个人。径直走到指导员的办公桌前,很随意地推开手枪皮带,从郭富荣刚打开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划火柴点着,翘起二郎腿,大咧咧地坐在郭富荣的床上。

郭富荣故意沉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俩个,叫我怎么说呢?又是同乡、又是同学、又是同班战友,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老天爷都给你们搭配的这么好,可偏偏你们一个槽上就怎么拴不下两头叫驴哩……”

朱桐生咧咧嘴,转过脸去;董榆生苦笑笑,仍旧佝偻着头。未等二人发话,郭富荣走到屋门口,招手把连部文书叫过来,俯在他耳朵上如此这般交待了几句。然后,郭富荣回到自己的原位子上,指着朱桐生,说:

“小朱,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桐生使劲一扬手,把半截烟头扔到董榆生的面前,头抬得高高的看着天花板,气咻咻地说:“反正,我不管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和谁过不去,反正,只要把我的二百块钱退给我就成!”

郭富荣微微皱一下眉,转过脸来又问董榆生:“董榆生,你的意见呢?”

董榆生摇摇头,说:“我没意见。”

郭富荣刚要开口,猛抬头看见文书站在门口朝他连连摆手。他心中有了数,马上沉下脸,说:

“你们两个,都说丢了钱,我也不知道谁真丢、谁假丢。我没学过破案,还是用老办法、土办法。你们自己把自己的所有衣服口袋全部翻过来,丑话可是说在前头,是让你们自己翻自己的口袋。我可没动手,我也没让别人动手。别到时候说我如何如何,如你们自己不愿意,不翻也没人强迫……”

趁指导员说话的当儿,董榆生早把自己的所有口袋统统翻了个底朝天:上衣俩口袋、裤子俩口袋。还嫌不彻底,外衣脱下来,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了仅有的两块钱。

朱桐生见状,先自慌了。他以为自己是原告,没料到郭富荣会有这一手,顿时红了脸,站起身来,辩驳道:“他偷了我的东西,为啥还要搜我的身?”

郭富荣也火了,说:“你说他偷了就是他偷了,他说你偷了就是你偷了。你们自己了断好了,还要找我干啥使?我就是这个办法,董榆生掏完了,下来该你了。你掏还是不掏?”

朱桐生磨磨蹭蹭半天,看郭富荣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只得很不情愿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沓子钱,给了郭富荣。郭富荣让文书接过去,数了数共是八十七元八角七分。郭富荣冷冷一笑,道:

“你一个战士,每月津贴七八块,哪来这么多钱?”

“我爹给的。”

“没听说有汇款单,你爹啥时给的?”

董榆生有心插嘴,想了想,没有吭声。

郭富荣紧追不放,揶揄道:“你倒挺会过日子。加上你丢的二百,你爹一共给了你多少钱?你既然有这么多钱了,平时为啥还向别人借钱?”

“我爹给了我多少钱,有必要告诉你吗?谁规定有钱不能借钱?大钱存银行里不会吃利息吗?”朱桐生不是董榆生,三言两语能唬住?

“关键的问题是你没有存银行。你想讹诈谁呀?”

“姓郭的,让你审贼你反倒审到好人头上了。我知道你和董榆生是一路货色,他分你多少钱?”

郭富荣浓眉一拧,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纯粹是胡说八道、强词夺理。我当兵十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战士。行了,这八十块钱先放这儿,回去写检查。啥时候说清楚了,再决定对你的处理。”

郭富荣也太低估朱桐生了。朱桐生非但一个字的检查没写,反而写了无数的上诉书,写给师部、军区司令部,甚至中央军委,状告指导员郭富荣包庇小偷,违反军纪,随意搜身,还拍桌子用枪威胁战士。

这件事惊动了一位将军。赵新生司令员亲自下连当兵,并发誓一定要把这件事搞个水落石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