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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挖出一块宝石

凤鸣山又叫鸡鸣山,由于其形状像鸡才因而得名。鸡鸣山头东尾西,两侧均是陡坡,为经年山水冲刷而成,状如峭壁,高不可攀。正面山坡平缓,有三四条小路直达峰顶。早年凉水泉子的泉水就是从鸡鸣山“腹”中流淌出来,顺沟而下,汇入村前苦水溪,西去十数公里进入大石头河,再往北行大约二十华里才是黄河。

鸡鸣山往后,左为岩羊峪,右为青土坡,两山环立,中间一条深谷,就是玉殒谷。每逢大雨,山洪暴发,状如黄龙奔腾而下,遇鸡鸣山受阻,分作两路出龙凤峡口。玉殒谷山高沟深地势险要,山顶遮住太阳终年难见天日。阴森森的一条长廊,就是白天进山也让人毛骨悚然,浑身起无数的鸡皮疙瘩。听老年人讲,唯有男人方可进山,若是十七大八尚未成年出嫁的女娃儿,误入峡谷,十有**倾刻间就会就变了腔调,说出些不知哪朝哪代的古话。

传说终归传说,头些年侯梅生领着一帮子姑娘媳妇学大寨、修梯田,有时干脆带上行李支锅埋灶搭帐蓬,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没见哪个姑娘媳妇装疯变傻来着。于是有人又改了口说梅生是属虎的,虎是山神能镇山。山倒是镇住了,奈何修出来的梯田不适宜种庄嫁,苗长得挺好,枝繁叶茂,但由于日照不足,小麦不抽穗,洋芋不结果。白忙乎了几年,还不如原先的草好。

董榆生采纳了四爷侯四海的建议,因地制宜,全力开发后山,广种药材猛栽树木。短短几年就已初见成效,草绿花红,松青柏翠。最近不知何处来了一伙外乡人,偷偷上山挖药材,践踏树苗,损坏植被。董榆生就和四爷、朱洪林、侯有才几人经实地勘察,选了块地方,决定在这儿盖间小屋,派人值班看护山林。

四爷侯四海已是年届九旬之人,仍旧身板挺直,精神矍铄,上山下山,如履平地一般。他在凉水泉子俗有“树迷”之称,一生爱树,视树为命,为此还遭到朱三**,差点没被扣上破坏集体经济的帽子。国人历来就有“门前插柳、屋后种花”、“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习俗,怎么到了这种王八蛋的手里,植树反倒成了一种罪过?幸亏是董榆生当了村长,小伙子和他犯的一样脾气,也好的是花团锦簇、绿树成荫。不过人家是大手笔,他是茧火虫,真是后生可畏,令他十分欣慰。尤其是他敢在山坡上“买树”,谁种活一棵树,跟他要五块钱,放到一般人,谁敢说这话?如今这满山遍洼的大树小树,哪一棵没有浸透他的心血?四爷放出话来,他死后宁可不用棺木,也不可砍掉一棵大树,谁要不按他的意见办,他就和谁拼命。董榆生开玩笑:“四爷您都死了,还和谁拼命?不过您舍不得用棺木,到时候我们可以给您砌个砖的,这您该放心了吧?免得您到处找人拼命,吓得别人睡不着觉。”四爷点头说:“行行,咋办都行。榆生,可是有一条,四爷是木命,木怕火,可不能用火烧。随便挖个坑,放几块砖头,埋了就行。”话是这么说,如今四爷倒不想死了。人说人老三件事:财迷、怕死、没瞌睡。四爷别样事没有,就只有一样:怕死。赶上今天这好日子,一天一个变化,吃的好,穿的暖,心情舒畅人平和,再看看这满山满洼姹紫嫣红的好景色,傻瓜才想死哩!人都说人活百年,怎么也得凑他个一百岁。侯四海侯四爷看榆生独自一人干活,洪林和秀才俩人却坐在旁边抽烟谝闲传,故意绷着脸说:

“哟,尕顺,狗日的又想媳妇了?”

朱洪林斜睨四爷一眼:“多大岁数的人了还开这样的玩笑?”

四爷打岔道:“什么什么,多大的馒头没吃饱?”

侯有才说:“尕顺说娶不上媳妇睡不着觉。”

朱洪林急了,喊道:“你球娃才多大,敢叫我的小名?”

侯有才揶揄说:“找不上媳妇你给我红什么脸?”

董榆生擦擦汗,笑笑说:“洪林没事,媳妇的问题找我说,我负责。”

朱洪林不高兴了,本来因为腿伤,心理上有些毛病,老怕别人看不起。再加上因为他的婚事,五奶觉睡不着、饭吃不下,人不知托了多少回了,一点着落也没有。朱洪林今见董榆生说他,嘴撅得老高,老大不高兴地说:

“榆生哥,别人笑我,你也笑我?还是村长哩!”

董榆生胸有成竹地说:“不给你开玩笑,到时候保证把姑娘给你领来,成不成就看你的本事了?”

“哎,榆生哥,我听你的。噢不,村长哥,回头我请你喝酒。”朱洪林是个老实人,他相信董榆生的话,欢天喜地地答应着找地方干活去了。

董榆生真没撒谎,头些日子进城他瞒着秀才独自到一个曾经一起在张振中工地上干活的工友家里串门。工友家有个农村亲戚寡妇,想托董榆生在他们家找个伴儿,董榆生马上就想到“老革命”。他无意之中多了一句嘴,说有没有年轻的姑娘顺便带几个过来,他们村光棍太多了。如果人看不上先干活也行,管吃包住,每人每天伍块钱。那位工友家大嫂高兴得不得了,说她马上回去就办。到时候叫董榆生一准来接她们去上班。董榆生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这两天他正准备进城办事哩。本不想早说,怕锅盖揭早了漏气,今天也是话赶话,只好先跟洪林透个底。

按下葫芦冒起瓢。一句话又勾起了秀才肚里的馋虫虫,他磨磨蹭蹭走过来,拐弯抹角地说:“哎榆生哥,我这几年跟上你鞍前马后的没少出力吧?”

“没少出力。”董榆生一边干活一边说,秀才那点心思能哄过他?

“哪为啥好事就轮不到我?别人吃肉我喝口汤总该可以了吧!”侯有才苦挂着脸,好像极委曲的样子。

“我保证!”董榆生心想,反正也不是他包办代替,到时候姑娘来了谁恋上爱就是谁的,他也落得做个顺水人情。他正在挖一棵枯树根,树根又粗又深,挖下去足有两米多了,还是纹丝不动。将来这儿盖值班室,留下这棵树根太碍事。久了还会发磷光,夜里看见挺瘆人的。他使劲刨了几镐,停下来扬起头说,“到时候你找我,和尕顺一个话。”

侯有才不是朱洪林,两句话打发不了,蹴在董榆生干活的地方,喋喋不休地刨根问底道:“榆生哥,你说你是通过什么渠道,从哪儿一下子找来这么多的姑娘往外批发?”

四爷人是老了,但耳不聋、眼不花,瞅着秀才死皮赖脸地缠着董榆生要媳妇,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凉水泉子曾经是多么好的地方,叫那些王八蛋糟蹋得不成样子,而今别说后生小伙子娶媳妇,就是出趟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全家七八口子人卧在一个炕上,公公婆婆儿媳妇,伙用一床被子,全村都是一个样,丢人给谁说去?这两年好是好了,粮也有了钱也有了,可是却错过了结婚的年龄,全村大小光棍光二十五岁以上的就有差不多三十几条。好在榆生当初选村长没保下这一条,要不然哪能一下子补下这么大的洞?常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亲成家是正理,谁笑话谁?想到这儿,四爷叹口气,说:

“秀才,别纠缠你榆生哥了,他不是和你们一样吗?”

侯有才见说,脸上挂不住。四爷说的对,榆生哥大他好几岁哩,人家有学问,人品又不差,不是还照样打光棍吗!世上没老婆的人多去了,咱可不能做那没出息的人。想罢,他抄起一把开山镢,没命地干起活来。

董榆生暗暗责备自己说漏了嘴,八字还未见一撇哩,张扬啥呀?他董榆生又不是神仙,他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像变戏法一样变出这么多女人出来,给凉水泉子的所有的光棍们一人一个当媳妇。可是他又不忍心看着那些没婆娘的男人们没着没落的,尤其像老革命那样的绝对光棍,白天忙完了外面的活,晚上回家冰锅冷灶的,有时撒个懒就直接上炕了,有时半瓶酒下肚胡乱找地方一躺就是一夜,时间久了终归是要出问题的。找保姆不现实,找老伴……。看样儿那位大嫂也是个热心肠人,和老革命也挺般配,也许这事八成有门,他恨不得立马进城把事落实清楚……

董榆生想着挖着,眼看枯树根快要活动开了,猛觉着脚底下好像有啥东西一拌,他扒开表面上的浮土一瞅:顿时大惊失色,忙喊四爷他们几个快过去。众人不知何事,听董榆生怪腔怪调变脸变色还以为是他挖出什么怪物了呢,待围拢过来一瞧才知道他真发现了宝物:

董榆生双手捧着一块湛蓝湛蓝的青石,形状如元宝,呈山字形,如虎头般大小,中间两条玉龙,金光闪闪……

四爷呼呼喘着粗气,颤声叫道:“榆…榆生,快、快递上来,让我瞧……”

董榆生双手高举过顶踮着脚尖把石头递到四爷手里,自己也让洪林、秀才两个拉着爬出树坑。四爷找块地方坐下,小心翼翼地用衣袖轻轻拭去石头上的泥土,再细细观瞧,越发不可思议:

青石非青非蓝,似靛青如宝蓝,此样奇石山中难觅就是黄河滩头也并不多见。石头倒也罢了,只是那两条金龙,俨然一公一母。雄龙有须有角,眼睛眯盻,前足匍匐,姿态极其友善;雌龙头小耳圆,颅首高扬,大嘴半开半合,仔细看似乎有缕缕龙涎滴入雄龙眼角,景致非常令人称羡。双龙嬉戏于山腰上方平台之上,只见龙腹龙背长满熠熠鳞片,金光闪烁,夺人眼目。更间有几朵如雪的白云挂在空中,尤显得山势巍峨,气象万千。再看后山坡上,两条龙尾似连非连处,飞起一条金色飘带,千缠万绕,十分壮观,宛如一位美轮美奂的仙子在茫茫苍穹之中翩翩起舞。真应了活龙活现那句老话,两条神龙,跃然石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