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等到伍春风的电话。最终等来的，却是一辆乌拉乌拉的警车。
当时我完全没搞清楚状况。
直到两个身穿制服的公安走到我面前，我才隐隐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找我的。
可这个时候，舒印和他妈妈都不在，接到医院发的通知，他们带着小蚊子打疫苗去了。
闻声而来的，全是周围的邻居。
我看着那两个公安，看着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面孔，心里完全陷入了恐慌里。我心里很害怕，同时也很清楚，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果然。
“罗小善是吧？”其中一个公安问我，“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等等、”我看着他板正严肃的目光，心里不禁一跳，“为什么？”
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摘下头上的帽子拍了拍灰尘，复又戴回去，双手扯着帽檐左右拽了拽，末了，有点机械地说：“走吧，等到了公安局，我们自然会告诉你。”
“我没犯事，我不去。”我朝后退了一步。
那人朝另一人瞥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道：“没人说你犯事。我们手里有个案子，想请你去公安局配合我们调查，调查完了，自然会放你回来。”
“可家里现在没人，我走了怎么办？”
“你跟我们走，这里这么多邻居，随便让人通知一下不就好了。”他随便朝其中一人交代了一句，便催促道：“行了，别磨叽了。”
说完，便摘下帽子，扒了扒头发，不耐烦地走了。另一人站着没动，朝我努了努嘴，示意我跟上。
我很快就跟着两人上了警车。满脸不耐烦的那个上了驾驶座，另外那个则跟我一起坐在后面。
偏着头从窗户里面望出去的时候，坝子里聚集的那些邻居已经散了。我心里有点着急，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告诉舒印他们我去了哪儿。
一路上都很沉默。前面开车那位间或抽两口烟，旁边坐着那位则垂着头，专心玩着手机。大概也是刚买手机不久。
警车开到半路的时候，我从窗外看见了舒印他们。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我看见舒印和他妈妈都朝车里头望了望。
小蚊子安静地裹在一层绒布里面，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我伸手在车窗上拍了两下，只是，车窗户是暗黑色，他们根本看不清车里的情形，很快便转开了视线。
车子很快与他们擦身而过。
旁边那个见我不停拍窗，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抬头瞥我一眼，“别白费力气了，外面看不见，安分点，很快就到公安局了。”
之后五分钟不到，警车便停到了公安局门前。
他们将我带到一件办公室里，随便挪了一把椅子过来要我坐，便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有的整理资料，有的偷偷摸鱼，唯独我，被这么明显地遗忘角落里。
我坐了整整两个小时，没有一个人来理我。最后忍不住，起身走到那个脾气暴躁的公安面前——另一个不在这个办公室里。
我一走近，那人的眉头就可见地皱拢起来，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问他：“同志，你们要我来配合调查什么案子？”
他转头去拿了一本书翻开，冷冷地说：“办案的同志不在，你先坐一会儿。等他回来，再给你做笔录。”
“可我已经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家里人该担心我了。”
他冷冷一笑，“抱歉，再久也麻烦你耐心候着。”说着，头也不抬地伸手朝我坐过的地方指了指。
我在他面前木桩似的站了一会儿，那人完全无视我，我只好坐回椅子上继续等。
又坐了整整一个小时之后，那人口中“办案的同事”才回来。
那人就是之前同他一起那个，期间我闲着无聊，眼睛四处看的时候，分明看见那人从门口经过过两次！
而且，最让人生气的是，给我做笔录的明明就还是这两个人！他们将我带回来，却让我干巴巴地等，足足将我晾了三个小时！
我心里的火气很大，那两个人却仍旧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在我面前坐下后，一个便开始问我问题，另一个则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那个人开口就不耐烦地问我，“你和伍春雷是什么关系？”
我脑子里有点懵，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看我一眼，“请如实回答。”
“我和他，我们，我们目前，是夫妻关系。”
他点点头，“那，一个叫舒印的男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住在他家里？”
我咬着唇，没说话。
他又语气颇重地重复一遍，“请配合。”
“是黄雀仙告诉你们的吗？她还和你们说了什么？如果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见我站起来，写记录的人总算放下手里的笔，开口：“你坐下，好好回答，别激动。”
“请回答。”那人又重复。语气已经暗含着愤怒。
我冷静下来，索性都说了，“舒印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我住在自己男朋友家里没有问题吧？”
写笔记的那个人顿了顿，抬头诧异地看着我：“你刚才说，你和伍春雷……”
“我和伍春雷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和他家里的关系也很不好，我很早就打算办理离婚手续，只不过双方总是存在争议，所以到目前为止证还没办下来。”
我看着眼前两人的神情，见他们沉默着不说话，索性接着道：“你们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黄雀仙告诉你们的？她告我重婚？”我深吸一口气，“你们如果要判我坐牢，我无话可说。”
闻言，两人的神情又是诡异地变了变，过了几秒，才道：“你重婚也好，非法同居也好，与本案无关。”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忽然不太明白了。
难道不是伍春风和伍春雨偷证件的事情被黄雀仙发现了继而愤怒之下跑来公安局告发我？
我心里不禁为之前那番话感到后悔。自己这叫不打自招，如今这两人知道了，他们会不会起诉我？
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时，又听那个不耐烦的声音问：“元月十七号，也就是腊月十七那天下午，你做过些什么？”
“我不记得了。”
那人沉默两秒，又问：“你搬到舒印家住之前，住在哪儿？住在伍家，还是罗家？”
我摇摇头，“都没有。我住在……我也不知道，那是别人的房子，我不知道是谁的。”
“你住之前，是否经得房主许可同意？”
见我摇头，那人不屑地笑了笑，“非法侵入他人住房？你知不知道，根据《刑法》最高可以判你三年刑期？”
我心里完全慌了，使劲摇头，话也说得语无伦次，“我不知道，当初婆家赶我，娘家也赶我，我没地方住，不得已才……”
写记录那个人笔下顿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经旁边那人提醒，才回过神。
那人又问我：“期间，可有五六个学生去你住的那个地方，也就是房主家里？”
“有。”
“多少号，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了，他们去来不止一次。”顿了顿，我补充道：“他们认为我是疯子，觉得疯子活该被人欺负，在家闲的没事做了，就跑到我住的地方来捣乱。他们往我嘴里塞过瓜子壳和果皮。”
他看我一眼，“我们接到报案，说元月十七号那天，你是否用砍刀故意伤害其中一个名叫王小军的人？”
“我没有。”情绪有点激动。
那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相信：“你最好说实话。”
“是他们先惹我的，我好好在家做过年粑……”
我感觉自己说了好多，后来忍不住，又说了好多其他的事。我没有看两人的表情，只是，说到最后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然而那两个人只是一再对我强调：“你是否故意伤害他人，使人致残……”
由于我不合作，情绪暴躁，这次问话之后，我被拘留下来，是否判刑，刑期多久，还需等待进一步确定。
我要求见舒印，但是，被驳回了。他们告诉我，刑事拘留不能接受家属探视。
不能见面就不见吧。
可是后来不多久的某天，当我一个人坐在小屋子里想事情的时候，房门的钥匙却被人打开了，黄雀仙得意地走了进来。
看到她的一瞬间，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便有了猜测。心底冰寒一片。这个局子里，也有她熟悉的人？
没等我回神，黄雀仙就幽幽开口了。
伍春风和伍春雨去偷证件，果真是被她发现，几棍子将人打出了门。
她不仅对两个女儿恨铁不成钢，而且在听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对我更是恨之入骨。
只是我没想到，黄雀仙比我预想中的还要狠。
她得意地告诉我，我伤到的那个人，原本只是伤了脚，出了些血，她却拿钱唆使那对父子……
所有这些事情，也都是那对父子来公安局告发我的。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算是重婚，我既没有在未取得离婚证的情况下再登记结婚，也没有在住到舒印家后和他发生实质关系，而且，当时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躲避那些仇人。
若是被人告发，最多不过是非法同居，法律上是不起效应的。
黄雀仙因对我恨之入骨，想要狠狠出一口气，所以才会在知道我伤人那件事之后，不惜打了这么一个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