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玉的齐刘海已经长长到了上眼皮了。因为脸瘦，那双眼睛显得出奇地大，黑白分明，面对着我却没什么表情，最终只是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喊了我一声。
我看着她身上鲜亮的校服，心里除了刻骨的嫉妒，还有一些自己也不敢承认的羡慕。
我终是没忍住，去翻了床头的小铁皮盒子，那里面放着我一直舍不得扔掉的普通高中录取通知书。
然而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问起，冯露露恍然大悟地告诉我，小侄子过来玩，翻了我的盒子，在录取通知书上面画满了乱七八糟的铅笔画。
反正也没用了，所以她已经自作主张替我扔了。
她说的那么不在意，又那么坦然。正如当初初升高，我欢欢喜喜准备行李时，她走过来找我谈话时那样。
她对我说，小善，家里同时供不起两人读书，你就别去了吧。
那是开学头几天，具体多少号我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屋外的太阳很大，往外瞅一眼眼睛里的盐水都会被晒出来。
是呵。
反正在他们眼里，那也只是不现实的东西，所以成绩平平的罗小善连梦也不可以继续做下去。
这个地方，除了带给人压抑，也不剩什么了。
我宁愿自己从没回来过。一个人留在深圳当乞丐，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或许心里还不会这么难过。
回来了又怎样？这里根本……就没有属于我的角落。
冲动之下我去了临镇找舒印。只是他人不在家，这一趟一无所获。
时间已经进入寒冬了，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沿街的店铺和摊位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年货，赶集的人群熙熙攘攘，然而置身于热闹拥堵的人流里，心里却是迷茫空乏的。
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就像眼前这个混沌不清的小镇街市一样，纷杂脏乱，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我不知道自己傻子似的站了多久，直到浑身都冷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喂，你还是这么爱哭啊。”
“舒，舒印？”我忙擦了擦眼，回头去看。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又忙低下头。
“远远看着以为认错人了，原来还真是你啊。”舒印缩着脖子哈了口气，“啧，这破天气，太TM冷了。走，找个地方坐坐。”
位置偏僻的小面馆里，舒印请我吃了一碗馄饨。
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最后却不知怎么开不了口，最后只问了他年后的打算。
舒印告诉我，过了正月十五，他就又要出去打工了。
我犹豫了半响，问他能不能带上我，他只是啧啧两声调侃我，就你这小模小样的，还不得被人卖了。
后来就轻巧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我们没再见面。我想了很多次，他大概是不愿意的。
正月里，我跟着冯露露回后家（娘家）去拜年。冯露露打了半下午扑克，就替我定下了新的工作。
春节过后，我再次踏上了打工的路途，跟着四舅一家去了浙江塘下，然后进了一家缝纫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