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张老四的时候，张老四还在学校传达室看大门！还没有莫名吊死在学校操场的篮球架上！
张老四若还活着今年应该只有四十六岁，可看上去完全像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一脸的褶子，脊背弯曲，两鬓斑白，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十五岁！
我也是之后听校长说过，张老四年轻的时候在镇上做过泥瓦匠。
当时在那个年代，像张老四这样的农民，能有个能养活自己的手艺，是十分吃香的！
并且靠着不错的泥瓦匠手艺，很快就在村里盖起了新房！
又过了三年，攒了些钱，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可惜的是，媳妇怀孕期间难产，一尸两命，那时候农村的医疗卫生条件很差，难产死的也是常有的！
用后来张老四自己的话来说，要怪只能怪他媳妇和儿子没那个福气。
不过在当时，这巨大的噩耗让张老四不能接受，整日浑浑噩噩的，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缓过劲来！
他那段时间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独处的时候总是神神叨叨的，村里人经常发现他在某个犄角旮旯自言自语，说着人们听不懂的话！
可一转眼，张老四又像是没事人一样，见了村里人过去，也都会主动打招呼，似乎看不出什么异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张老四似乎也从失去妻儿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可是好景不长，一次在镇长家干泥瓦匠活的时候，张老四从脚手架上不小心滑了下来，虽然有一堆木料缓冲，但还是摔断了右腿！
出了事故，镇长自然脱不了干系，为此还赔了张老四不少的钱，还送张老四做了腿部手术，可是由于镇上医疗资源的落后，张老四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腿还是落下了残1疾！
走路的时候一跛一跛的，每到阴天下雨，断腿的关节处就像有无数只小虫噬咬似的，钻心的疼！
泥瓦匠的活也没法干了，没了维持生计的买卖，又孤身一人，无人照顾，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镇长看他可怜，因此给他在镇上“第三高中”找了个传达室看大门的工作，一个月虽然没多少钱，但是维持基本的生活还不是问题！
我认识张老四的时候，是我刚刚研究生毕业，应聘了三中物理老师工作的期间！
由于初来乍到，很多工作上的事情都不懂，因此需要经常性的放学后留校加班，整理资料！
我在三中不远处租了一个小房间，是那种镇上大街的门面房的二楼，每次回家都要绕过好几家门面，当时不觉得费劲，现在想来确实不太方便，当初真是愚蠢！
由于经常性加班，每次出学校的时候，大门早已关闭了！没有办法，只能麻烦传达室开门放行，一来二去，就跟张老四混了个脸熟！
第一眼看见张老四的时候，只觉得这个老头很古怪，看人总是冷冰冰的，我和他打招呼，他就直勾勾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一张黝黑泛黄的脸上写满了木讷，眼神空洞的像根被腐蚀的烂木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尽是岁月的车辙碾过的痕迹，两鬓斑白，活像只丑陋的白猿！
身前桌上摆着一款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破收音机，藏污纳垢的喇叭口传出的是一阵昆曲的戏腔，我对戏曲没有什么研究，说不出具体放的什么戏曲！
婉转的戏腔伴随着电流“咿咿呀呀”的嘈杂声，显得十分刺耳，让我十分的不舒服！
我以为他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使，因此加大了声音，说明自己身份！
但转念又一想，若是他耳朵不好，也不会听戏曲打发时间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张老四身体僵硬得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遥控器，颤巍巍地按了一下！
只听见“哗啦”一声，不远处的自动大门发出一阵嘈杂后，缓缓收缩起来！
我赶忙点头对着张老四笑了笑，说了声谢谢便走出了传达室，想着这个老头还真是怪，莫不是个哑巴？因为从始至终这个老头一句话也没说！
临走的时候，我下意识回过头去，却看见张老四也跟着走出来，手里还抱着他那个破旧的老式收音机，一脸木讷地盯着我，我被他那空洞的眼神看得全身发毛，愣了好半天！
我这才发现，这个老头的右腿有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如血的残阳将他佝偻腐朽的身形拉的狭长，抱着那个破收音机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就像一具站立的尸体一样！
那种诡异的画面感瞬间让我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到现在我还清晰的记得！
收音机里传来了幽幽袅袅的昆曲唱腔，我大致听了一耳朵。
歌词大致如下：“萧然，美人去远。
重门锁，云山万千，知情只有闲莺燕。
尽着狂，尽着颠，问着他一双双不会传言。
熬煎，才待转；
嫩花枝靠着疏篱颤，相当日猛然舍抛。
银河渺渺谁架桥，墙高更比天际高。
书难捎，梦空劳，请无了，
出来路儿越迢遥！”
这是我后来出于好奇特意查的，是昆区《桃花扇》里的一段！
描写的是李香君和侯朝宗的爱情故事，让我纳闷的是，像张老四这种垂垂老矣的小老头，竟然会听爱恨情仇这样的戏码！也属实有些奇怪！
第二天，我买了当地的一些小茶点，在上班的时候特意送给了张老四，想着以后晚下班也好说话，毕竟今后还有麻烦人家的地方！
张老四还是像第一次见面的一样，两眼空洞，表情木讷地打量着我，我礼貌性笑了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
“谢谢~”
那声音虚弱极了，就像活人剩了最后一口气，仿佛从棺材中爬出来一般幽深！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我震惊地回过头去，发现张老四依旧低着头摆弄着他那个破旧的老式收音机，看都没看我这边一眼！
“难道我听错了？”我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传达室里只有张老四和我，不是他说的话，还会是谁！
真是个怪老头，我暗暗腹诽，也不再多想便朝着教学楼走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和张老四也越发熟悉，我这才发现张老四并不是个哑巴，耳朵也没问题，而且我能确定，当初传达室就是他说的谢谢！
可接下来日子，怪异的事却一件接一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