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赵山出人意表早早来到物矿局。
赵山这段日子几乎天天失眠，自己女儿赵婷不但跟男人到酒店去开房，上次还跟人打群架，幸亏被杨兰及时发现制止。群架之后，赵婷又跟着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在学校外面租房同居，昨天傍晚还被赵山当场逮住。赵山当时怒不可遏扇了赵婷一耳光，赵婷不甘失落再次离家出走。这几天赵山老婆为了女儿的事天天跟赵山吵架，只差当场没打起来。
看来家里是呆不下去，赵山走近物矿局，不由地又想到一些更令他沮丧的事，自己虽是珍北这边物矿局的副局长，但一直是一把手，这几天发展部的人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居然下乡搞探测去了，这在以前是不允许的。赵山之前便得到一条小道消息说这些日子可能会有局长落户到这边，到时局长一到，自己这个副局便再无用武之地，怪不得发展部那帮人不再听自己的指挥。
在二十几年前，赵山还只是处于大刀阔斧改革当中供销社的一个售货员，在没有任何背景完全凭自己的真才实料熬到现在这个位置，想不到现在说失去便失去。
物矿局确实人多杂乱，虽说很多岗位属于基层，但从这个地方进进出出不知有多少人了。一般到物矿局基础的无异于三种人，一是得罪上面领导被贬来的；二是属于报考公务员进来的；三是上面的领导要提拔，先放到下面来锻炼一段时间的。这三种无论是哪种，都不是省有的灯，被贬来的，自然每天怨气冲天，动不动搞对抗，你还不能怎么着他，否则哪一天上面想通了把他再提回去，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报考进来的有真才实学，对什么人都不屑一顾，物矿业毕竟是个经济产业链，需要人才，需要做事的人，只要上面精明一些，这一种人说提升便提升；第三种更是不敢得罪，都不知他后面撑着的是哪个大领导，搞出点乱子，自己饭碗必定不保。
珍北物矿局这些年一直由赵山把持着，进进出出上几百号人，什么角色都齐了，他竟然能平平安安熬到现在，实属不易。
不过不管怎么熬，没有实力的话最终还是要黔驴技穷，时代在变，该淘汰的人终归要淘汰，尽管赵山以前风光过不少日子。
赵山突然发觉自己很累，他发现没有一个人理解自己，尤其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当自己是空气，以前杨兰对自己的态度是随传随到，想要就要，现在她居然电话都不接了；刘芬以前一直当自己是地下老公，但自从她调到仓库之后，她便很少再来看自己，整天与杨凡鬼混在一起，叫人痛心。
在外面的大办公室呆了一会，赵山便听见杨凡的脚步声。
杨凡这会刚到，外面好像要下雨，办公室里光线黑谈，他进来的时候顺手打开灯，他看赵山冷不丁的一个人坐在里面，吓了一跳，以前赵山即便很早来，也是坐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去，免得别人打扰。
看赵山呆呆地低头坐着，杨凡道：“领导，你早啊？”
赵山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看杨凡，看杨凡对自己的笑容还是可掬的，不像有假，于是说道：“我也刚到。”
杨凡看着赵山道：“看领导的神情，好像没休息好啊？”
赵山站起来边朝自己的休息室走去边道：“我一直这样。”
杨凡自然不知道赵山有那种英雄迟暮的心态，感觉赵山一直这样，不过赵山女儿赵婷之事他还是听杨兰提过，他只当赵山因为女儿的事不太开心而与。
扫了一遍办公室，刘芬便从外面兴奋地冲进来，她进来什么都不做便拉着杨凡的手不放，赵山就在里面，杨凡急忙甩开他的手。
刘芬不高兴地道：“怎么啦？”
杨凡低声道：“赵局在里面呢。”
刘芬惊了一下，轻声地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早？”
杨凡道；“不知道啊，他比我还先到呢。”
刘芬道：“那我先回仓库去。”
看刘芬的背景离开，杨凡感觉她神经兮兮的，也不知是不是这种都市的寂寞生活使然，让每个人都无法自己。
过了一会，赵山打开了自己办公室走出来道：“小杨啊，那个……那个大水镇项目的事他们有没有跟你说？”
杨凡想了想，道：“什么项目啊？”
赵山道：“就是发展部现在做的这个。”
杨凡道：“哦，他们这些天动不动全组都出去。”
赵山道：“他们有跟你交过申请报告吗？”
杨凡道：“没……没有啊？”
赵山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个项目的？”
杨凡道：“我是听发展部文员小芳说的。”
赵山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身走回自己的休息室。
杨凡现在电脑桌面上是放着关于一份大水镇地下矿物的预估报告，不过不是发展部交过来的，而是杨凡好奇主动向发展部文员小芳要的。杨凡来了这里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是做什么的，他拿这份预估报告过来，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物矿局的业务运作而与。
看完预估报告的最后一页，杨凡溜到后面的仓库来，这会正好周素梅没在，只有刘芬一人，他有事情问刘芬。
刘芬看杨凡刚走到后库的门口，伸手一把把他给拽了进去，然后速度把门关上。
刘芬兴奋地道：“快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看刘芬来势汹汹，杨凡按住刘芬的手道：“别别别，我有正事问你。”
刘芬还要忙着脱衣服：“什么事比这个事还正啊？”
杨凡能理解以前刘芬跟着赵山白天还要来那事的习惯，她一时改变不了时间作习，杨凡按住她的手道：“这个事先不忙，我有事问你？”
刘芬道：“可以边做边问嘛。”
杨凡道：“神经病啊”
刘芬盯着杨凡道：“你什么意思？”
杨凡道：“没，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我有正事，别的事先放一放。”
杨凡现在感觉刘芬除了那个事真没别的事了，好像只为那个事而活一样，让人感觉非常堕落。
刘芬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坐回自己的位置不再理会杨凡。
杨凡走到她后面道：“以前发展部要开展什么项目，是不是都得先拿到你这来，然后你拿给赵局签字？”
刘芬面不改色地道：“不知道。”
杨凡道：“做人不可以这么堕落啊，我们得有理想。”
刘芬道：“理你妹，还理想，你有事去问赵山，找我干嘛？”
杨凡道：“你上次交接工作给我，你只交接我什么来了客人倒倒茶啊接接电话之类的，你这个发展部的事没跟我说，你是不是故意这样的？”
刘芬也不回避：“是。”
杨凡道：“为什么啊？我那会刚来，又没得罪你？”
刘芬道：“因为你现在得罪我了。”
杨凡道：“这什么逻辑啊？”
刘芬语气变缓地道：“我不明白你整天纠结些这样干什么，我听人说，上面有个新局长要来，赵山马上要靠边站了，你说发展部的人还会不会找我们呢？赵山靠边站，他们当然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杨凡若有所思地道：“怎么你们好像都知道这事，就我不知道啊？”
刘芬道：“你才来多久啊，我在这多久啊，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杨凡装模作样地替刘芬整理桌面，边整理边问：“那我现在怎么办啊？我刚来不久，不会到时赵局靠边站，不会我也靠边站吧？”
刘芬道：“这个说不准，如果新来的局长也带着秘书来，你自然要靠边站。”
杨凡道：“天啊，真是天忌英才，我还没来多久，就瞎到这档子事。”
刘芬道：“你以为局长的秘书好当啊。”
杨凡道：“不会到时我被开了吧？”
刘芬道：“这倒不会，只要不是你自己愿意离开，没人会开你的，只是到时怕你受不了新局长带来的那秘书的眼色，你受不了的话，你自己都会走的。”
杨凡蹲下身来看着刘芬的脸道：“那我完了，以后见不到你了。”
刘芬这才认真看着杨凡道：“无所谓，大不了到时你跟我一起来守这个仓库，我在这里做了十来年，现在不也弄到这仓库来了。这仓库也挺好的，虽说光线暗了些，但没有领导会来查这，在这干什么都没人管。”
从仓库回来的路上，杨凡开始祈祷如果真有个局长要来，麻烦他千万不要带秘书来，要不然自己真要去守仓库。
回到办公室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杨凡对着那台估计有五六年的电脑显示器发了会呆，过了一会手机突然来了一条飞信，是一个陌生号码，飞信上说：“你在哪里？”
杨凡回：“你是谁啊？”
很快第二条飞信飞来：“我是尤小蓉，你在哪里啊？”
杨凡心里一惊，心想这小妮子怎么会给自己发飞信呢，估计他发错了，杨凡回道：“我是杨凡，你是不是发错了？”
然后尤小蓉便没了反应，杨凡感觉自己猜得没错，她果然发错人了。
过了几分钟，尤小蓉竟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凡看见尤小蓉出现觉得很意外，又觉得不意外，这女人太过现实，自己对她没用了，便恨不得用杀威棒伺候。
尤小蓉看杨凡傻不拉圾看着自己，不禁一笑，她慢慢地走过来道：“小杨，在忙啊？”
杨凡收回自己的目光道：“对啊。”
尤小蓉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聊几句？”
杨凡冷静地道：“有事？”
尤小蓉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找你聊一聊。”
杨凡心想这女人肯定又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摆不平，然后又来求自己的，他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要聊什么？”
尤小蓉见杨凡恢复了以往的善目，笑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比较过分，但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杨凡伸出一根手竖在嘴边道：“嘘！”
尤小蓉看了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不禁问道：“怎么啦？”
杨凡盯了盯赵山休息室的门，小声地道：“赵局在里面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