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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花倾城 其七 尸语

尸体不会骗人。

江远行欣慰地拍拍方直的肩膀:“我北府终于有能断案的捕快了……小直思路清晰,思考全面,不错不错,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办。不过,对于死者的尸身,你还有什么看法。”

方直闻言眉头一皱,走到尸身面前再次仔细查看后,道:“尸体不会说谎,但是金老板的尸身似乎在跟我们开玩笑。”

江远行来了兴致:“怎么说?”

方直:“如前面所说,金老板基本上可以确定是被人谋杀,从伤口来看,凶器是尖锐棒状物,类似于簪子、铁杵。但是金老板却面露微笑,没有任何惊恐痛苦神情,屋内也没有挣扎打斗痕迹,这实在是说不通!”

江远行笑了笑,道:“确实如此,尸体不会说谎,周仵,你就去听听金老板想说什么。”

听江远行如此说,方直也不禁向仵作看去。虽有过几年办案经验,但是对于如何从尸体上查找蛛丝马迹,方直还只是入门,有机会亲眼看到专业仵作验尸,这是十分难得的学习机会。

屋里几道目光齐齐地射到仵作周仵身上,周仵面色微红,慢慢走上前去。

周仵站到尸体身侧,闭上了眼睛,一点一点地调整呼吸,直到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像是睡着了一般,足足过了一盏茶,周仵还是没动,方直很是迷惑,不知道周仵这是在做什么。

正当沉默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周仵突然动了,他把耳朵凑在金万元的嘴边,就像是在听金万元耳语!

方直莫名其妙,看其他捕快似乎见怪不怪,便也只好耐心等待,屋子中比刚才更安静了。

又过了一炷香,周仵默默转过身来,开始吟唱:“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吟唱完后顿了顿,“还有句听不清楚的,词曲……天上什么的。”

“此曲只应天上有?”方直问。

周仵:“对,就是这句。”

方直看着江远行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发现旁边的张管家一脸惊讶之色,一问才知,原来金万元是浙江建德人,前四句这是他老家的民歌。金万元平时很少在人前哼唱,张管家也只在私下里在金万元心情极好时听过他哼唱两次,现在竟然被周仵哼唱了出来。

方直吃惊地看着周仵:“这是你刚刚听到的?”

周仵:“正是。”

方直赶紧往前迈了两步,去探金万元的鼻息和脉搏,没有一丝波动,生机全无。

这时江远行开口了:“周仵可以听到死者生前最想说的话。”

方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金老板已经死了。”

周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总之就是能听到。”

江远行开口道:“尸体不会说谎,就是这个意思。”

方直从没想过,这句话竟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实在让他很难相信,但是看众人神情不像作假,而且周仵听出的内容是外人无法得知的,似乎确有其事,不禁有些半信半疑。

转念一想,假如周仵真有如此能力,在侦破凶案时简直有如神助,被杀之人死前往往最强烈的念头都与凶手有关,北府有如此神奇手段,也难怪江远行昨日说破案迅速。

江远行继续道:“看来金老板死前心情确实很不错,倒是和神情一致,虽然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就先按照前面说的做吧。”

说着江远行拍了拍方直的肩膀,“小直,你和周仵去询问一下万宝阁的人,集中查看下午是否有人上楼,是否有可疑的客人,当然,这还需要张管家的配合。”

说着江远行看了看张管家:“张管家,请把近半年的账册带过来。”

张管家沉默少顷,道:“账册中有很多账目涉及此行中机密,不便交给外人观看。”

对此江远行似乎在意料之中,只是静静地说:“这我自然知道,只是要知道金老板与人有无瓜葛,这账册十分重要,或许金老板的死因就藏在这账册之中。”

张管家:“可是如果我把账册让外人看了,金公子回来后恐怕无法交代。”

江远行:“金公子的父亲被人所刺,让凶手逍遥法外,张管家就有得交代了吗?”

张管家湖水一般的脸上终于起了一点波澜,脸上渐渐有了薄汗,最后咬了咬牙做了决定:“账册可以拿来,但是只能在楼中观看,而且不可抄录。”

江远行:“那是自然。”

张管家先带着两个伙计抱了一摞账册过来,接着便召集所有伙计,让方直一一问话。

江远行叫了王顺过来:“你回去叫林英和华文过来查看账册,之后,就看你的了。”王顺知道,这是要自己去收集信息,便立刻出去了。

这时江远行才想起,此行前来还有一个人,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丁灵就直直地立在那里,想到刚才的一切都在她的眼中,不禁有些忐忑,于是一抱手道:“丁护法对此案可有看法?”

“没有。”干巴巴的两个字之后便没有了下文,显然不想再说下去了。江远行苦笑,实在想不通这位国师府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半个时辰左右,林英和张华文来到万宝阁,江远行便把账册都交给了他们,这两人都是精细之人,查验账册这等事再适合不过,如果账册中存在什么端倪,必然能被他们找出。放下了这边,便去同方直一起盘问下人。

下到二楼,顿感场面有些不对,方直和周仵站在那,很多伙计、掌柜站在四周,一个掌柜衣着的人跪在那里。

方直:“周掌柜,金老板和你有什么冤仇,你为何要加害于他,说!”

地上跪着那周掌柜猛然抬头:“金老板于我有知遇之恩,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加害他。”

方直紧追不舍:“那你为何今天下午偷偷摸摸上了三楼,金老板又恰恰死在那段时间,除了你还能有谁?”

问到了关键问题,周掌柜却低下头去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方直:“既然不在这里说,那就跟我回北府一趟,总有办法让你说。”

那周掌柜身子明显一抖,却依然没有回话,江远行下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原来,这周掌柜原本是二楼瓷器展台的掌柜,未时三刻跟同柜台的伙计说自己要如厕,去了足有一刻钟才回来,但是那段时间厕所两侧的伙计、掌柜都称没有见过周掌柜。

这些是在分别盘查时,通过比对各人离开众人视野的时间和各自的说辞发现的,不存在因私人恩怨栽赃的可能。

听到方直如此说完,江远行很是佩服,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在千头万绪的口供中里抓出这样一条关键,办案能力实在值得赞赏。

不过江远行并未如方直所说,直接把周掌柜带走,而是沉思了片刻,道:“小直,周掌柜先交给我,你和周仵继续盘查,张管家,楼上雅室,可否借我一用?”

张管家当然答应。

于是,江远行带着周掌柜上了三楼,找了一间僻静的雅室。

看着江远行上楼的背影,方直的眼中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