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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与婵重逢

一夜未寐,菊三七绝早地起,只觉眼皮沉重,接二连三地打起喷嚏来。一眼瞧见墙角都绽着粉红的牵牛花,那花迎着霏霏的细雨,生生地是一种冷酷之美。三七穿过柚树林,那林子里,如乳累垂的,吊着青碧的柚子。碎步走到前门大院,突地看见一个嶙峋美人,着一件赛鸦黑的长裙从铁门前一闪而过。

那淑女作派的侧脸,惹得三七心里一动,猛地想起了婵姐。心里酸酸的,愁起生涯来。抬头去瞧兰叔那大棚鸽舍,四面墙都裹着三色蓬布。秋风钻进去,怦地作响,那帆布鼓鼓地胀起来。突地,风转了向,那帆布复又一响,猛地一杀,瘪下去了。

走到厨房里,就见那兰叔起得更早。腰间系一条花围裙,立在灶前,把鸡蛋煎得香喷喷的。不由地发呆呢。兰叔毕竟是秉性刚强,风里雨里过来的。不像三七想像中脆性。于是佩服起这个人来。

早饭时,秋十一嫣打电话找三七,问起训练信鸽一事。三七跟她说话,从此热情已减去许多。只客气地说:“秋小姐,我这阵感冒了,鸽子训练可不可以推后几天?”完了,只等她性子发作。哪知,那十一嫣竟一改恶习,把脆生生的声音一变,吐气如兰地,轻轻问:“三七,你生病了?吃过药没有?”刹那间心里热一下。三七纳闷,这种人也懂得关心百姓疾苦?还在气她昨日鬼混香香。也不多想,脱口而出:“喂,我吃不吃药关你什么事啊?”

就这一句,把十一嫣气得嘴噎,气喘地“你!”一声,再说不出话来。挂了话筒,一边生气吃苦去了。三七心里洋洋自得,让别人受伤居然会有快感。难怪那乡镇上,邮局医院信用社里坐班的一些公家人,动辄对顾客行狮子吼法,态度蛮横。活像从野林子里蹦出来的,没教养。原来是在别人身上找快感呀。

三七放了话筒,心里渐渐地过意不去了。想起那十一嫣一个坐轮椅的女子,生涯不幸。人家笑脸地关心自己,自己却陡地泼冷水过去。这不是缺德么?自责起来。

看那天上,灰蒙蒙的。秋雨变成棉扯絮一般,似雾非雾地飘渺着。三七竟不顾头重脚轻,带上兰叔事先备好的一个铁丝鸽笼,两个钢筋支架镙丝杉木板之类,还有电钻钳子等工具,一齐绑到摩托上。冒着蒙蒙细雨,轰隆地离了农场,向密林里嫣园驶去。

三七驶到市区的江南大道时,后面超过一辆豪爵踏板摩托来。到前面突地停了,摘下胭脂色的头盔,顿时,一头乌发如瀑滑下。把发拢齐,回头望着三七,坏坏地笑着。一瞧,原来这个女人是婵姐!

三七喜动颜色,停了,一边也摘头盔。嘴里喊起来:“嘿,婵姐,是你呀!好久不见!”婵袅袅地走上前,一双高跟鞋在地上脆声儿地响。走前来猛地双手去抓他头发,弄乱了,坏笑起来。说:“弟弟,你瘦了一圈呢。”端详着脸,三七不好意思地把头一低。女人看他面上有块血疤,喊起来:“三七,你面上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呀?”三七撒谎说:“自己跌的。”女人看他面色苍白,去摸额头。跳起来,说:“三七,你感冒了?!”

三七支吾,不肯承认。婵拉他说:“你看你,生病了还满地跑!不要命啦!走,上我那儿!”三七不肯累她,推说:“我有要紧的活儿呢。农场派我给一个客户训练信鸽,不能耽误的。”

婵把眼一瞪,啐着说:“这农场真是放屁呢,都生病了还不许养病么?没天理了!”三七说:“姐,你别派农场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婵问:“客户催你了?”三七点头又摇头。

于是命令起来:“不管怎样,你听我的!去我那儿养好病再说。有什么后果我替你担保着!”说着,也不等三七回应,碎步跑出去,把铁骑倒回来。

三七不好七十三八十六下去了。姐弟俩一前一后驶到一群楼房高耸的住宅区来。车棚里停妥,三七有点头晕,脚步有时不稳,一个踉跄。女人直埋怨他不懂得保护自己。搭电梯把他引上三楼的一个单元里。婵在这里买着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看室内装修,挺时髦的。

磨砂玻璃推拉门一晃,房子里走出一个十八岁的小保姆来。冲着女主人笑。婵笑着吩咐:“小美,我弟弟感冒了。你下厨煮一盆蛋汤出来,量大一点。”那小美把短发摔了摔,看一眼三七,应声地去了。

婵上前一拉,拉他进入一间房。是她自己的睡房。勒逼着三七大床上躺下,把一床富贵牡丹配鸳鸯的大花毛毯裹着三七。亲自替三七脱了鞋,端热水给他洗脸,把脚洗了擦干,让他安心静养。出去了,一闪又回来了,手里端着杯温水,把药片塞到他嘴里,然后喂水。见到婵这样跑进跑出。亲人样待自己,三七不停地眨眼睛,就要掉下泪来。

一会儿,蛋汤端来了。婵拿一只碗盛了要喂他。吹吹气说:“趁热喝下去,发发汗。”送到他嘴边,三七死活不肯,只得作罢。看着他吃。问:“最近有没有人来逼你债呀?”三七本想撒个谎,又觉得有事不该瞒她。便说:“医院变卦了。”婵吃惊地问:“变卦了?那医院不是说好一年还一万么?你甭急,姐姐一定赶在年前替你了了。”

“前几天三不知来了两个催款经理,逼着要我三天内还款。我拿不出来,被他们#183;#183;#183;#183;#183;#183;”婵接过话头:“被他们打了一顿?”见三七不说话,说:“你还骗我呢,看把你脸上整的!那些人怎么能这样呀!”愣了一会,斩钉截铁地说:“三七,你安心养病。我这就帮你筹钱去!”说着站起来要走。三七说:“姐,不用了。有人帮我垫付了。”婵回眸一笑,问:“嘿,那好心人是谁呀?”

三七眼里流下泪来,哽咽地说:“是我的客户。”婵把手放到他腿上,说:“你慢慢说。别哭!男子汉大丈夫的,得学着坚强点才是。”说着去脸上擦眼泪。三七点点头,说:“想起这些天多事。医院变卦了,农场里,跟了兰场主多年的细细赌气嫁给别人。一场暴雨把农场许多东西淋坏了。猛地伤感起来。”婵不乐地说:“你有事不跟姐姐说,不把姐姐放在眼里呢!”

“怕你担心呢。”

婵不再追问,坐在梳妆台前,一张高背椅上。低着脸看相框里的自己。相框里,一个迎风而立的丰满女人,着一袭黑衣,脖上围着雪白的狐狸皮围巾,肩上扛个包。背景是泰山顶上。

婵沉默了一会,突又想起什么,说:“姐这阵子贼忙,没能好好地关心一下你。你会怪我吗,三七?”三七笑了一个说:“不怪你才怪。”婵听了,也笑。知道是他玩笑语,叹一口气,见三七盆里留着一半不喝。倒入碗里,逼他喝。三七就一古脑儿全喝了。喝得十分饱,身上发起热来。好受许多。

婵又说:“等你病好了,我跟你一齐去。我要跟你那客户会个面。这人很难得呢。”三七点点头。婵收拾了碗筷退出。三七十分地困顿,药性来了,一片睡意袭来。他很快地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