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贩给的分量很足，装宽粉的碗用的都是平常人家里盛汤用的汤碗。
不过忠国额的厉害，这宽粉的味道又实在是好，一碗吃完，他只觉得不够，又要了一碗。
两碗宽粉连汤带份全都进了肚子，忠国这才感觉饱了。
柳萱食量比他小，一碗吃完，碗里的汤还剩下小半碗，就已经吃不下了。
忠国宽粉钱，两个人三大碗，一共也才花了二十七文钱。
柳萱吃得心满意足，好奇的问那收钱的摊贩。
“你为什么一碗宽粉卖九文钱？直接卖十文钱不是更好算吗？”
忠国一听差点没笑出来。
柳萱之前跟着他学习算术的时候，在乘法上面没有少吃苦头。
直到后来忠国教柳萱背会了九九乘法表，她做起算术来才稍微轻松一点，不过对于自己在乘法上吃的苦头，柳萱始终是无法释怀。
现在看到这摊贩收钱的数量有趣，她便下意识问了出来。
忠国摇了摇头，拍了拍柳萱的肩膀。
“别闹了，一般人吃能够吃几碗？有什么不好算的。人家做生意，每天都收钱，肯定比你算得快。”
忠国在心里加了一句，还不用背九九乘法表。
像河粉摊贩这种长期做生意的，记住了单价，对于几碗应该是什么价钱，早都在心里把对应的数字记住了，算起来计算的过程都不用，直接就能够报出结果。
你要陡然问他一碗粉八文钱，七碗粉多少钱，人家兴许还得心算个几秒钟，但是你要问一碗粉九文钱，多少碗粉多少钱的话，那都是可以秒答的。
柳萱不知道这些东西，所以才问。
摊贩听了忠国和柳萱的对话，惊奇的看了一眼柳萱。
在他眼中，柳萱这么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娃，竟然还知道算术，可真是一件稀奇事。
他笑着回答了柳萱的问题。
“九字多好听啊，长长久久，天长地久，皇帝不是也叫九五之尊吗？这数字多好！”
忠国觉得新奇，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摊贩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十分有趣。
柳萱明显对这个答案更加满意，她得意的看了忠国一眼，那意思就是在说，看吧，和你说的不一样吧？！
忠国不和他计较，接过了摊贩的找零，便带着柳萱往家里走。
走到一半，忠国忽然烦恼了起来。
今天有他在船运公司坐镇，才勉强把前来办理业务的商人们给应付了下来，可是他总不能够每天都守在船运公司里吧？
怎么说，他也是洋行买办呢，虽说时间自由些，但是你要一整天不在洋行呆着，或者去露个面就闪人，那成什么体统呢？
柳萱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你在想什么？怎么心情又不好了？”
忠国扭过头奇怪的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
柳萱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撇了撇嘴。
“一看就知道了啊，你刚刚还笑嘻嘻的，忽然就不笑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肯定是在想事情！和船运公司里的工作有关对不对？”
忠国没说话，瞪着眼睛看柳萱。
柳萱得意的昂起头。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你这丫头......快成人精了你。”
被柳萱如此准确的猜中心思，这比船运公司的生意大好还要出乎忠国的意料。
毕竟后者忠国早就胸有成竹，只不过是时间上稍微提前了一点而已，但是对于柳萱能够说中自己的想法这种事，忠国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忠国猜出柳萱的心思来，然后借此逗弄她。
被忠国夸奖成人精，柳萱不满意的甩了甩手。
“我才不是妖精鬼怪，天天看着你的脸，时间长了谁都能够看出来你在想什么。”
柳萱说得十分轻松，可是忠国却知道没这么简单。
开玩笑，他前世可是久经商场的老手，在业界也算得上是知名人物，要是真的只要相处时间长一点就谁都可以看穿他的心思，那他早就不用混了。
“不得了，你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商人。”
柳萱笑嘻嘻的歪着身子看向忠国。
“有多了不得？”
看着她小脸上得意的表情，忠国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不要夸这家伙太多比较好，免得她尾巴翘上天。
“唔，差不多有我的一半那么了不得吧。”
“嗯？”柳萱瞬间呆住了，得意的笑容像是凝固在了她的脸上一样。
随后她猛地反应过来，一脸怀疑加不服气的看着忠国。
“怎么可能只有你的一半？！我至少也能够和你一样才对，你在骗我对不对？”
“......”
“果然是在骗我。”
“别给我瞎得意，你现在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都还早得很呢！当心回头被人给骗了！想和我一样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柳萱抿了抿嘴，点了点头，细细想了想，然后才说。
“嗯，你是很厉害。”
“对吧。”
柳萱没出声音。
忠国见她不骄傲了，也放下了心来，两人就并排着静静的往家里走。
走出一段距离，忠国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他立刻扭头看向柳萱，柳萱走着路，一言不发。
“柳萱。”
“嗯？”
“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想太多了。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商人，不然的话，以前我就不会想出那种不好的办法来。”
柳萱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幽幽的飘了过来。
“什么不好的办法？”
“就是......囤积粮食......总之......就是......”
忠国越说越结巴，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自己忽然在柳萱面前缩了下去，整个人比柳萱还矮上了几厘米。
柳萱的脸色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声音却听得到，平时柳萱都是活泼欢快的，现在却没什么动静，分明就是在生气。
他以前用的屯粮手法，是只有生意人才会用的办法。
所以柳萱在听到他自夸是了不得的商人的时候，才会忽然变得沉默起来。
刚才柳萱问他是什么不好的办法，语气十分平静，哪里有平时请教问题的时候的那种好奇心？
此刻忠国说不出话来，心里懊恼得不行，直想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沉寂的气氛越来越让忠国感到喘不过气来。
忽然，黑暗中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哼声。
虽然轻微，但是对于忠国而言，不下于死囚听到大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