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忠国翻身压住了之后，柳萱立刻吓到了。
她以前从村子里逃出来，为了生活而乔装成乞丐的时候，比这更加过分的事情也遇到过。
总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喜欢欺负那时候的她，可哪怕是被人丢石头，柳萱那时候也没有觉得怕过。
在老家的时候，她见过自己的爹和娘吵架，而吵架吵到后来，总免不了以娘挨一顿打结束。
柳萱的哥哥和她，两人也没有少挨父亲的家伙。
比起被外人欺负，被自己的爹打的时候，柳萱才真正感到害怕和无助。
自从遇到忠国以来，这份恐惧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的心头，然而现在，忠国却前所未有的对她使用了蛮力，往日的恐惧一下子就浮上了柳萱的脑海。
她顿时被吓得动也动不得，哭也哭不出。
这间黄家大宅虽然破败，可是占的地方却不小，两个人就是闹出一些动静来，外面街上的行人也是听不到的。
越是这样想，柳萱就越是害怕。
忠国压倒柳萱，本来也只是凭借着心底一股自暴自弃的念头，再加上脑子受了酒精的影响，压根就不能够清楚的判断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刚才他昏昏沉沉之间做出反应，只是感觉到了有人在动他的衣服，下意识的想要把衣服抱紧一些好暖和身子。
现在把柳萱一下子扑倒后，他却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在自己身下活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兽一般的柳萱，忠国的心中没来由的一疼。
强烈的自责感涌上了他的脑海。
这算什么事？
他自己没能耐，被人使了绊子丢了工作，这关柳萱什么事呢？
是，要不是当初买下了柳萱，坐实了这笔“人口买卖”的交易，如今他也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被洋行开除，太一船用公司也依旧能够接到美最时洋行的业务订单.......
可是这和柳萱有什么关系？
难道没有柳一枝，严逸文就不会去找别的手段来对付他了吗？
即便是喝醉了酒，忠国也知道严逸文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
没有人口买卖，还有别的名头，没有柳一枝，严逸文也还能够找到别的帮手。
怪只怪自己当初错估了严逸文这人的心胸，没能够认识到对方竟然是如此的一个小人。
忠国挪开了撑在柳萱脑袋边上的手，缓缓的直起身子，然后整个人软了下去，靠着床沿跌坐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板将一丝丝寒意传到了忠国的身体里，他的意识比起刚才也更加清醒了一些。
再把视线投到柳萱身上的时候，忠国不禁一阵后怕。
虽然他刚才没有对柳萱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但是忠国心里很清楚，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心中像是有一头野兽在奔跑呐喊一般。
他整个人差一点就被这头野兽的兽性给打败了。
想到这里，忠国暗暗苦笑了一下。
也怪郑大下午出门买回来的那些吃食。
他买什么东西回来不好，偏偏买那什么“送子观音牛肉”。
这东西滋味确实不错，忠国也暗暗记下了这牛肉的名头，可刚才，“送子观音”几个字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差点就对柳萱做了坏事，和这几个字也有关系。
还好，他什么也没做。
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酒劲又上来了，忠国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身子也逐渐开始冷了起来。
柳萱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子，整个人缩成一团，背对着忠国的方向，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忠国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
“柳萱？”
轻轻的一声，却让柳萱的身子猛地一抖。
忠国越发感到愧疚，只能够将原本就很轻柔的声音放得更低。
“太冷了，你回你屋里休息去吧。”
见柳萱一动不动，忠国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给柳萱造成了心理创伤，要抚慰柳萱，现在大概也是唯一的机会。
要是让柳萱现在回屋休息，她必然整晚都难以入眠，指不定会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忠国沉默了一会儿，细细的整理了一下思绪。
酒精带来的影响让他的大脑比平时运转得缓慢了许多，过了好一会而，忠国才勉强整理出一套话来。
“柳萱，你听我说，我刚才.......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而且我还差一点就做了更加过分的事情......好在没有做成......总而言之，是我的错，我对你道歉......”
柳萱依旧没动，但是忠国却看到她刚才还抖个不停的肩膀现在逐渐恢复了平稳。
忠国松了口气。
“我今天被洋行开除了，原因我就不说了......”
他的话没说完，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打断了他。
“是因为我爹的缘故吗？”
忠国一愣，嘴唇抖了抖，犹豫再三，点了点头。
随即他意识到柳萱看不到他的动作，便开口承认。
“多少有一点关系......不过这事情和你无关，你不用觉得内疚，是我不应该胡乱的对你发脾气.......”
说到这里，忠国越发意识到刚才自己做的事情的危险性，一咬牙，狠狠的朝自己脸上抽了一把长。
清亮的响声在屋子里回荡了片刻，伴随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涌现，忠国的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
接着，忠国就把洋行开除他的缘故大致上说了一遍。
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就和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才忍不住对你......这也怪郑大，我下午让他出去买点吃的，他买什么不好，偏偏买个什么‘送子观音牛肉’回来，我又喝了不少酒，脑袋犯了迷糊，才差点欺负了你......”
说到后来，忠国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疲惫，身子由于周围寒冷的空气越缩越紧，眼皮也越来越沉。
好不容易，屋子里才又响起了柳萱的声音。
伴随着床板的吱呀声，柳萱做起了身子，扭过头看向忠国。
窗外的白雪映着些浅浅的光芒，勉强将屋子里照得可以看见点东西，可是柳萱现在是背对着窗户，因此忠国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接下来传过来的声音让忠国放下了心。
“我知道了，我原谅你了。”
得到了赦免的忠国送了一口气，便再也支撑不住，用手撑着床沿站起来，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打起了呼。
柳萱叹了口气，站起身朝门口走了过去，刚到门口，她又忍不住转过了身子。
忠国穿着外套和鞋子，就这么把大半个身子倒在床上睡觉。
窗外透进来的清冷光线投射在柳萱的眼睛里，衬得她原本就黑溜溜的眼珠越发显得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