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船长说完，忠国才明白为什么他不肯收自己的钱，以及为什么说收了钱就不会被上帝原谅之类的话了。
老船长之前在美最时洋行工作的时候，做的也是驾驶船只为洋行运输货物的活。
洋行的工作量自然比不上他来到太一船运公司这段时间，而且当初洋行会把部分货物的运输业务委托给太古公司，所以洋行的三条船有不少空闲的时候。
而偶尔也会碰上洋行其他的分部有紧急需求，需要借用船只或者船员，这时候只要总行的船只或者船员有空，都会按照分部的需求进行调配。
老船长跟忠国说的事情，就是跟他有一次被旷州那边借调过去在近海运送货物的时候所见所闻有关的事情。
那一次被借调的只有包括老船长在内的几名船员，没有动用总行这边的船只。
等到了旷州，被交代了任务之后，船长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本来分行借调船员也不借用船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只要分行在自己的城市能够找到船，就没有必要大老远的把总行的船开过去。
但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船长和那批船员们接到的任务，不是全程都在玉龙国境内做事。
一个与美最时洋行有联系的公司，想要委托他们帮忙运送一批珍珠，珍珠的产地是隶属于玉龙国的一个小岛，小岛附近的海域盛产品质上乘的珍珠。
当时那间公司从倒上收购到了大批的珍珠，但是由于商业对手的竞争，急需马上把珍珠运送回公司进行加工贩卖。
尽管他们花大价钱找到了船只，却没能够在玉龙国找到一批本事过硬的船员。
凭借公司和美最时洋行在生意上的交情，对方无奈之下拜托了旷州市的美最时洋行分布帮忙找船员。
对于这个让对方欠下人情的大好机会，美最时洋行当然没有拒之于外的理由。
最后被派过去帮忙的就是老船长和他手底下的一批船员。
事后事情做成，老船长也被对方好好感谢了一番。
这只不过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除了对方给出的酬金很可观以外，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除了一件事。
在那个岛屿上指挥船员和岛民们运送珍珠的时候，船长无意中了解到了珍珠商对那些岛民们的压榨。
一枚品质上好的珍珠，在西方那些追求时尚的贵妇们的追捧下，往往能够售出极为可观的高价。
但是珍珠上从岛民们手中收购珍珠的价钱却被压得十分低，岛民们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冒风险潜入海底采来的珍珠有多大的价值，因此在交易中处在十分不利的立场。
船员给忠国的建议，是和那些岛民们做生意，收购珍珠。
珍珠在玉龙国并不是十分普遍的商品，一般的富豪家族也很少购买，大多数人更是见都没有见过。
就连一些走南闯北的商人都未必认识这种东西，要是忠国能够采购来珍珠，在玉龙国进行贩卖，只要方法得当，就能够赚取到可观的利润。
船长之所以给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想要给那座岛屿的珍珠上引入一个竞争对手，从而提高岛民们的珍珠售价。
可说是一片好意。
不过这种事情，以他一个船长的身份而言，哪怕只是提出建议也称不上妥当。
一个合格的工匠，应该只专心于自己的本行，将所有的经历都用来提升自己的技艺，完善自己的作品。
一个老是想着从铁矿里提炼出黄金来的铁匠，必然会被人所不齿，而老想着在田地里抓获野兔的农民，也不是一个优秀的耕种者。
作为一名船长，他的本职工作是驾驶船只，确保船只上货物的安全。
如果只是对忠国提出珍珠生意的建议，那船长还可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他是为了改善岛民们的情况。
但他自己要是从这份生意中获利了，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明白船长的心思之后，忠国对这名老船长的品性越发敬佩了。
此外，他也被珍珠买卖的点子给吸引住了。
按照老船长的说法，那座岛屿上盛产的都是品质十分高的珍珠，但是岛民们出售那些珍珠获得的报酬却低的可怜。
收购了珍珠的商人，只需要将珍珠运送到市场上贩卖，就能够获得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倍的利润！
忠国以前没有动过这种奢侈品的点子，是因为陷入了一个盲区，老想着用自己前世积累的金融知识做根基，倒腾各种新鲜先进的买卖，从而谋取巨大利润。
不管是在汗口市开办人力车车行，还是成立船运公司，又或者倒腾福报银行，没有一个不是处于这个时代发展的最前端的生意。
现在听船长提起站住买卖，忠国顿时觉得眼前云雾开，心里明朗了许多，脑海里的关于做珍珠买卖的细节一个接一个的显出了轮廓。
只不过有一点叫忠国担心。老船长去那座岛屿上接触珍珠交易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那里的生意有没有什么变化。
说不定早就有好多批商人上岛去收购珍珠了，更坏一点，兴许这么些年下来，那片海域的珍珠早就被采光了，搞不好岛上的人都已经不在那里生活。
不过具体的情况怎么样，忠国也只有时候慢慢打听才能够有底，多的情况老船长也说不上来，而对于忠国这些不好的猜测，他也很认同。
“没错，也许这只是一个荒唐的主意，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比较好。”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细节，天色就暗了下来。
甲板上的船员们点上了油灯，卸货的工作丝毫没有因为天色变黑而受到影响，不过搬运货物的工人倒是换了几批气力充足的新队伍。
方明在三副的带领下在船上好好兜了一圈，再见到忠国的时候，满脸都是惊奇的表情。
看到他这副模样，忠国只能够暗暗叹气。
本想让三副带他见识一下船上的辛苦环境，怎么这小子似乎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忠国甚至忍不住怀疑是船长私下里跟三副交代了什么，所以他带着方明在船上参观的时候，有意的引导了方明。
别看这位老船长品性正值，但事关船只的安全问题，他未必就不会动点儿小心思把方明留下来。
忠国没想太久，船长就开口招呼他。
“华老板，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方明也一起来。”
忠国觉得奇怪，船长没有看钟表，也没见有人来通知吃饭，他怎么就知道到了吃饭的点？
还不等他问，一股香味就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