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年只望了一瞬。
他收回目光。
待进洋楼的时候, 一层大厅里已经有许多人了。
许嘉年递上邀请函，胸前挂工作证的工作人员朝他伸出一手。
“许先，第一次来？”他低头看邀请函上许嘉年自己的名字, 有些惊讶。
这类摄影展, 每次参加的人员几乎固定，难看到新面孔。
摄影艺术本就是一个小众圈子, 绕来绕去，人都是认识的。
“嗯。”许嘉年应了一声, “对里面展出的某一件作品比较感兴趣。”
“要直接带您去看么？”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微微躬身。
“我自己进去看看, 谢谢。”许嘉年薄唇轻抿。
他的面前，是室内暖融融的光线，正午日光透过磨砂玻璃, 洋溢柔和的色泽。
一层空间巧用室内原有的雕塑、摆件等作为隔断，营造出一个神秘优雅的空间。
许嘉年了过去, 对于寻找，他有耐心, 这个过程亦是一种乐趣。
层的秦雾并未注意他的到来，她找了个机会把手上的红酒给倒了。
一转身，手上又被塞进一杯香槟。
“雾姐雾姐！”孟邵朝她招手，“你这次居也来了？”
秦雾扭头，看到【刻影】杂志的孟邵在朝她友好打招呼。
她“嗯”了一声。
孟邵看起来是个挺阳光的小伙子。
“准备哪时候再出去拍？”孟邵这两天刚收到秦雾发来的藏区摄影作品。
“近期了。”秦雾起项凌对她说的话。
对于拍摄风景，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种选择。
但对她来说, 她心知肚明, 这是一种逃避。
“雾姐你拍得那么好，怎么就去了呢？”孟邵觉得惋惜。
“只是好看而已。”秦雾手里捏一支细长的高脚杯，垂眸往一层大厅看去，“但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项凌每次都会找机会把她的作品挤进这类摄影展里, 也算作对的提携。
但真的与业内的顶尖作品比起来，秦雾自惭形秽。
确实行，太硬，太矫揉造作，太精于修饰，反而忽略艺术作品那最重要的人性味道。
“唉，慢慢进步，也是可以的。”孟邵就算认可秦雾的作品，但也没有否认秦雾这句话。
她说得对。
秦雾手金色香槟轻轻晃了晃，她低头去看脚底的彩色砖，细心数红色菱形砖的数量。
而恰巧就在时，一楼的许嘉年抬眸往上看了看。
他看到秦雾倚靠在楼面向一层大厅的楼梯雕花扶手边。
剪裁得宜的白裙勾勒纤细的身材，单边的珍珠耳坠（主要是另一边的已经被秦雾弄丢找到了），细长的铂金链子坠一颗泛雾蓝光芒的真多麻，稍作涂抹的红唇莹润如花。
她手上的金色香槟晕染出迷离的光线，笼罩在白皙的面颊上。
许嘉年站定，望她，愣住了。
秦雾先前给他的印象，确实是本身的性格气质大于外貌。
但可否认，秦雾确实是一位美人。
更何况，她今日的精心装饰，本就是要给某一个人看的。
换作以往，要她踩家里那双一新一旧的人字拖来，她也能做得出来。
弧形圆顶的天窗上，投进光线，许嘉年站在这朗朗明光央。
身边的脚步声与低声谈论声似乎都已经淡去，他清晰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比平时略微急促些。
秦雾为他费尽心思的打扮，她原以为许嘉年真的会看到了。
但他还是看到了。
秦雾抬起头来，她已经发完呆了，她视线内上红色菱形砖一共有十六块。
数到尽头那一块的时候，她脑海浮现了许嘉年的脸。
她眨了眨眼，勉强将这影子从她的视线里挥开。
他做什么？
他们除却老板与五毛水军的关系之外，根本一丝关系也无。
是什么让她觉得两人关系好呢？
以许嘉年的情商，难道对其他人是如？
她摇了摇头，望向一层大厅，打量参观摄影展的人。
秦雾只看到一个高大又熟悉的白色衬衫背影，转入拐角处一尊雕像装饰之后。
她觉得自己有问题，看谁都像许嘉年。
一个红的明星，与这个圈子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又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世界上本会有如多巧合，除非有人刻意制造。
许嘉年打算让秦雾发现自己，所以在她抬头之前，他先躲开了。
他在展览的最深处，看到了秦雾的作品。
这作品只在秦雾与项凌的谈话出现过，关键词，狼人。
许嘉年看到了这幅作品，画面里主角是狼，但画面外展露的情感是人类的惊惧与害怕。
从摄影设备到整体根本没有刻意调整过的构图，都传递强烈的情绪。
与秦雾以往的作品确实一样，这幅作品，暴露了她自己。
许嘉年问一旁等候的工作人员：“能买吗？”
“当可以。”工作人员回答，这本身就是偏商业性质的摄影展，“您只能买它的使用权。”
标价相对于摄影展上其他作品来说，低低。
主要是标高了，也没有人买。
多，五万元。
“那买了。”许嘉年说。
工作人员拿出对讲机说了两句，得到了答复。
他看向许嘉年的表情有些好意思：“抱歉，这作品在十分钟之前，有另一个人定下了，收价是标价的两倍。”
许嘉年抬眸看他，温声问道：“还没交易么？”
“等影展结束才交易。”他指引许嘉年往别处，“先您可以看看其他的。”
“没事。”许嘉年了头，表示理解，“价高者得。”
“您要跟她竞价？”工作人员理解了，这种情况并少，放在最显眼处那些知名摄影师的作品每每都能以高价卖出。
但这幅一样，工作人员当对秦雾有些印象。
每一次类似的摄影展，这位名叫秦雾的摄影师的作品都是临近影展结束，才被人以底价买。
而且每次的买家，都是同一个人。
包括这次，也是那个人。
“是。”许嘉年言简意赅，“如果规则允许的话。”
“当可以。”工作人员有些尴尬，但他看许嘉年气质俗，还是好心开口出言提醒，“这并是一件值得收藏的作品。”
艺术有的时候是需要观众的，无人欣赏解读，便成为无人问津的废品。
论哪个时代，大众所认为优质的艺术作品，需要金钱去为它赋予价值。
“我认为它是一件好的作品。”许嘉年太喜欢他的说法，所以声音也冷了几分。
“对方出了十万？”他问。
“是的。”
“我出十倍。”许嘉年直接撒币。
“您……您确定？”工作人员有些结巴。
“确定。”许嘉年向来收回说过的话。
“好……好……我问问。”他又朝对讲机说了一句。
洋楼一层单独隔出用作来客休憩的会客厅里，有人霍站了起来。
“你没说错吧，一百万，跟我竞价？”秦漪露靠在沙发里，脸上戴了个口罩，但单凭那双眼睛，还是引得许多人侧目看这位大明星。
“是的。”工作人员捏了捏眉心，“秦小姐，您要继续跟他竞价吗？”
“他拿得出来吗？”秦漪露皱眉，“到时候跑路了怎么办？”
“他手上那封邀请函本来是永盛科技的，上市公司，市值几十亿。”有人提醒她。
单就这个背景来说，可能跑路。
虽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许嘉年究竟何许人也。
“我……”秦漪露翻了个白眼。
她每次来，都是特意等到影展快结束的时候，才将秦雾的作品买下。
秦漪露确实太懂摄影，对这也没什么兴趣。
如果是同样的价格，她愿意让秦雾的作品被欣赏它的人买。
但这次一样。
她还欠秦雾一个镜头钱，对方没给她还钱的机会。
所以秦漪露才早早过来，准备出了两倍的高价买下秦雾的作品。
多出来的，就算赔她镜头钱了。
但没到，来了这一出。
“对面是谁？”秦漪露烦死了。
“我们有权告知，请您理解。”工作人员可能将对方信息和盘托出。
“秦小姐，要加价吗？”秦漪露对身边人的态度说上太好，她太以自我为心。
所以工作人员也抱一丝幸灾乐祸的态度，看这大小姐该怎么收场。
若价格没有上七位数，秦漪露介意和对方来一场你来我往的拍卖。
但对方一出手，便锁定了胜局。
她确实会为一件根本没有用处的东西花一百万。
而且，对方应当是能够欣赏秦雾作品的人。
放在以往，秦漪露会争。
“让给他了。”秦漪露没好气说道。
她将墨镜戴上，从后离开了。
秦漪露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
什么摄影艺术，她一窍通。
她只知道秦雾。
十万与一百万，对于许嘉年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秦漪露放弃了，他以一个出人意料的高价将秦雾的作品买。
在他这里波澜惊、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却在层空间炸开了锅。
“项老，项老，您在吗？”摄影展主办人尹涛跑上楼，“您的那位，叫秦雾的，今天是是来了？”
项老本来在老根雕的茶几上，与旧友寒暄，被这么一闹，便笑呵呵回答道：“小雾啊，她确实在。”
“楼下有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出了一百万的价格，要买秦小姐的作品。”
尹涛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价格，是一个年轻无名摄影师的作品能够卖出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