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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齐与晋,孰强?(4K2)

齐侯闻言,颇感惊奇。

本来他看宰予和子贡年少,便有些看轻他们,认为这样的年轻人就算有学识,但毕竟缺乏为人处世的经验,在治国做人上,总会存在许多不足之处。

他之前便拒绝了小臣的劝谏,主要就是这个原因。

顺便,他还可以趁机试探宰予和子贡有没有直言不讳的胆量。

能够顺从他的臣子,齐侯手下要多少有多少。

但能够直言不讳指出他过失的,却只有晏子、弦章、田穰苴等寥寥数人。

岂料,不试则已,这一试算是试出宝来了。

这两个年轻人不止有胆量直言进谏,而且用来劝谏的一言一词全都有理有据,既顾全了他的面子,又达到了劝谏的目的。

别的不说,这种臣子,可比弦章那种‘国君你不听我的,我立马一头撞死’的极端派好多了。

年少而博闻,处卑而不亢,有礼而守节。

这是少有的贤才啊!

想到这里,齐侯感觉自己的爱才之心动了。

他面对宰予的态度顿时变得庄重了不少。

齐侯和善的向他致歉道:“我世居东海之滨,处于偏远鄙陋之地。

虽有先君桓公在上,但奈何寡人见识浅薄,终究还是无法参透先君德行的广博,以致于不能辨明是非,让您见笑了。”

宰予闻言,只是问道:“我虽是鲁人,但桓公的德行,我却早有耳闻。

当年桓公时,齐国拥有的兵车不过数百乘,然而却能建立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不世霸业。

在桓公之后,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等霸主接踵而起。

但他们要么称霸的时间太短,要么是对于诸夏的号召力不足。

虽然这些贤君同样是霸主,但天下间却总是存在不敬服他们的诸侯。

究其原因,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齐侯听到宰予吹捧他的偶像桓公,高兴地情绪几乎写在了脸上。

他回道:“是啊!寡人先前也一直很困惑!

当年桓公仅仅用数百辆兵车便能称霸于天下,然而现在寡人拥有数千辆兵车,却还无法使得诸夏敬服。

寡人最开始觉得这是晋国的原因,但桓公时的楚国也同样势大,为什么诸夏都不去敬服更强大的楚国,反而愿意听从桓公的领导呢?”

宰予回道:“我的夫子曾经说过:晋文公诡诈而不正派,齐桓公正派而不诡诈。

文公之所以能够称霸,大多是因为其运用诡诈的权术,当年晋文公在外流亡时,齐、秦、楚等国皆对他以礼相待。

然而等到文公回国继承君位后,他却讨伐楚国的盟邦,离间齐秦与楚国的关系,在诸夏之间制造摩擦,威压小国,欺诈大国,以此来削弱他国的实力,借机壮大自己。

所以晋文公的霸业,是用诡诈的权术与武力取得的。

这样的霸业,足以欺凌弱小,但不足以慑服强邦。

而齐桓公的霸业,则与晋文公不同。

桓公时,诸夏不振,夷狄侵入中原。

桓公举大义,尊王而攘夷,于北杏会盟诸侯,帮助陷入内乱的宋国归于正轨。

与鲁国交战,鲁国三战三败,请求割地求和。但在盟会上,鲁国的曹刿却拔出剑来威胁桓公,要求齐国归还汶阳之田。

桓公迫于形势,只得应允。

盟会后,桓公本可以食言反悔,但最后还是听从了管仲的劝告,舍弃了汶阳之田的小利,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自此之后,诸夏都称颂桓公守信的德行,小国也纷纷前来归附了。

之后,他又帮助燕、刑、卫等国抵御了夷狄的入侵,诸夏感念于他的恩德,于是追随他的国家也越来越多。

所以当桓公兴兵讨伐不敬服天子的楚国时,鲁、宋、陈、卫、郑、许、曹等国都倾全国之力襄助桓公。

因此,就连楚国这样幅员千里的大国也不得不向桓公认罪,躲避齐国的锋芒,尊桓公为霸主。

自桓公之后,晋楚争霸百年,然而却再未出现过像是桓公这样,能令天下诸侯全都信服的霸主了。

所以说,桓公之所以称霸,固然有武力的作用存在,但更重要的却是桓公的仁厚与信义啊!”

宰予这段话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忽悠齐侯。

齐国本就是个偏安一隅的国家,虽然国内资源丰富、民众富饶,但奈何国内无险可守、一马平川。

齐国和鲁国两个难兄难弟,国内由南到北,从东到西,全都是一览无余的大平原。

各国的战车冲起来,几天之内就能贯穿他们的国境。

要不是这个造孽的地形,战国时的齐湣王就算再怎么胡来,燕国的乐毅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半年之内就拿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

换而言之,就算乐毅真有那么狠,那后来田单怎么只用了一年多就让齐国复国了?

齐国蹲在东海的犄角旮旯里,晋国、楚国、秦国可以不断讨伐夷狄向外扩张。而齐国打完了淮夷之后,再想扩张就只能下海了。

因此他们的发展天然受限,一旦打起仗来,地形和人力两重因素都制约了他们的发挥。

齐桓公和管仲正是因为看明白了齐国的先天不足,这才想出了用称霸的方式号令天下,调用天下各国的力量去借力打力,并以此来最大化齐国的利益。

因此,桓公称霸与后面的那些霸主都有着明显不同。

桓公称霸是因为靠他自己没办法扳倒楚国。

所以便借用称霸的方式,帮助各国解决点家长里短,时不时还要‘惠’上几波,趁机聚拢人心,最后再收归己用。

而后来的那些霸主,大多是为了争个霸主的虚名,全然忘了称霸其实只是桓公用来弥补先天不足的一种手段而已。

也正是因为桓公与那些小国本质上是互利互惠的关系,所以大家才能相处的其乐融融,天子对桓公‘尊王攘夷,存亡断续’的行为也十分感动。

对于这些小国来说,跟着桓公混虽然有时候会被噶韭菜,但总得来说,人家虽然噶的多,但是惠的也多啊!

刑、卫两国被夷狄入侵,打的濒临亡国,齐桓公都能再把他们扶起来。

宋国内乱,也得靠桓公帮他们平息。

燕国被山戎入侵,齐桓公出兵帮燕国反击,一直打到孤竹才撤军。

燕庄公为此感恩戴德,非要亲自送齐桓公回国,结果一路从燕国送到了齐国境内才回去。

齐桓公看燕庄公这么懂事,于是也非常大气的表示:“不是天子,诸侯相送不能出境。但燕侯送我毕竟是好意,我不能让他失礼了。”

于是就下令,把燕侯所到的齐国土地全都送给了燕国。

总而言之,齐桓公交朋友从来不看对方有没有钱,反正你们都没我齐国有钱。

你们敬我一尺,我敬你们一丈。

而桓公前后五次盟会为诸侯立下的规矩,也很对大家的胃口。

第一,诛杀不孝,不轻易改变继承人,不以妾为正妻。

这一条维护了各国太子的利益,所以各国的二代们都成了齐国的忠犬。

第二,尊敬贤能,培育贤才,表彰有道德的人。

这一条收买了掌握舆论的天下贤士,从此以后,齐桓公一举坐稳了春秋最顶流的位子。

第三,尊敬老人,慈爱儿童,不轻慢宾客旅人。

这条收买了各国的庶民百姓,大家伙纷纷赞颂起桓公的恩德。

第四,士人的官职不世袭,公职不兼摄,选拔读书人要合格,不能专横杀戮士大夫。

这一条算是挑战了自古以来的世袭制,但又没有过于激进。

既把各国寒士的上升通道打开了,又安抚了掌握各国权柄的卿大夫们。

虽然那些世袭官职的士人肯定会反对,但他们的声量毕竟比不上那些基数庞大的普通国人。

所以对桓公个人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第五,不随意修筑堤坝,不能禁止粮食的进出口,诸侯国内凡是封爵,必须向天子报告。

这条就属于公私参半的条款了。

不随意修筑堤坝这一条,主要是为了给鲁、宋等一众位于齐国上游的国家上眼药,也是为了提前警告,先礼后兵。

我们齐国已经事先通知过各位了,谁要是敢在上游拦河设坝,捏我们齐国的水闸,小心被铁拳制裁!

而不能禁止粮食进出口,则是为了能够随时通过贸易战的方式控制住别国。

毕竟不论是哪个时期,捏住了一个国家的口粮,就等于捏住了他们的命根子。

至于封爵必须向天子报告这一条,看起来似乎可有可无,但实际上却让周天子十分受用。

在这个大家都不拿天子当回事的年代,齐国这样的大国居然还惦念着王室,这怎么能让天子不感动呢?

也正是因为齐国得到了天子的支持,所以他才能屡屡以天子的名义号令诸侯,无论讨伐谁,齐国在道义上总是能站得住脚。

正因如此,齐桓公发动的任何战争,都不存在‘不义’的说法。

这一点虽然看起来虚头巴脑的,但实际上却是效果拔群。

周王室虽然衰微了,可面子毕竟摆在那里呢,你就算不想听从齐桓公的调遣,你总得卖周天子一个人情吧?

这会儿可还不是战国,春秋时期你把天子得罪了,天子一怒之下把你爵位削了,那岂不是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吗?

楚国虽然一口一个‘我,蛮夷也’,但人家该认怂的时候也没含湖过啊!

戎狄蛮夷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被开除了‘诸夏籍’的国家,大部分可没什么好下场。

齐侯琢磨着宰予的这番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也知道以齐国的力量,不足以与晋国争锋。

所以他才竭尽所能的去争取郑、卫这些国家的支持,希望能够联合他们去对抗晋国。

但现阶段而言,这些国家之所以支持他,完全不是他齐侯有什么仁德,而是晋国实在太不当人了。

郑国背叛晋国的理由其实很单纯:谁让你不允许我冒犯天子的!

这倒不是郑国天生反骨,而是因为郑国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倒霉。

郑国紧邻周王室,位于天下最富饶的地域。

如果这是太平盛世,身处这样的地域本来是件好事。

但偏偏乱世将至,你不往外扩张,就只能坐着等死。

所以自从周王室东迁后,郑国的一代雄主郑武公就干了一件逆大天的事。

他先后灭掉了世代负责拱卫天子的东虢国、郐国和其余八个附庸国。

而他的儿子郑庄公则充分继承了父亲郑武公‘大逆不道’的优良品质,竟然直接在需葛和周桓王干起来了。

需葛之战中,郑国以少敌多,以三军的兵力迎战周天子麾下的六军,除此之外还要对付陈、蔡、卫等国派来的勤王之师。

郑庄公当时本来都准备认怂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请求天子原谅。

谁知道周桓王一看这阵仗,六军对三军,优势在我!

于是在经过一顿微操后,周桓王果断被郑国干崩,他本人的肩膀上也中了一箭。

需葛之战,周王室颜面尽失,自此之后郑国就再也没把天子放在眼里了。

为了能够扩张势力,郑人揪着天子的小弟们就是几百年的穷追勐打。

从前晋楚争霸时,两国为了争取郑国的支持,对郑人难看的吃相,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楚国没了,晋国自然也就不能允许郑国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了。

而郑国也是反复横跳几百年的老墙头草了,楚国没了,他们自然也顺理成章的傍上了齐国。

至于卫国,卫侯纯属是在晋国那边受了气,心里一直憋着股邪火,所以才想要跳反。

至于其余小国,则是忍受不了日渐贪婪的六卿,想找个要价没那么高的霸主国。

而鲁国的阳虎,他之所以坚持投靠晋国,多半还是因为心里发虚。

毕竟陪臣执国命这事儿,还是得找个实力强的来为自己背书,因此他反倒并不太看重实际利益,而是更看重霸主国的实力。

这么说来,鲁国但凡能够换个正常人上位,寡人再愿意割让出一些利益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谈啊!

齐侯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问道:“听您这么说,鲁国境内,有没有向往‘仁义’,恪守‘忠信’的卿大夫存在呢?”

宰予一听到这话,就知道齐侯肯定是想通了。

不过他也没有马上给予肯定的答复,而是笑着回道:“我的夫子曾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就连十户人家的地方,都有忠信的人存在。何况偌大的鲁国呢?

只要您愿意推行‘仁义’,那么宰予不才,我愿意竭尽所能,为您在鲁国境内寻觅值得信赖的忠信之人。”

齐侯闻言,不由大喜道:“好!好啊!那你需要寡人提供什么帮助吗?只要是寡人力所能及的,您尽可以提出来!”

“帮助嘛,自然也是需要的……”宰予笑容温暖纯真:“您且听我慢慢说来……”

------题外话------

凌晨四点钟,我看见海棠花未眠。

总觉得这时,推荐票应该在我身边。

——节选自《宰予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