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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代价

谈话进行到这里,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有了个大概。至于细节,那并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在帕西瓦而言,他只需要精简的答案就够了。至于那些作为点缀的言辞,不过是真实事件的遮羞布。无论如何辩解,都改不了即成的事实。所以,他不会去理会孙子们的矛盾和感情纠葛。他只需要知道,阿尔布莱特的血脉到底还有几个,这便足以作为他采取相关策略的依据了。

“你为什么要把神器给了玛斯卡尔?那是阿尔布莱特最强大的武器,也是历代杰出帝王的标志。”帕西瓦剥离了无关紧要的感慨,严肃的询问诺尔古。

诺尔古闻言答道:“当时孙儿已经预感到了身体异常,所以才瞒着爷爷和父亲放了玛斯卡尔。三伯父本意是想要我接受神魔的契约,以及他独创的魂系魔法。但他并不知道,我也是个狂血之人。一旦狂血发作,又有神器在手,我就会成为更大的祸害。而在玛斯卡尔身上,或许可以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到时,我阿尔布莱特就会再添助力。所以,我便将录有魂系魔法纲要的印象水晶以秘法打入他的身体。日后,随着他魔法成就提高,他便会逐渐步入魂系魔法的殿堂。到时,他便会通过示现的秘法,明了事情的全部始末。”

以上这些话,正是诺尔古的现实打算。不仅如此,他还为玛斯卡尔送去了破解神器封印的机会。如果不是他的安排,玛斯卡尔解开封印的道路可能会非常漫长。他不但给了他“死敌的宽恕”,还给了他“人类的阴谋”。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尽管,出发点并不是阴暗的,但它确实存在着见不得光的隐秘。而因此产生的副作用,便是被注入体内的魂系魔法,改变了玛斯卡尔英俊的外貌,让他变得如同僵尸一般冷漠坚强。

科林殿下已经猜测出了诺尔古的用意,但仍然严谨的求证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真像?”

“如果他知道真相,就会失去对我的仇恨,敌人很快就会发现他身份,还不如让他这么漂着。表面上,虽然是在风口浪尖。但实际上,却远比在阿尔布莱特这个众矢之地更加安全。即便日后他没有建立任何功业,我德尼罗家的血液也可以传承下来。爷爷和曾祖也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再告诉他真像。”

帕西瓦听到诺尔古的这番话,不禁连连点头,眼中也随之泛出少见的激赏之色。“你的做法值得夸耀,但以国家标志的神器作为代价却有欠考虑。别人都认为,只要拥有王室血脉便可以驱动神魔的契约。可实事却不止如此,只有我德尼罗家人的血脉才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威力,其他王室成员应用神器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而且,我们有寻找神器的秘法。所以,我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责备你。可一旦神器落入到敌人手里,他们即便不会从中得到任何实际好处,也会对我们的国家信心造成巨大打击。这些你想过没有?”

诺尔古闻言毫不犹豫的回答:“孙儿事前对此有所考虑,我以为,我们的国家依赖神器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没有它就仿佛丧失了信心。但它毕竟仅仅是一件器物,即使被称为神器也仍是如此。而我们将面临的困难却远远不是一件器物可以解决的。一旦我们在满怀希望中被打倒,那我们的民族意志便会遭到彻底瓦解。既然如此,与其要被别人打倒,还不如自己先将自己打倒。再站起身来的时候,我们便会无惧面前的困难了。”

帕西瓦再次陷入了思考,脸色也再次阴沉了起来。这个情景,不禁让科林殿下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只是件器物吗?你可知道,为了它,我们的祖先付出了什么?”帕西瓦低着头,仿佛自语般的说着。

“是的,仅仅是一件器物,只是因为它的身上承载了我们的希望,所以才显得神圣。其实,就在它诞生的那一刻,它便已经完成了使命。因为,它已经向德尼罗家人传达了神器的真正含义。”

帕西瓦抬起头,用他锐利冷漠的眼睛紧紧盯着诺尔古问道:“真正的含义?”

诺尔古坦然的回答:“无畏的勇气、宝贵的牺牲、无私的挚爱、坚定的信仰,以及永不言败的精神!”

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科林殿下,一直紧张的注视着帕西瓦。而帕西瓦却在良久的沉默后,纵声大笑起来。

“哈哈……,好、好、好!不愧是我德尼罗家的子孙,我们雄霸神佑的日子不远了。中原、江南、暗黑魔族、光明天使,你们的灾难到来了!哈哈哈……!!”

帕西瓦狂悖大笑与嚣张至极的呼喝,像绵密的雷霆,炸响在阴郁的金盾大厅。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夕,让人感受到沉重的心里威压!

少顷之后,帕西瓦待情绪略微平复。但脸上,却仍残留着兴奋的红晕,他向诺尔古祖孙缓缓说道:“玛斯卡尔虽然是我们家的血脉,但却一直默默无闻,没有丝毫成就大业的气象。所以,对他的期望不能过高。而要凯文那个情种再娶几个妻子,想必他也不会情愿。而且,他的性格太柔弱,不似我德尼罗家的子孙!现在看来,也只有诺尔古还具有成就霸业的品性才能。也只有他,可以让极地那些悍历之辈臣服。所以,我会尽快传授他血之诅咒。如果事情顺利,你们回去后,就让他尽快结婚。能娶多少女人就娶多少,也别去管那些规矩,只要能给我德尼罗家生下孩子就行。这不是玩笑,是命令!”帕西瓦的最后一句话,明显加重了语气,脸部表情也再度严肃起来。

这可能是神佑有史以来最荒唐的命令!但听在科林殿下耳里,却让他感到欣喜若狂。

“不就是结婚吗,那还不容易!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只要孙儿能不死,北地和极地的所有女人他都可以随便去挑!”

诺尔古的心情更是百感交集。平心而论,如果,在某一天,他真的会变成一头没有理智的禽兽。那他宁愿选择死在帕西瓦的刀下。那样,他最起码会带着尊严和家族的荣耀离去,而不是耻辱和污点。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他又有了生存的希望。但让他感到万分痛苦的是,这个希望,却是要以无数人的生命为代价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承受饮人之血,并以他人生命为食的代价!这个代价太昂贵,以至于他要捐弃自己曾经的信仰。这是他从不曾想过,并且深为鄙弃的行为。他曾是那么厌恶血魔杰里科的所作所为,可现在呢?他也即将变成了一个食人饮血的恶魔,一个他最厌恶的畜生!

帕西瓦不理解诺尔古的心情,也根本不想去理解他的心情。他只需要诺尔古不惜一切代价的生存下来,并将德尼罗家的血脉传承下去就足够了。至于杀一人,还是杀千万人,用以维持他的生命,那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数字而已。如果有需要,即便让他亲自出马,去屠灭整个中原来保留诺尔古的生命,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在他心里,这本来就天经地义,合理的无可挑剔。

“为了生存杀人有错吗?这个世上谁不在这样干,只是方式方法不同而已!”

帕西瓦的想法与他天生的狠辣性情具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可他似乎忘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像他那样的神经,以及坚如铁石的心肠。所以,他的命令斩钉截铁,根本不容质疑。而在不久之后,阿尔布莱特为他今天的这一决定付出了血的代价,其造成的打击之沉痛,成为了帝国历史上的永恒之伤!

诺尔古同样不具备帕西瓦那种素质,但他还是微笑着默默无语,仿佛真的能够承受一切。

科林殿下对他这个心爱的孙儿还是有所了解的。在狂喜过后,心中不禁升起了些许担忧。与他的父亲帕西瓦相比,科林殿下算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了,他并没有亲手去杀他的儿子们。尽管,最终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分别。但他终究还是惦念着他们的。

正是为了这份亲情,在二十年前,科林殿下秘密会见了艾米丽,要求他离开凯文。因为,他不能容忍两个儿子都毁在这个女人的身上。麦克斯是不能即位了,那就只有凯文可以胜任。而阿尔布莱特之王是决不允许有任何污点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暗黑魔族。

尽管,历代王族继承人几乎每一位都不可避免的犯下错误,但他们本人根本无需担心。因为,他们的身后,总会有一个强有力的神秘身影,为他们擦去所有的污点。

艾米丽没有选择。事实上,能得到这种结果已经是她的幸运了。如果不是遇到科林陛下,不要说帕西瓦,阿尔布莱特的任何一代君王都绝不会要她再活在世上!

她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她已经有了凯文亲王的孩子。她原本可以以此来增加自己的生存机会,但她没有那么做。

孩子只是孩子,是她生命的延续,而不是谈条件的筹码。爱情也不等同于幸福,如果,幸福的生活注定与她无缘,她也绝不会介意丢弃那份奢望,从而换得回忆那份感情的权利,尽管,那仅仅是回忆。她仍然会将其装在思想中最精美的盒子里,保存在心中最隐秘的神圣之地!

毫无疑问,艾米丽的一生充满了不幸与坎坷。但从感情的角度上来讲,她却是富足的。因为,她拥有了一位人杰最无私的爱。那个为了她抛弃王位,宁可独自忍受狂魔之血折磨的王子。那个已经形容枯槁,仍然守在她身边的三亲王。即使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仍牵挂着她的牵挂,为玛斯卡尔争取到了生的权利。那本不是他的义务,他本可以看着他们兄弟相残,并报以残酷的讥嘲。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在他已经腐朽多时的心里。那份爱的重量,远远要超过了仇恨,甚至他的生命!

他得到了诺尔古的承诺,便毫无牵挂的离去了。与之同行的,还有坐在角落里静听他们的谈话的艾米丽。活着的时候,她不能同时爱上两人,可她却能够选择与之共同死去的伴侣。而这个伴侣,值得她为之付出一切!

爱丽丝曾对诺尔古说:“她真是太美丽了,死亡带走了她的灵魂,却不曾侵犯她的美丽。甚至连她嘴角的微笑,也不忍抹去!我从不知道,死亡,竟然可以如此幸福!”

与之相比,凯文亲王付出了什么诺尔古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被人惊羡的母亲,除了她现在显赫的地位和荣耀。在感情上,却很可能是贫穷的!

现在的科林殿下,很想为他的孙子也做些什么,就像十多年前对凯文一样。只要是为了他好,只要能让家族荣耀更加闪亮,他是愿意为亲人们做任何事的。尽管,那可能并不是他们需要的……。

血之诅咒并不难学,只是需要学习者付出极大的勇气。以及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诺尔古从不缺乏勇气,也有信心能够忍受那种痛苦。他只是不愿面对日后以血为食的日子。可现实的情势,却已不容许他顾虑的太多了。

如果,他死于此地,那他也就卸下了身上的责任。可他没死,而只要他还活着,就要继续承担这份责任,根本没有推脱的权利。

当诺尔古步出金盾之城时,他的神情依然如故。可科林殿下却发现,冬日里缓步而来的诺尔古,脸色,像天空中飘飞的雪花一样苍白。

“你曾祖还交代了什么?”

“要我坚强起来,他期待着与我共同征服神佑。要踏平中原,威服江南,要让光明天使低下头颅,要让暗黑魔族惊惧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