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脑海中一个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那天风和日丽，蓝天白云，原本应该澄澈无比的天空却硝烟弥漫。很多人在大火中嘶喊、殴斗，空气中掺杂着刺鼻味道，恐怖异常，宛若修罗地狱。
借着四月的和风，远处的漫天大火越加旺盛，映红了天边的晚霞。
一个女孩蹲在地下的密洞里瑟瑟发抖，是欧阳伯伯将她藏在这里的。她只知道欧阳伯伯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更不要叫。
洞里黑漆漆的，从上面传来阵阵厮杀声，她知道是恐怖的杀戮来了。女孩偷偷将头上的石盖掀开一点，清晰地看到不远处一匹白色的骏马上，一个身着蓝衣的少年勾着一抹邪魅的浅笑。他年纪不大，生的那样好看，却已经达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意识到少年朝这方向看过来，女孩的手一颤，关上石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是大皇姐派来的杀手么？怎么她都已经逃出竹兰国却依旧躲不开这一切？小女孩哭着，泪水不住的流，却死咬着自己的手掌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直到咬破了皮，一股温热在唇齿间蔓延。滴入冰冷的地上，却也滴入她的心底。
“检查一下，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那邪魅的眼眸在石盖上扫过，便驱马而去。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足以让女孩终生难忘。
小女孩心头一凛，不知哭了多久，竟昏睡过去。当她再次推开头顶那冰凉的石盖，视线中已是一片废墟。
风吹起地上的灰烬，浑浊了清新的空气。
小女孩吃力的从密洞里爬出来，一张小脸遍布灰尘。走过那死寂的废墟，娇小的身子在灰烬中寻找欧阳伯伯的身影。那个对自己像是待亲生女儿一般的男子，那个无辜被她牵连的男子究竟在哪里？小女孩哭着，将所有地方找了个遍，除了那堆已经烧的差不多的尸骨，她一无所获。
小女孩绝望的哭了，天下之大，她该何去何从？
朝山庄的方向磕了个头，算是与欧阳伯伯道别。
小女孩的身影渐渐远去，独自去面对这未知的世界，多少个日夜里她瑟瑟发抖，梦里皆是一群浑身血渍的死尸。多少次从梦中惊醒，眼角已经挂满了泪水。
……
钟晴甩了甩头，企图将头脑中的画面赶走。白马上那个发号施令的蓝衣魅影，那狂傲而张扬的表情，还有他手中所持的修罗剑无一不揭示着那便是月无痕。
钟晴强压下心中的挣扎，“月无痕，我问你，凌啸天说的是不是真的？”钟晴眼中闪着泪花，却固执的不肯让它跌落。她希望他说不是，哪怕欺骗自己也好。
只要他说，她便信。
月无痕轻挑双眸，那不可一世的邪魅此刻消失殆尽，徒留满脸的凄凉……“不错。”
心一下子跌落在地，那致命的两字如同一把利刃直刺进她的心底，痛得无法呼吸。她曾经说过，要帮宁儿查清楚身世。要尽一切力量弥补宁儿，这是她欠她的。可现如今，要她怎么办？是她害宁儿成为遗孤……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钟晴蹲下身子，再也用不上半分力气。
月无痕冷笑一声，是啊，为什么？他也想知道答案。曾经杀凌啸天是他唯一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太多无辜的人丧命……命运多么可笑，无端的将她带进他的生活，却又硬生生将她夺走。
那个曾经傲视一切的月无痕，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修罗教主，此刻他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竟然也会伤、也会痛。
月无痕扶起钟晴近乎颤抖的身子，拿过沧淼手中的修罗剑，塞到她手里。那千年不变的邪魅笑容荡漾开来，一样的人，一样的蓝衣，一样的邪笑，却不似以往那般高傲。像是乌云遮住了星星的光，多了几分黯淡和凄凉。
寂静的山峦倾诉着大地的沧桑，千年的爱恋终究化作一滴清泪随风而逝。
“动手吧，”他轻启朱唇，声音中透着不尽的哀伤。
终于忍受不住心中的撞击，却强忍住不让泪水从眼角滑落。内心的挣扎爬满那近乎崩溃的容颜，宁儿，你要我怎么办？
倏地握紧手中的修罗剑抵住他的喉咙，她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手在颤抖。那种情前未有的恐慌腐蚀着她的心，无情的将她打入修罗地狱。
沧淼惊得欲上前阻止，意识到月无痕手上的意思，终究没有上前。
“月无痕，今天我不杀你，以后我们便是仇人，下次见面我绝不会手下留情。”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那一字一句均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字字绞着她的心。
痛的从来就不止她一个，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剜着他心生疼。
多少年来他何曾经历这番痛彻心扉的折磨？
“你当真愿意这样？”那邪魅的笑意渐渐消退，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这样执迷。答案分明已经相当明确，他却还痴心妄想她能给出否定的答案。
钟晴沉默不语，转身离去，然而就在她背对他的那一刻，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在风中流逝。
她凌空而起，没有一丝的留恋，哪怕心已经痛到极致，却依然故作潇洒。
可在爱情面前，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潇洒……
“哈哈……”自嘲的笑声在山间回荡，给这山峦镀上几分凄凉。
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不可一世的修罗教主，不会伤不会痛。只因为他是神，多少年来，甚至连他自己都这样认为。
原来他不是不会伤，只是没有伤到深处；也并非不会痛，只是没有痛到骨髓。
直到现在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他和那些人根本没有不同。他从来就不是神，或者说从认识她那天开始，他便已经不是神。
也许……倘若当初他真的做到无情，倘若他无视石盖下那双无辜的眼睛，便不会有这一切。
但是他不曾后悔。
他爱的深刻，痛的彻底，这种至真至纯的爱恋足以让他永生难忘……纵然死在她的剑下，那执着的情愫也不会有半分的停歇。
沧淼望着月无痕有些涣散的眼神，不禁扯出一抹苦笑。原来自恃孤傲如月无痕，却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