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轻勾。
"哦？既然公主开口了，我岂有不从的道理？"
她看了看身后那几个鬼差。
"你们听到的吧，这是凤音公主的意愿。"
"戚夫人，这凤音公主是王的客人。她若要走，还得问下王吧。"其中一个鬼差为难的说道。
那戚夫人随即眸中寒光一闪。
"王这才刚刚出去办事，难道这点小事，还用麻烦王么？"她的语气无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鬼差面露难色。
她打断那鬼差的话。
"好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我送公主出去。"
四九垂眸，看着自己的鞋面。
"你随我来吧。"
"好。"
随后，她带着四九往外走。走到殿外，已经有两个侍婢打扮的女鬼候在那里。
她们一人手中提着一只纸灯笼，一个手中拿着一件斗篷。
待戚夫人走近，其中一个女鬼便将手中的斗篷给她披上。
戚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四九，幽幽的说道
"这冥界比不得人间，也更比不得仙界，这里终年不见阳光。王知道我怕冷，便叫侍婢在我出门时必定要带上件御寒的斗篷。"
"哦，那挺好的呀。"四九扯了扯嘴角。
她理了理衣裳，便继续领着四九往前走。
这次，走了很久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拦路的鬼魂。
但是，四九觉着来这永夜的冥界，第一次觉得这里很冷。
是钻心刺骨的寒冷。
戚夫人似乎很喜欢跟四九说话，但是她的话，说的最多的还是鬼王待她怎么怎么的好。
"我几百年前，就嫁给了鬼王。开始，我觉得他那个人很冷，说话也冷，从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我以为他不喜欢我，后来，我才知道。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是不同的。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是他记得我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这样就够了。"
他们在一起都几百年了，他都不愿意见自己，大概，她在他的心目中更重吧。
自己只不过陪伴了他那短暂的一世。
与她相较，又算的上什么？
四九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的涟漪。
她带着四九一路畅通无阻的过了奈何桥，过了鬼门关之后，她转身对她说
"渡过忘川河，便能到人间了。我且只能送你到这了。"
"好，麻烦你了。"
四九对着她浅浅一笑。
顺着她的视线，四九看到忘川河上驶来一叶扁舟。
驾舟的是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他慢慢的驶近。
"你等下就坐这个船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带着那两个侍婢转身回去了。
那老头靠了岸，便询问四九道
"姑娘，要渡河么？"
四九毫不迟疑的回答他道
"要。"
她不想再待着这个冥界了，如果可以，她愿意立刻就消失在这冥界。上了船，那老头就驾着舟，往他来时的方向去。
路上，许是四九的脸色不大好看。于是，那老头便开口道
"瞧着姑娘，绝非一般的精怪，周身散发着一种灵气，想必出生贵族。来这冥界，大概也是与那天上一众神仙一般，来这游玩的吧？"
四九抬眸看着他笑了笑。
那老头又道
"那一众神仙在这冥界游玩后回去，总是兴高采烈地，可今日见姑娘，好像不大高兴啊。"
"哦？你们冥界除了鬼魂之外，我可没见到有什么好玩的。"四九如实的回答。
那老头忽的大笑起来。
"哈哈，这冥界好玩的可多了去了，想是姑娘还没有来得及将这冥界逛全了。"
"那个十八层地狱入口旁有家酒楼。唤清鸾阁，那里的舞姬舞姿曼妙，姿色天下无双。那里的忘忧酒，当真能忘忧。许多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鬼魂都喜欢先去清鸾阁喝上一杯忘忧酒。"
"这冥界还经常举办各式各样的聚会，男男女女，投放荷花灯，到时有卖花的姑娘，男女买了花就可以送给意中人。若那男子收了你的花，就代表，他也喜欢你。若男子送了你花，你不喜欢对方，可以不收下。这样的聚会促成了许多段美满的因缘......"
他说的场景真的很美好，让四九不由的在脑海中也浮现出那些画面。那些什么聚会，她倒不感什么兴趣，可那忘忧酒，她确是想尝上一杯。
不知，那酒，是否真的能忘记忧愁。
"其实呢，你们这个年纪，若神伤，大概也是为了情事。我说的对不对？"那老头的言语含笑。
四九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其实相识就是一种缘分。能在一起，就好好的再不起，不能在一起，说明月老给你牵了一根别的红绳。你这么乖巧，我想，老天定不会薄待你的。"
"真的么？"
"是啊。"
他的舟速开始变的很快，忘川河中，不断的有魂魄夹杂着腥风迎面呼啸而过。
四九感到很害怕，她捂住耳朵，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身子还止不住有些发抖。
那老头看着她这样，不由的笑笑。
"姑娘，你莫要害怕。这些魂魄只是上辈子执念太深，有心事未了，才迟迟不肯去投胎做人。但他们大多上一世，是好的。"
闻声，四九怯懦的抬眸看他。
"是......是么？"
"是啊！"
片刻之后，随着面前的天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那舟开始慢慢的上升。
"坐稳了啊，我们准备出冥界了。"
他的话音刚落，舟开始向着那巨大的漩涡疯狂的加速。
四九紧紧抓住舟的边缘。
顷刻间，舟没入了漩涡之中。
她因为害怕，紧紧的闭着双眼。
整个舟在漩涡中被搅的翻来覆去。
四九几次差点都被甩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舟才慢慢的静止。
待她缓缓睁开双眼，舟已经驶入了雾气密布的湖面。
天刚蒙蒙亮，四周有长势茂盛的芦苇。
舟很快靠了岸。
那老头擦了擦额上的汗，便对笑着她说道
"姑娘，到了，这便是凡间了。"
四九起身上岸，思忖着，不能白让人家载自己，于是从自己的发间取下一支金簪递到了他的面前。
"老爷爷，不知，这簪子可否能抵船资？"
"这簪子太贵重了，这渡人本就是我的职责。"
见他不肯收，四九将那簪子塞到他手中
"你收了吧，就当个纪念。不然我会不安心的。"
于是，那老头就没再推辞，收下了簪子，叫她下次再来冥界玩。
四九望着他笑笑，心里却说
"不会了。不会再来了。"
望着那老头的舟慢慢消失在澄清的湖面上，她也转身走。
可是，她没有想好去哪里。
涂山她是不想回了，至亲的狐王与狐王后居然也骗自己。他们也是知道自己的内丹为何裂开的，却是不说。虽知道，他们兴许是一早知道那鬼王有个妻室，遂不愿意自己有那段记忆吧。
可是，经历过，就是经历过，怎么能忘记？
狐山，她自然也是不想回去的。
她心里有些烦闷，想静静的待一阵。施法招来一片云，她坐在云上，漫无目的的飞了很久。
最后，待到夕阳西下，她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降落。
走一个茂密的山林，便见到一个小小的村落。
在她进村时，原本狂吠不止的狗们一概默不作声了，低眉顺眼的。
这村里大多是石头做的房屋，三三两两，冷冷清清的样子。
有房屋的烟囱里正冒着袅袅炊烟。
不时有喷香的饭菜味道飘出。
正伤感，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作响。她才恍然忆起，很久没有进食了。
沿途她见过几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坐在门口纳着鞋底或是抱着孩子。
本想上前去讨口饭来吃，但这些人见到她皆是满脸惊愕的模样。
四九打消了念头，装作不甚在意，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算了，还是去别处觅食吧。
于是，她寻到一个僻静之处，施法招云。
既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一段记忆，她自然是不会相信师傅的话，不能去人间。
相反，阔别一百多年，她对人间还是特别的向往。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
一轮明月冉冉升起，带来了繁星灿烂的夜空。一群眨着慵懒眼睛的星星散落在明月四周。
轻纱般的云霭在天空上中漂浮不定，好似隐藏着殿阁宫阙的飘渺仙境，远方的天空与大地相连，形成了天地合一的美丽景象。
坐在云端，抬头看着夜晚的星空。天空很美。
夜空与那皎洁的月亮和那一眨一眨的星星给我带来无遐的想象。
那一片黑蓝黑蓝的天空就像一张纸，而那些一眨一眨的星星就像一朵朵美丽的花儿，又像一盏盏亮晶晶的灯，静静的躺在这张黑蓝黑蓝的纸上。
待云驶到一处凡间灯火辉煌的集市时，她施法下了云。
晚上的集市很是热闹。
忆起从前，她与上一世的鬼王，还曾游过这么一次集市。
只是说好的荷花灯，却是没有放的。
如今，过了一百多年，她不知道是何年代了，市集上的男女装束也与一百多年前不相同了。
但四九觉着，还是从前的那些更好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