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看看天上，那才是我住的地方
世界上的大事，只有少数是有意而为之的。其余的，要么是某人被逼到了份上做的亡命一搏，要么就是……巧合。
这世上的巧合太多了，因为巧合多了，所以莫名奇妙的事情就多了。所以本来不应该死的人，死的也就多了。
而该死的，或者被人认为已经死了的，却可能还不安分的活着。
比如皮特。
当皮特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离不开地面了。
那不知何处来的鲜血，把他牢牢地粘在了地上。而本应该被大嘉文一锤子敲死，或者在冰冷地面冻死的他，却好像因为背负着某种历史使命而无比侥幸的活了下来。
他用力的挣脱了地面上冻结鲜血的禁锢，用力地摇了摇头。继而目光落在了旁边一具因为踩踏而变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上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他不知道那个熟悉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从战死的地方跑到这里，又为什么会残缺不全的躺在这里，他只知道……不会有奇迹发生，那个沉默而坚毅的叔叔终于还是死了。
他的眼泪早就在那日的冲杀里流的干干净净，而此时，他不知道除了为那已经冻结了中年人清理一下残破的尸体，他还能做什么。
所以他沉默。
直到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烟斗。
他艰难的爬了过去，将烟斗拿在手中，然后翻找起了火折……这个时候，什么安慰都没有抽上几口辛辣的烟雾来的实在。那烟斗里的烟丝没有完全烧尽，闻着残存的味道便知道这烟丝绝对是贡品级的烟丝。用来安慰受伤的心灵绝对是佳品……可是这支烟斗怎么会在这里？
皮特呆呆的想到。
终于不远处的交战声和叫骂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回头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噪音源头原来是自家的器械军队。然而他并不想做什么，他只是有些木讷的拿着烟斗。
继而，他听到了面前这座钟楼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我们……该走了。”
皮特不知道那老人是谁，当然也不知道老人说的我们是谁，他只知道……在钟楼上的人一定是杀死了无数联军的凡塞瑅将士中的一员。
能抽得起贡品级烟丝的凡塞瑅将士。皮特脑海中把这几个词汇联系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简单易懂的句子，然后大脑就好像突然通了电一样，疯狂的在神经纤维之间放起了灿烂的烟火。
那就是杀害叔叔的凶手之一！
那是夺取他至亲的凶手之一！
那是该死的凶手！
于是他艰难的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向不远处的器械部队大喊起来“喂！这钟楼上面是凡塞瑅的皇帝，射他！射他！”
没有人想要和传说中武力超绝的桑加尔国王比试比试谁的剑道更厉害，所以就有那么几张车弩对准了上面的钟楼，然后射了出去。
……
肖伊在借用日天那对于普通士兵而言强大到逆天的能耐，把四十万大军打得如同丧家之犬般疯狂逃窜。
然而……那只是如同。四十万大军被他一个人灭掉了十万，剩下的器械兵和后期部队却在有条不紊的撤离。完全没有逃兵那慌乱的样子，这使得肖伊在感慨之余，不禁默默慨叹军规军纪的重要性。
在一路狂奔到萨科城之后，肖伊并没有那么多性质去破坏联军的机械和粮草，他只是不安的搜寻着老琼斯。
终于在他的努力之下，找到了一处幸存下来的二级节点，又按照二级节点伤员的线索找到了一个一级节点。
在一级节点中，他看到了嘉文兄弟……然后他知晓了老琼斯所在的钟楼。
得知钟楼并没有陷落之后，肖伊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带着一身伤痛的莫瑟杰和嘉文兄弟脱离了乌鸦带队的兽人残军。去往钟楼找老琼斯。
想着老琼斯知道他带来兽人将和凡塞瑅公国结盟的消息，他的脸上就不自觉的出现了一抹笑容……老头一定会因为这个骄傲很久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射向钟楼的巨大弩矢。
肖伊睁大了眼，颤抖着双手看着弩矢穿透了已经松松垮垮的楼顶墙，然后从那钟楼中传出了惊呼声和大叫声。
肖伊完全没有发现，暴君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把已经结冰的鲜血地面砸出了一个坑。
肖伊喉咙里感觉涩涩的，但是他依然安慰自己，那老头可是个了不起的炼体巫师。再说了……那几支弩矢也不一定就能射中那无耻的老头。
祸害活千年……那老头怎么可能死去呢？
于是肖伊发了疯一样向钟楼跑去，无论那老头怎么样了，他都要看一眼……如果老头真的中箭了，他起码也能照顾照顾那废柴不是。
还有后半句是肖伊不敢想的……
要是老头快死了，或者已经死了呢？
那……就听听他的遗言。
于是他冲上了钟楼，看到了那个费力的想把自己从那个钉在墙上的那支巨大弩矢中挪出来的老头。
看着有成年女人手臂粗细的弩矢，射穿了老琼斯的左胸，将他钉在墙壁上，肖伊再不抱任何希望，眼泪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老琼斯费力的抬起了头，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吃力的笑了笑。
因为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大半花白的胡子，所以这个笑容没有让肖伊觉得温暖。而是让他如坠冰窟。
那滋味就好像在一个冰做的坑里，埋上几根锋利的冰锥，然后把他的心扔到里面，再狠狠的踩上几脚。
“你来啦？”老琼斯停止了在弩矢上的挣扎，双手扶着弩矢，有些艰难的抬头问道。
肖伊喉咙哽咽，胡乱的摸了摸脸上的泪水应到“嗯，我来了。”
老琼斯笑了笑“还是头一次见你哭……把第一次献给我这要死了的老狗还真让我有点安慰。”
肖伊颤抖着走上前去，将把老琼斯钉在墙上的弩矢前后部分都轻轻折断。将老琼斯从墙上救了下来。
老琼斯眯着眼睛说道“没白费我教你……要是你直接把我从这根大钉子上拿下来恐怕我就直接死了。”
肖伊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滑了下来“你不要死……好不好。”
老琼斯看了看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少年，像是以前一样，吃力的伸出手，摸了摸肖伊的头“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死，老子永远都活着。”
肖伊像是受伤了的小兽，低声咆哮道“你骗了我一辈子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骗我了！”
老琼斯愣了愣，继而笑了“这些还重要吗？”
肖伊咆哮道“怎么可能不重要？！你是琼斯·洛因！你是洛因的当代家主，你是谎言之神！你披着秩序阵营的外套在为混乱阵营办事！而且……这世界上的大人物几乎都认识你！这些你为什么都没有说过！？这怎么可能不重要！？”
老琼斯半椅在墙上，说道“我想抽烟。”
肖伊愣了愣，紧接着更加愤怒的咆哮道“你这些故事都没说过啊！你真以为你是化身千万的神吗？能像神那样不用自己亲口说，做过的伟绩便被信徒宣扬到整个世界？！你|他|妈不要死啊！你的故事小爷才懒得一样一样从历史的尘埃中帮你翻出来呢！你|他|妈|的！你起来！你不把这些生猛至极的故事都记录下来！我都替你憋屈！想一想以后多少年之后的人，就不再会记得你这个生猛的无耻老头，你不会心痛吗！”
老琼斯指了指还在他身体中的那节箭杆“我没有心了。”
肖伊心中抽搐了一下，紧接着，这个刚刚还在战场上用极其漠视生命的态度收割了十万人命的男人，就像是孩子一样，扯着老琼斯的袖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你不要死好不好……”
老琼斯吃力的将身体挪了挪，对肖伊说道“放心吧，我真的不会死的。”
肖伊睁着挂满泪水的双眼“别骗我。”
老琼斯咳出一口血沫“我当然不会骗你……我可是唯一醒过来的节点，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死掉？”
肖伊虽然不知道老琼斯在说什么，但是听着老琼斯语气中的认真，他带着些许的欣喜抬起了头。
老琼斯说道“肖伊……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说的不是你那别的星球来客的身份，我说的是……实验品。不要问我怎么知道这些，我就是知道。因为我是醒过来的节点。”
“节点……那到底是什么？”
“一个重要的投影，不是概念性投影的真实投影。”
肖伊摇了摇头“这都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你不会死了是么？”
老琼斯笑了笑“造物主……怎么可能会死呢。”
肖伊听到那个老头像是平常一样的开始吹起牛皮，心中的石头这才微微放下。
老琼斯眯着眼睛看了看被屋顶挡住的天空，无趣的说道“看看天上，那才是我住的地方。”
然后他低下了头，那一直在肖伊手中的独臂也悄然滑落。
老琼斯。
谎言与欺诈之神。
醒来的节点。
造物主。
……或是肖伊心中那个无耻的老头。
就此死去。
如此……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