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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波三折相见欢(贰)

“我还倒是谁,这般地横!”那汉子冲着宋江的脸面吼起来。

宋江晓得这人得厉害,此刻被这汉子暴喝一声,唬得全身不禁一个冷战,发了一身汗,酒也散了小半了。宋江赶紧赔笑着道:“武都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今日好心救你,却不想,你却这般不识好歹!”武松心里有气,提起拳头来,便要打宋江。

宋江的脑海里还依然记得武松是怎地生猛,将那些山匪杀的片甲不留的,此刻见武松怒发冲冠,心里怎地能不害怕。

可就在宋江禁不住要开口呼救的时候,那个提灯笼的庄客此番赶过来,慌忙叫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官人最相敬的客官!”

武松听了,心下的怒气非但没有散了,反而被激增了一半,直言直语毫不客气地道:“‘客官!’‘客官!’我也是‘客官!’,曾地他却是最相敬的,那这话说得,我武松倒成了不相敬的了?!我觑大官人是个江湖上闻名的汉子,中途路过这才进来拜会,怎地大官人却也另眼看人,待他倒殷勤,客至如归,而我却是要下面官家相陪吃酒,这等疏慢了我,真真埋没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说道这里,武松顿了一下,说道:“你却叫我不得无礼,我真是要收拾这无礼的人!”武松话里有话,说道这里,提起拳头便要打宋江。

那庄客一看这势头不对,赶紧撇了灯笼,便向前来劝。

武松哪里肯听他言语,见那庄客上来扭住他的提起来的拳头,看那模样是要一个反手想将武松制服在当下。武松冷哼一声,左手抓着宋江不肯松手,右手由着那庄客两只手死劲拽着,武松被他纠缠烦了,当下猛地一挥右臂,将那汉子整个都甩倒在地。脸面戳在地上,撞得灰头土脸,那庄客吃痛,见那汉子气力过人,便从后面一把扑上来,在背后将武松拦腰抱住,一面使劲吃奶的劲想用相扑的手段将武松从后摔倒,一面扯着嗓子大喊来人。

武松被这庄客拦腰抱住,倒也不急,和这厮打斗,本来就不必尽全力,和小孩嬉戏一般,只是,这汉子嘶声一叫嚷起来,武松这就火气又被激怒起来。心道,你们不让我打着瘪三,爷偏要打给你们看。于是,当下也不管那庄客拦腰抱着,只是将气在胸中一沉,两脚像是树根一般稳稳扎在地上,提起拳头来照着宋江的脸颊便是一拳。

宋江看那汉子手快,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来挡在面前,却不想,武松的拳头和那铁锤一般,砸在臂膀上,一阵酸痛顺着传上身去,宋江心里叫痛不已,但碍于脸面,却只能咬牙不做一声,心里看着那汉子再把拳头提起来便怕,恨不得现在那祡大官人就出现在眼前,好歹救他一命。

宋江在这里挨着,而那庄客抱着武松死活动不了人家的根基,一番折腾倒像是他在抱着武松的腰肢挣扎,那样子好不难看。

就在宋江吃了两拳,对那景阳冈上的老虎深表同情的时候,一声“住手。”温文尔雅地响起在身后,那是一种不怒而威的声音。

武松顿住了拳头,抬眼瞧了一眼,缓缓地将拳头放下来,可是抓宋江的那只手却不曾松,反倒像是打猎回来拎着一件战利品似的,微微将宋江扯离了地面。

宋江艰难地回头,余光所到之处,当真是惊喜万分。那小旋风柴进真的就如一阵风似的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刮过来了,宋江的“靠山”到了,心里也就有底了。

只见柴进带着,几个同席的庄客,打着两三盏灯笼飞也似地迈步过来。

柴大官人走到身边近处,不言不语,伸手却按在武松扯着宋江领口的地方。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方,武松就是心里不满也不过是背后撒撒气,主人家到了,这面子终究是要给的。于是,傲气的武松当下便顺着小旋风的手缓缓地将宋江放下来。

却不想,柴进并没有与武松说话,反而是将他冷在一旁,转身过来问宋江道:“我见你去的久了,不知押司如何却在这里?”

方才那挨了一摔的庄客便凑过来把宋江踹倒酒坛的事说了一遍。

柴进听了,微笑着对武松说道:“大汉,你可认得这位押司?”

武松冷哼了一声,道:“怎地不认识,半路却是我救了他的姓名,却不想,我在廊下吃闷酒,他在厅上吃花酒,他倒却还要来踹翻我的,你说该不该打?!”

柴进没有理会武松后面说得话,可是,里面的埋怨却真真切切地听得出来,当下柴进道:“大汉,你这意思,却是我的不对了,那我与你赔罪便是。”说着,柴进便躬身要拜,武松哪里敢受用,慌忙扶住不让他拜下。武松说道:“倒也不是怪大官人,只是心里有气,他这厮端得欺人,在青州做的押司,那有怎地了不起。”说道这里,武松看着宋江道:“天下押司多的是,问他敢比得了郓城宋押司么!”

柴进听得大笑道:“大汉,你认得宋押司不?”

武松道:“我虽不曾认得,江湖上久闻他及时雨宋公明,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

柴进含笑又问道:“如何见得他是天下闻名的好汉?”

武松说道:“方才不是说了,他便是真大丈夫,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如今虽然有案子在身,束缚了自由,可总有出来的一天,等到那时,便顺路往他那边走一遭拜会拜会。”

柴进点点头道:“你去拜会是要打他还是要见他?”

武松听得柴进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当下便道:“大官人休要拿这来笑我,拜会自然是见他,怎地能动拳头!”

柴进听罢,哈哈大笑道:“大汉,远便十万八千里,近便只在你面前。”说罢柴进指着宋江,便道:“此位便是及时雨宋公明。”

武松听得心下一惊说道:“真个也不是?”

宋江虽然挨了两拳,可是,见着汉子对自己这般崇敬,心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微微地笑着便施礼道:“小可便是宋江。”

武松定睛看了看,有些不可思议,回头又问柴进说道:“大官人,你端的不是耍笑我?这真的是及时雨宋公明?”

柴进见武松不信,道:“若是骗你,也吃你一顿好打!”

武松看柴进那认真的模样,心知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当下纳头便拜,说道:“我万万不敢信,今日能与兄长相见!”

宋江见了很是欢喜,等他拜在地上,这才上前来扶,口里却着急地道:“这是作甚?!兄弟快快请起,何故如此错爱宋江?”

武松被宋江扶起来,很是愧疚地说道:“却才甚是无礼,不知死活!‘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兄长,望乞恕罪!”说罢便又跪在地下,哪里肯起来。

宋江慌忙扶住,道:“方才是我的不是,哪里敢怪兄弟,倒是我该赔罪。”宋江心知武松断然不会让他拜倒,果不其然,宋江做做样子 刚要拜下去,武松便扶住道:“不敢,不敢!哥哥在那路上,怎地不说,却托词是青州的张三?”

宋江尴尬地笑笑说道:“在郓城县吃了人命官司,此番出来便是逃命,兄弟你救我姓名,我本不该隐瞒,只是,却见你有差役相随,若报上名来,岂不是自投罗网,所以,这才说成青州人氏张三。”

柴进此番听得,心想这就是宋江方才所说的那威猛汉子,于是当下便也生出一番敬意来,问道:“相会的匆忙,先前收租不在庄上,让壮士一番好等,我刚回来,还不及接待,却听闻宋江前来,有伤在身,就慌慌忙忙去了,对壮士多有冷落,实在对不住,敢问壮士姓名,何处人氏?”

武松一听,原来却是这般一个缘由,当下便也将那冷不冷落的事抛在脑后,说道:“多有叨扰,在下清河县的武二,景阳冈上醉拳打死大虫的便是!”

“原来却是武都头,久闻,久闻!”柴进道:“偶然豪杰相聚,实是难得。就请同坐一席说话!”宋江大喜,携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柴进邀武松坐了,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见宋江这般恩待,哪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乐的欢喜便叫小厮们再整杯盘,要来与三人痛饮。

宋江在灯下看了武松这表人物,心中欢喜,便问武松道:“二郎因何在此?”

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县,因为嫂嫂不贤,还害死了相依为命的大哥,为了报仇,一并将她与那奸夫杀了后快,大哥已死,心中了无牵挂,也顿如死灰,于是便往衙门自首,天幸遇人垂怜,处处与我方便,也就刺配的轻了。去那牢城里待上把半个年头,便可重出江湖,到时候,再寻几位哥哥痛快痛快!”

宋江听了大喜。当夜饮至三更。酒罢,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做一处安歇。次日起来,柴进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宋江武松,不在话下。(未完待续)